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的時候,洛陽的流血之夜,終於結束。


    刑部人,全軍覆沒。


    勳爵,死了九個。


    金吾衛,留下一半。


    大理寺,沒了三分之一。


    裴東來一身是血的站在街上,在他的身邊,洛陽差役,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事件。


    整個人都嚇傻了。


    同樣傻眼的還有剩下來的,那些活著的人,他們驅散了周圍的人,各自施展手段。


    狄仁傑和太醫王博,沙陀忠三個人易容,混在人群之中,被驅散離開。


    “怎麽會這樣?”


    他們看著躺在了地上的屍體,知道事情真的大條了。


    昨晚那個英俊的小夥子,秦少觀,此刻躺在地上,麵色煞白。


    他的手上還握著一半的槍。


    另外一半,槍頭戳進了他的脖子裏麵。


    血液漫流。


    他死了。


    連魂魄都沒有留下。


    狄仁傑看著這些痕跡,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裏。


    “這是真的壞了。”


    他對著另外兩個人說道,太醫王博沙啞著聲音說道:“對啊,這些人的死狀不對勁。


    我想跑了。


    你們查案子吧,我是真覺得這件案子沒有那麽好調查。


    要是繼續深入下去,指不定連我們都要栽在裏麵。”


    沙陀忠欲言又止,他被嚇到了,過了一會兒,他才問道:“老狄,他們是怎麽死的?”


    “夢貘。”


    狄仁傑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夢貘。


    貘,一種四肢短小的動物,傳說毛皮做為坐墊或寢具可以避免疾病和厄運。


    夢貘是一種神異。


    它可以悄然入夢,以夢境為食物,一般而言,它不會去殺人,就像喝牛奶的人不會殺奶牛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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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們也知道一頓飽和頓頓飽的區別。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明顯是某一處出現了問題。


    夢貘殺人。


    這就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一個失控了的夢貘,理論上是可以殺死整個洛陽城的人,這裏是洛陽,不是長安,沒有足夠的壓製。


    況且,以現在這個情況看,這個夢貘,恐怕不是失控。


    它怕是被人掌握了規矩,成為了殺人機器。


    ……


    長安城外,農莊。


    老神仙李淳風樂嗬嗬的一撩起前襟,蹲在了地上。


    旁邊的幾位僧人,在遠處遠遠地眺望,看到了這個場景,他們麵露難色。


    這幾個人,最差都是小宗師。


    為了林峰的安全,佛門將底蘊都抬出來了不少。


    這幾位小宗師,全部都被束縛在了原地,不能動彈。


    李淳風興致勃勃的聽林峰講述天下局勢,他罕見的對此表達了自己很感興趣的態度。


    林峰的觀點,高屋建瓴。


    這是後人,用了幾百年的時間,史學家,儒家博學之士,還有許許多多人總結出來的觀點,每一個都很精煉,林峰一個人說的話,實際上卻帶著百人,萬人的思想結晶。


    老神仙受益無窮。


    他覺得很有意思,隻不過叫老神仙更加驚訝的,還是他的機緣。


    林峰嚐試過自己書寫雲篆,得到的結果是,布匹被燒。


    這雲篆,似乎是不該出現在普通的布匹之上的存在。


    它不該被畫在布上。


    更不應該出現在林峰手裏。


    林峰也算是差一點就可以附體的境界,可就是以他的境界,書寫雲篆,也不可能。


    他請教老神仙,老神仙摸著胡子,看了幾眼林峰說道:“因果這不就來了!”


    老神仙說的因果,是他聽了林峰一席話,悟到了一些話。


    這是因。


    果,就是林峰提出來的雲篆。


    他要幫助林峰解決雲篆的事情。


    老神仙也見過不少雲篆,隻不過他對於這些雲篆,不太上心。


    人的時間有限,知識是無限的。


    從很早以前,老神仙就知道這個道理,在他開始決定,自己鍾情於術算一道的時候,就放棄了其餘的手段。


    他已經在扶風,自己的祖籍所在地,建造了墳墓。


    在他搞定了推背圖後,他就朝著皇帝乞骸骨,安然死去。


    他連做城隍土地的心思都沒有。


    他和林峰,其實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林峰想要長生不死,老神仙就想要幹完自己這一輩子應該幹的活,煙消雲散。


    連轉世投胎的念想都無。


    老神仙薅起來了袖子,聽到了林峰的問題,開始指點。


    雲篆,多少算是很高級之物。


    想要臨摹這些雲篆,至少也要鬼仙境界。


    林峰現在這個境界,還不行。


    更加重要的是兩儀魚。


    “想要掌握兩儀魚,哪怕是日日夜夜溫養,道友也至少是要到鬼仙境界。


    不到鬼仙境界,一切成空。”


    他勸慰林峰,林峰冒昧問老神仙是什麽境界。


    老神仙微微的笑著說道:“貧道?


