“竟然是承乾宮的人動了外麵的機關,把懿安太後困在了皇陵之中......”


    李雲棠嘴中念叨了一遍,雙手從小皇帝的臉上移至雙肩,而後將她的身子悄悄推遠、並將其臉擺至與自己同高,盯著那雙有些惺忪的雙眼說道:


    “宅家,這太後若是在皇陵之中遭遇了不測,那看起來受益最大的, 便是你了......”


    小皇帝一聽,登時困意去了大半,一雙杏眼微瞪,櫻口輕撇,像是受了不白之冤一般;她一下子掙開雙肩的束縛,將臉又湊回到距李雲棠麵門不足一寸的地方,鄭重其事地聲明道:


    “朕便是再不喜歡母後, 也不可能將她困在父皇的皇陵裏,更不可能要害了她的性命!


    弑母之舉, 乃是天下之大不韙;朕要是做了,豈不是要被天下人所不齒?


    更何況,雲棠也在裏麵;即使是真的要那麽做,朕也不可能不事先知會一聲,讓你親蹈險地。”


    “宅家誤會了。”


    李雲棠望著略顯委屈的天子,目光率先落到了其精巧秀美的鼻尖上,他強忍著親上去的舉動、代以伸手刮了一下;在小皇帝有反應前,搶先解釋道:


    “我自然不會這麽想,但他人就未必不會這麽想了;


    尤其懿安太後醒來之後,會怎麽看待此事?


    恐怕她無論如何不會覺得,這是承乾宮那個畏罪自殺的太監,自發做出如此行徑的罷!”


    這幾句話說下來,小皇帝那丁點怒氣已經煙消雲散,臉上轉而籠上一層不解;李雲棠趁她思索的功夫, 又繼續梳理道:


    “宅家試想一下,懿安太後若是遭遇不測,晉陽侯又尚未歸來,那光憑榆國公一人, 根本無法將諸方勳戚統合;


    若是宅家此時施以雷霆手段,未必不能將其分化瓦解;


    一旦將勳戚們手中的兵權分散,便無法抗衡宅家手中的禁軍三衛,到那時收攏君權與軍權,無疑就容易的多了;


    宅家雖謹循孝悌之義,不會加害嫡母;但懿安太後心思狠毒,加之此事對宅家確有裨益;因此她將矛頭直指宅家,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說著說著,李雲棠壓低了聲音,湊到皇帝耳邊,續道:


    “因此我的判斷是——


    有人在暗地裏,於宅家與懿安太後本就不好的關係上,火上澆油!”


    這個驚人的結論,登時讓小皇帝一愣,越想越覺得此話有道理的她隨即坐正身子,忙不迭地追問道:


    “那雲棠覺得,此事是誰挑起的?”


    那個撥動機關的太監,早就已經身亡;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李雲棠自然沒法追查;他隻能試著從利害方麵,向小皇帝分析道:


    “最樂於見到宅家與太後勢同水火的,應該就是那幫朝臣了;他們或許覺得,太後對宅家,最近沒有那麽咄咄逼人了?”


    分析了一半,李雲棠就停了下來,這動機分析的雖然沒問題,但外朝有沒有這份能力,還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而小皇帝的聲音,也適時響起:


    “那個火者是乾盛八年入宮的,當時其家中便隻剩他一人,因此先前從未再出過宮,至今已經十二載;


    父皇在時,朝中怎敢有人在宮中安插一個太監?


    即使他們大費周章,真地埋下了一個死士,如今就為了挑撥我與太後之間的關係,輕易地用掉了這顆棋子?”


    小皇帝顯然先前已經調查過這個太監的背景,說起來清晰明了、頭頭是道;話畢之後,特意揚了揚下巴,以示自己勝了一籌。


    李雲棠表麵上點頭同意,心中卻還有著一個懷疑對象——此人對懿安太後的厭惡還在皇帝之上,且行動起來比外朝的朝臣,更加方便。


    隻是,此人身份太過特殊,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不願意貿然向小皇帝提出。


    正思考著,李雲棠感覺左肩上一重;抬眼一看,原來是小皇帝沒等來回答先等來了困意,徑直靠了過來,把自己的肩膀當做枕頭用了。


    聞著口鼻處不斷湧進的青春氣息,李雲棠心曠神怡,把心中的事情放到一邊,順勢伸出左手撫在了小皇帝的後腦上。


    順著其柔順的發絲,自上而下,輕輕捋過;小皇帝顯然十分享受,漸漸地將整個人,都鑽進了李雲棠懷裏;而她嘴裏,還迷迷糊糊地說著:


