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日頭漸上三竿,光照洋洋灑灑地射向京城的每一處角落,就連陰暗的橋洞下,都分得了不少餘輝。</p>


    蜷縮在正陽門附近某個橋洞下的李雲棠,便被其中一道陽光所“卷顧”,並很快感受到眼前蒙蒙亮,像是自己正處在強光照射下一般。</p>


    他艱難地睜開了惺忪的睡眼後,才發現時候已然不早,於是當即翻身而起,同時還頗為自責地拍了拍腦袋:</p>


    睡過了!</p>


    今日不到五更,他便在小皇帝特意關照下,偷偷地溜出紫禁城,以免明著出去,會遭到懿安太後惦記與暗害。</p>


    當然,李雲棠給到小皇帝那邊理由,還是說為了防止寶鈔獲益的事情泄露!</p>


    可出了皇城後,李雲棠卻被攔在了內城門口,因為時辰未到,正陽門尚未開門;眼瞅著尚需等好一會兒,他索性就近找了個橋洞下麵一貓,準備歇息片刻,等時辰到了立即出城。</p>


    誰知道這一睡,都快睡到中午了!</p>


    不過今日時間還來得及,於是李雲棠趕忙在原地搓了搓臉,以驅散困意;而後望了眼沐浴在金輝下、顯得氣勢異常恢宏的京師南門,飛奔而去。</p>


    沿途所見巍峨的城牆,高聳的箭樓以及翁城中由遼東邊牆城磚壘成、巋然不動的“知恥碑”,讓李雲棠找回些熟悉的感覺,而與這熟悉的感覺迥異的,則是在翁城側門衛戍的門卒——</p>


    都是些新麵孔!</p>


    “你愣著做什麽,出也不出,退也不退,杵在城門處消遣我麽!”</p>


    隻不過在側門前怔了偏刻,李雲棠便被離得最近的一位門卒一聲啐罵;但這一罵非但沒讓他生氣,反而令其有些疑惑。</p>


    李雲棠特意看了低頭看了一眼,確認身上穿的是錦衣、自己一副殷實人家的打扮,心中的疑慮更甚:</p>


    怎麽,這出入城門都不需要叫“保護費”了麽?</p>


    想是這麽想,但李雲棠卻沒多說一字,忙不迭地出了翁城側門;一麵走一麵不忘觀察在自己後麵出城的人:</p>


    </p>


    隻見得出來的人,無論是穿綾羅綢緞、還是著布衣麻履,戍衛城門的兵卒都未敢有絲毫刁難;跟以前那幫吃拿卡要的**相比,簡直判若雲泥。</p>


    李雲棠並未在城門外耽擱太久,看出些端倪後便不在停留,轉身便要離去;結果因未看著前麵,迎麵便與一人撞了個滿懷。</p>


    “你走路不會看著些……”</p>


    那人剛一被撞,一句明顯帶著不耐煩的抱怨便脫口而出,可抱怨的話還未說完,不善的聲音已經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一聲帶著又驚又喜的輕呼:</p>