    貧道不過是陰神境界罷了。”


    他的境界還比不上林峰。


    林峰不相信,老神仙對著林峰笑了笑,沒怎麽解釋。


    他的道,和一般人的,自然不同。


    指點完畢,他對著林峰極其感謝的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看著飄然離開的老神仙,趕過來的幾個高僧也不敢阻攔。


    他們也知道自己不是這位老神仙的對手。


    此時動手,未免是有些自取其辱。


    林峰就看著老神仙離開。


    肉身的強度,他可以通過化龍經快速的解決。


    可是魂魄快速提升,要怎麽辦?


    吞吐元氣,金沙銀河實在是太慢了。


    有沒有什麽軀殼的道路?


    走過高速通道,再走鄉間小路就會不由自主的著急。


    這叫什麽?


    這叫由儉入奢易。


    由奢入儉難!


    ……


    長安,大明宮。


    李治的病情稍微好了一點。


    但是這一次頭痛,叫他眼睛出現了問題。


    他有些看不清楚眼前的東西。


    類似於白內障。


    他叫身邊的太監,給他逐字逐句的念各種文書。


    三省六部的人都在他的病榻前麵,老老實實的和他講話。


    李治問一句,他們回答一句。


    他就是以此方法,掌握朝政的。不過叫在場的大佬們憂心忡忡的是,現在的皇帝看起來很不好。


    臉色很差。


    差到了他們這些外行人都看出來的程度。


    這也就意味著,從此往後,皇後的權柄會更大,這對於誰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可這話,他們也不敢說出來,心中知道就好了。


    聽著消息,李治壓根就無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他的腦子還是很痛。


    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快要從顱骨裏麵跳出來。


    長長的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怕是要步父親的後塵。


    這是他們老李家的老毛病了!


    就在這個時候,三省六部的大佬和李治,都聽到了“遝遝遝”的聲音!


    皇後來了!


    這是皇後的腳步聲!


    三省六部的大佬們轉過了頭,看到了氣勢洶洶的武媚娘。


    李治躺在了病榻上說道:“媚娘來了啊!”


    武媚娘麵色極其的嚴肅,她將奏報遞給了李治病榻邊的太監,叫他念出來。


    李治拍了拍自己旁邊的床邊,示意武媚娘坐在身邊。


    武媚娘眉眼之中含著煞氣,叫三省六部的大佬們一個個眉毛直跳。


    他們都不約而同低頭。


    這是怎麽了?


    皇後遇見什麽事情了?


    怎得如此暴躁?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別看三省六部的大佬在別人看來,都是真正的天官。


    可是在這皇後皇帝打架的過程之中,大家都是犧牲品罷了。


    上官儀,貴為宰輔,那又如何?


    還不是在廢後風波之後,被輕描淡寫的放棄,家裏人一個都沒保住!


    可憐。


    故而,大家心裏早就有了預料。


    他們打架,其餘的人,都惹不起!


    惹不起,大家還躲不起麽?


    李治也有些不安,不知道武媚娘在發什麽瘋!


    他渾然沒有注意到,那負責念叨的太監,忽然不說話了。


    他再三審閱了這些文字,下意識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小心意的看了一眼武媚娘。


    武媚娘溫柔的將李治抱住,全然不在乎旁邊的那些人,就當那些人是白菜一樣。


    那些人也很老實的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


    低垂著腦袋。


    過了一會兒,沒有聽到聲音,武後很是威嚴的說道:“念啊,為什麽不念?”


    聽到武後的聲音,這太監嚇得一聳肩膀,連忙清了清嗓子,開始念了起來,武媚娘很溫柔,很貼心的給李治揉眉心。


    念叨了一半。


    整個大殿傳來了李治的怒吼!


    “傳林峰!傳林峰過來,朕要見他!”


    ……


    林峰和三省六部的人一起站著,他拿起來了紙,仔細的看。


    武後沒有看他。


    她在為皇帝按摩。


    李治的一雙把眼睛,死死的看著林峰,飽含怒火。


    “林峰!你不應該是去洛陽調查案件麽?


    為什麽你還在長安!


    你要給朕,一個解釋!”


    林峰心情波瀾不驚,這叫做什麽?


    這叫做老板的無能狂怒。


    習慣就好。


    林峰走進來的身上,身上帶著一種奇異的香,大家都對此習以為常,這滿朝文武,各有個性,有不喜歡洗澡的,有喜歡胭脂的,自然就有喜歡香囊的。


    大家看到林峰,就算是討厭他的人,多看幾眼之後也會心態平和。


    他長得,就叫人生不出氣來。


    林峰將致幻劑放在身上,自然,是稀釋過的致幻劑。


    確定使用致幻劑沒事之後,林峰膽子很大。


    他不但沒有因為李治的斥責害怕,反而歡喜的說道:“聖天子,這是好事啊!


    微臣自認為文韜武略不如大理寺,刑部的諸位高人,所以特意叫高人前去洛陽,尋找蛛絲馬跡。


    現在看來,洛陽的賊子,終於是露出來了蛛絲馬跡。


    要不是他們被發現,他們為何要在洛陽殺官?


    殺官,可是誅九族的造反行為啊!