    “雲棠,朕總是覺得,‘宅家’之稱不僅過於奇怪,還一點都不親昵;你再想個稱呼罷,作為私下隻有你我二人之時用的。”


    李雲棠的身心漸漸放鬆下來,左手的食指,更是大膽地落在了小皇帝散在外的一縷青絲上,並於其上繞了好幾圈。


    見這樣小皇帝都沒有生氣,反而愈發的享受,李雲棠的心裏,也逐漸大膽起來,隨口便在天子耳畔胡謅道:


    “叫你老婆,怎麽樣?”


    老婆一詞,自宋明時起便有稱呼妻子之意,小皇帝讀書亦不算少,自然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當即一把推開李雲棠,口中的語氣,又急又怒:


    “混、混賬,雲棠可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話!


    朕可是承天景命、口含天憲的天子,蓋天下之貴,無出其右者;怎麽能、能被你這樣喚?


    真是……無禮。”


    小皇帝磕磕巴巴說了幾句,也不隻是怒地還是羞地,徑直背過了身子。


    可沒等李雲棠出口告罪,她便又轉回了身子,先是沒好氣地白了一眼,而後眼神瞥往他處,口中語氣十分倔強:


    “朕是天子,要當老婆,也應該雲棠去當,雲棠應該喚朕……”


    “老公?”


    李雲棠臉皮厚地有如懋陵的金剛牆一般,一點不帶忌諱地對了出來,並且笑盈盈地望向天子,臉上帶著不少的戲謔。


    “雲棠你、又瞎喊什麽!”


    小皇帝一聽這話,更加急了,隨手抄起一個軟墊,徑直砸向眼前額假太監;砸完一下還不解氣,又接連落下了五六次擊打。


    李雲棠瞅準忌諱,一個後躺躲過一次“錘擊”,結果小皇帝用力過猛,整個人失去重心,一下子撲倒在前者身上。


    即使這樣,小皇帝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伸出粉拳先錘了一下李雲棠胸口,而後呲出一口潔白齊整的牙齒,裝著惡狠狠地樣子威脅到:


    “不許叫老婆,聽到沒有!


    還有,更不許叫老公,那、那可是太監的稱呼。”


    “我就是太監,我不介意宅家這麽叫我!”


    即使胸口被錘地一悶,李雲棠臉上還是滿臉笑意,說話的時候,還不忘伸出手來,捏一捏皇帝又軟又彈的側頰。


    “朕才不叫!”


    感受到李雲棠話語中的陷阱,小皇帝果斷拒絕,她一手撥掉李雲棠捏在自己臉上的手,兩肘撐在其胸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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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想好怎麽稱呼朕,若是不能讓朕滿意,便一直把雲棠當成肉墊!”


    我巴不得你不起來……


    李雲棠心裏這麽想,嘴上卻是另一句應付:


    “就叫李英罷,反正是宅家以前的名字……”


    小皇帝一見假太監這麽敷衍,氣地抓起他一隻手臂,作勢就要咬下去,當場逼地李雲棠改口:


    “不如叫——鶯鶯?


    宅家覺得,是不是可愛了許多,又親昵了許多?”


    鶯鶯……


    怎麽感覺,那麽像哪裏聽過呢?


    小皇帝第一反應想要拒絕,但又念及這愛稱與自己本名相關,聽起來也還算悅耳,便回道:


    “那就叫‘鶯鶯’吧。


    可醜話說在前頭,朕絕對不會叫你那兩個字!”


    “哪兩個字?”李雲棠像是沒聽明白,麵露疑惑地問道。


    小皇帝卻是不上當,伸出一手輕敲在李雲棠頭上,以表明自己識破了其圈套;而她收回手後的語氣,則漸漸地轉為沉重:


    “說到老婆,朕回去之後,怕是過不了多久,便要迎娶皇後了……


    可惜朕到現在,也未思索出其他應對的法子;如今,便隻能依靠雲棠了……”


    “宅家放心,雲棠身為太祖苗裔,為國本大計,自當義不容辭……”


    “啊!”


    話沒說完,他便被小皇帝咬地慘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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