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夢遊般的感覺,就好象在做夢,一切既清晰又模糊,感受不到味覺,聽不到聲音,甚至看到的一切都是黑白灰三色的。似乎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控製著你的身體,你不是你,你又是你。


    清醒時,思緒是正常的,夢境裏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心裏會下意識的逃避那些夢境,仿佛隻要不想起,就沒有發生,似水無痕,不複存在。


    “還得感謝衛寧讓我徹底清醒,反正我也要死了,這些話你們愛信不信吧。”樸金玉自知離死不遠,禮儀廉恥都不放在心上,直言道:“梅西,和你上床,是我的選擇,真心的,不後悔。”


    “我信你。”梅西沒有絲毫猶豫,沉聲道。


    這種信任與肉體關係無關,純粹是梅西想到了一個很明顯的漏洞,甚至不用付慶蕊分析,梅西自己就能確定,樸金玉所說,全是真的。


    年齡。


    樸金玉發狂時吼出的話裏,說她在十二歲被人強暴,對方按嫖宿幼女罪逃脫刑罰,如果這件事確實發生在樸金玉身上,那應該是九十年代初。即便梅西對法律沒什麽了解,也清楚嫖宿幼女罪是最近十年才被人所詬病,也就是說,當年這個罪名還不存在,樸金玉幼年即便被強暴,對方不可能用這個罪名脫罪。


    聽梅西指出漏洞,付慶蕊抿了抿嘴唇,承認道:“你說的沒錯,是我疏忽了,沒想到這一點。”


    梅西擺了擺手道:“你又不是神仙,再說當時都被她震住了,要不是樸金玉自己說的這些,我也琢磨不出來。”


    “咱們從醫院一共救出兩人,不是你,就是芳芳!”孫萬峰靠在折疊椅上,咬牙道:“現在來看,芳芳的嫌疑更大一些,反正她的年紀不大,不會被人注意,去後方搞破壞輕而易舉!現在這些孩子都想什麽呢?!心這麽毒!”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講。”從樸金玉的語氣中就可以聽出一絲怨毒,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如果一開始就指出芳芳才是罪魁禍首,肯定沒人相信。


    “得了,一個女娃兒,經曆了那麽慘痛的過去,怎麽心狠手辣都不為過,隻是沒想到,她能把怒火發泄在無辜的人身上。”邢大爺抽著煙,微弱的紅光映照在他陰翳的麵容上,顯然大爺聽到這樣的事,心情不會好到哪裏去。


    “我不懂醫學,不過催眠和製造幻覺應該是相通的吧……”付慶蕊的思維模式確實與常人不同,她對於‘幻覺’可是印象深刻,馬上提出了自己的聯想。


    “你是說咱們在小鎮遭遇的幻覺也是芳芳幹的?”梅西確認道。


    付慶蕊點頭。


    小鎮的幻覺可把大家坑苦了,回憶襲來車廂裏人人裂嘴,好象同時患上了牙疼。


    確實,變異首領不少,能力各不相同,按能力劃分,數量就不多了,催眠也好,幻覺也好,都是比較少見的能力吧?


    “要不要……通知後方?”了緣和尚用了很大力氣,才說出這幾個字。


    一片沉默。


    他們已經沒有所謂的‘後方’了。


    眾人清楚,他們已經站在了軍隊、人民、政府乃至整個人類的對立麵,下意識地,他們還是把自己當作‘人’,眼看著無辜的平民百姓被芳芳下毒變成行屍走肉卻什麽都不做,這種事誰也做不出來。


    “這麽遠,怎麽通知?”梅西的話算是默認。


    “技術上不難,車載電台的短波通信功能可以做到,隻是功率不大,信號不會好。”付慶蕊提醒道:“關鍵在於,貿然開機聯絡,會暴露咱們的位置。”


    “人命大於天,如果誰有意見,現在可以提出來。”梅西環視眾人。


    無人應答,付慶蕊起身鑽進裝甲車,梅西對圍坐在野外燈前的同伴點點頭算是感謝,也不多說,跟在付慶蕊身後進入裝甲車。


    “……這麽說,芳芳才是罪魁禍首?!”王錦程少校的聲音聽起來平淡如水,梅西依舊能感覺到一絲絲寒氣從頭貫到腳。


    幾百萬人的流離失所,難以統計的感染與死亡人數,這些都要從某個小姑娘以及她背後的勢力身上討回來!