    “李公……”</p>


    “叫本公子作甚!”</p>


    李雲棠本就聽著聲音有些耳熟,定睛一看,來人不是別人,而是警蹕南衙那位代號為玄廿的探子,他趕忙一句話堵了回去,以防這家夥無意之間泄露自己身份。</p>


    “李公子,小人可找到你了。”玄廿反應也快,較為順暢的接過了話,而後拉著李雲棠到周遭僻靜的地方,方才繼續說道:</p>


    “南衙上下派出不少探子,在京師九門到處打探公公的消息,這都已經是第五日了。”</p>


    李雲棠聞言麵色一沉,但不是因為這個探子不稱他“天使”卻叫公公,而是因為警蹕南衙不按規定辦事:</p>


    “警蹕南衙的規矩,乃是皇爺派人往下發號施令、收匯訊息,大抵上像單線聯絡;你們這主動找上門來,逾矩了!”</p>


    “公公,事急從權,張局總左等右等也未等來公公,又聽說公公被皇爺罰了,心急如焚,隻得出此下策;局總他因寶鈔的事情,已經幾天幾夜未合眼了。”</p>


    李雲棠沒好氣地瞥了一眼玄廿,心中有些不悅,他穿越這麽多天,今天一天被喊公公的次數,比先前那麽多天加起來還多。</p>


    這個玄廿,情商堪憂!</p>


    但現在也不是追究細枝末節的時候,李雲棠斜睨了身邊的玄廿一眼,見其也是顏色憔悴,亦不忍心深究。</p>


    以己度人、換位思考一下,他也能明白張憲秋為何夜不能寐:</p>


    這次用寶鈔噶韭菜的收益,粗略估計大概在一千萬兩銀子左右,而大漢朝歲入也才五千萬兩上下;張憲秋手裏現在的銀子,可是相當於國家一年百分之二十的財政收入的財富。</p>


    李雲棠依稀記得,前世祖國一年的財政收入,大概是18萬億;如果按比例換算一下,財政收入百分之二十,便是3.6萬億。</p>


    想到這裏,李雲棠一瞬間感覺到自己呼吸有些沉重。</p>


    試想前世的自己手裏,突然多了3.6萬億的財富,那可能不是睡不睡的著覺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站的起來問題;恐怕表現,不會比電影裏的王多魚之流要強。</p>


    雖然李雲棠知道這類類比過於粗糙,沒有考慮時代背景、購買力等猶如鴻溝一般的差距;但他可以從其中直觀地看到所獲的財富,進而理解那位張局總的焦慮。</p>


    一番思量之後,李雲棠決定加快腳步,趕緊去清點財貨,於是催著玄廿趕緊回衙;回去的路上,他想起了剛剛在城門處所見的現象,便順口問道:</p>


    “這城門的門卒像轉了性一樣。現在絲毫不收‘買路錢’,這是為何?”</p>


    “公公有所不知,自從京中權貴被寶鈔騙得傷筋動骨之後,他們便把京城翻了個底朝天,誓要抓住布夷,可下來查桉的人布夷沒搜到,卻無意發現幾個城門時常收人錢財,夜裏縋人下城;</p>


    那幫官老爺正愁死氣沒處撒,便一口咬定布夷是這樣逃出去的,將相幹門卒全部治罪,有不少打點不下來的卒子,要被充軍到蔥嶺去;</p>


    現在正直風口之上,自然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隨意伸手了。</p>


    小人還聽說,東城兵馬司有個副指揮,也觸了上官黴頭,沒有抓幾個外夷給上官交差,結果被派了個‘好差遣’,押解這批配軍去往蔥嶺。”</p>


    “原來如此。”</p>


    李雲棠微微頷首,心想自己無意之間,居然還報了個敲詐勒索的仇,不禁輕咧一笑;而他想到那個被此事牽連而去了西域的副指揮後,心中又有些內疚,隻想著日後若是有機會,便抬他一手以示歉意。</p>


    想清楚後,李雲棠便隨著玄廿往南衙的甲字局衙署方向去,路上前者見平日熱鬧非凡的廊坊四條,今日看起來有些蕭條,不禁問了一句:</p>


    “這正陽門前的廊坊四條,平日裏都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今日看上去怎麽少了許多人,而且附近的幾條煙柳巷子,也是冷清的不像話,這又是怎麽回事?”</p>


    玄廿聞言後,難得地憨笑一聲,湊到李雲棠近前回道:</p>


    “整日在這兒銷金的公子哥兒,錢都被公公收走了,哪裏還有心情在這裏樂不思蜀?”</p>


    一聽這話,李雲棠心裏舒服了不少,望向遠處警蹕南衙官署的眼神,也更加熾熱!</p>


    ------題外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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