    他們敢於殺官,就說明他們要掩蓋的事情,遠比殺官更加嚴重!


    不管是刑部的人還是大理寺的人,他們都是為了太子的案子去的,也就是說,他們查到了一些叫賊子不得不掩飾的事情。


    為此,他們不惜暴露自己,使用了最為愚蠢的辦法,來掩蓋情形!


    這說明微臣的調查是有效果的。


    雖然這一次折損了許多人手,但是我大唐還有更多高手。


    要是他們按照前人的路走下去,不需要多少時間,就可以破獲此案!


    恭喜聖天子。”


    林峰喪事喜辦。


    這話說出來,就連李治都不好說什麽,他感覺心情平靜。


    腦子也疼得慢了。


    因為他鼻尖嗅著這致幻劑的味道,聽著林峰鏗鏘有力的聲音,還有他極富生命力的動作,不由得他不相信,就連肉身上的疼痛,都不是問題。


    “那愛卿,你打算如何?”


    李治的語氣頓時就軟化了下來。


    他詢問林峰後續動作,林峰獅子大開口,說他親自去處理洛陽的事情。


    去之前,他要軍械,百騎,金吾衛,再加上一批能人異士。


    他要用我大唐的底蘊,壓死這群人。


    “好!”


    李治毫不猶豫就批準了林峰的請求,甚至給了林峰條子。


    林峰缺少的東西,可以去內庫自己去拿!


    同時林峰順便暗示了三省六部的大佬,事情涉及到了太子莫名其妙沒了的事情,他們哪裏敢不盡心盡力。


    林峰走的時候,浩浩湯湯。


    知道的,是明白他要去查案子。


    不知道,以為他是要去吐蕃打仗了。


    這八牛弩,這連弩,這盔甲,這戰旗,這高手,去洛陽屠神啊!


    這些東西,是邊軍垂涎不已的寶貝。


    邊軍怎麽都要不來這些寶物。


    林峰張嘴就要來了。


    坐在了馬車上,林峰看著對麵的虎敬暉和上官靜兒,上官靜兒有些氣呼呼的,她不是在生氣林峰,她是在生氣自己。


    上一次一去就被迷倒,她感覺極其的丟人。


    林峰對此倒是沒有什麽想法。


    多正常的事情。


    他想要對付對麵這兩個人,就是一抖手的事情。


    林峰拿起來了一顆丸子,這些丹藥都是正經丹藥。


    道士也不敢拿著不正經的丹藥糊弄皇帝。


    曆史是一個循環。


    唐太宗不斷的吞噬丹藥,最後丹藥中毒。


    李治也步了自己父親的後路。


    林峰手裏拿著丹藥,就是各位名山道觀進貢之物。


    林峰麵子大,他直接去了欽天監,將老神仙拉了過來,老神仙也不是很明白這丹藥的成分,他又拉了幾個道士。


    這些道士研究了半天,將皇帝的珍藏劃拉過來一大部分。


    對此,李治沒有意見。


    他是一個很豁達和重感情的人,許敬宗到現在還活著,功成病退,足以說明此事。


    何況他對林峰感覺很好。


    林峰不就是拿走了一些丹藥。


    這樣的丹藥他還有很多,他還可以叫各宗各派,將丹藥送過來。


    就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林峰在對麵兩個人的眼神之中,吞服下來了丹藥。


    他吃丹藥就像是在吃糖丸一樣,就連虎敬暉都忍不住說,是藥三分毒,還是要小心一些。


    林峰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照吃不誤。


    怕什麽是藥三分毒。


    林峰對此,早有腹稿。


    他找到龍脈,下一次蛻皮,快速的將皮子蛻了不就行了。


    蛻皮,將毒素也一起蛻了。


    輕鬆寫意。


    在他後麵的一輛馬車上麵,武後的幾個眼線鬼鬼祟祟。


    五個人,都是異人。


    他們渾然不知,這一趟在洛陽城等著他們的,究竟是什麽!


    ……


    相比較於林峰的輕鬆寫意,狄仁傑就有些倒黴了。


    這洛陽的鬼市,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狄仁傑看著倒在地上的幾具屍體,感覺相當的棘手。


    “老狄。”


    沙陀忠的聲音有些虛弱,這也怪不得他,不管是誰,肚子上被人來了一刀,捅穿前後,沒死就已經是幸運無比的事情了。


    他靠在了石牆上,嘴唇無血。


    狄仁傑一邊穩住了他的傷勢,一邊低聲問道:“太醫王博呢?”


    “他引開了那些追殺的人,叫我們快去洛陽城。


    他說他有辦法活著回來!”


    沙陀忠咬牙說道,在這個時候,他有些惶恐的用手抓住狄仁傑的袖子,可是又害怕影響狄仁傑的判斷,又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


    狄仁傑察覺到了沙陀忠的小動作,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說道:“撐住,出了這裏,我就使用符籙救你!”


    “出去?”


    在他們身後,一夥兒人追了上來,看著狄仁傑說道:“你們今天怕是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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