    即便特戰隊沒有這個能力,沈陽軍區有,解放軍有。


    王錦程少校對於誌願者小隊如此幫忙,是抱有好感的,奈何軍令如山,不能違抗,他能做的也隻是將抓捕順序顛倒一下,況且這麽顛倒也沒錯,數量不明的變異首領肯定比寥寥幾個變異人重要。


    “你提供的信息很管用,謝謝,另外,之前依靠你們的提醒,特戰隊徹底驅逐了盤桓在沈陽外圍的變異首領,可惜這些人太過狡猾,又有特殊能力,跑掉不少,不過還是要感謝你們。”


    “我們應該做的。”


    “方便的話,能透露你們之後的打算麽?”


    “我們……打算進山。”梅西猶豫了幾秒,籠統道,反正去北朝鮮要進入山區,這麽說也沒錯。


    “這樣啊……你們走的匆忙,稍後我會讓航空兵投放一些給養到指定位置,算做特戰隊的感謝吧,這點補償我還是可以做到。”


    “您太客氣了。”


    “多的不說了,五分鍾後聯絡。”


    關閉短波對講,付慶蕊淡淡道:“你信他?”


    投放給養也可能是投放誘餌,都不用派兵潛伏,隻要在給養內安放反步兵地雷,足夠擊殺眾人。


    “我信!因為,他是軍人!”梅西沉聲道。


    付慶蕊點點頭,沒再說話,兩人相對無言,坐等王錦程再次通信。就這五分鍾的功夫,布置在營地外圍的探測器有了反應,付慶蕊低聲道:“營地外圍有喪屍活動,我出去看看。”


    梅西想了想,從裝甲車內探出頭,將孫萬峰招呼了過來,確認道:“營地外有喪屍,數量不多,孫哥,你有感覺麽?”


    孫萬峰很肯定地搖了搖頭,確認道:“應該是零星喪屍,隻是想不出被什麽東西吸引過來的。”


    “交給我了,你們在車裏等消息。”付慶蕊抽出隨身攜帶的零六式消音手槍,擰上消音器,打開激光瞄準器,補充道:“這裏是曠野,隨便開槍,聲音會傳的很遠,再引點喪屍過來,犯不上。”


    有付慶蕊這個神槍手在,梅、孫二人自然不擔心,安心待在裝甲車裏,幾聲細微的哧哧聲過後,緩坡下的喪屍紛紛栽倒,全都是眉心中彈,無一漏網。


    “啊!”衛寧的叫聲短促而暗沉,她知道此刻不應該發出太大的響動,拚命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要發出聲音。


    “怎麽了?怎麽了?”示意付慶蕊保持警戒,梅西三步並做兩步趕到車邊。


    昏暗的防蚊燈不足以提供清晰的視野,梅西依然能看到樸金玉斜躺在地上,一小灘血泊正在她身下形成。很明顯,剛剛談話的時候,這位精通病毒學、外科醫學的醫生選擇了下風處的座位,悄悄割開了自己的動脈。


    吸引喪屍的原因同時找到了。


    血腥味。


    “衛寧,你去拿醫藥包,還有樸醫生的注射器,和尚,你去記錄給養投放位置。”梅西握住樸金玉沒有割破的手腕,感受著對方的脈搏,用最簡練的語言將樸金玉的自救計劃重複了一遍。


    “我不知道放血的具體數量,隻能憑感覺,她的脈搏一旦減弱,馬上開始止血包紮。”梅西接過無針注射器,立刻對準醫生的手臂打了一針,打完之後才想起,自己還沒做局部酒精消毒。


    算了,這不重要。


    時間一點點流逝,樸金玉的心跳隨著血液的流淌,逐漸緩慢下來,從每分鍾八十次減少到每分鍾五十次,梅西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低於每分鍾四十次,病毒弄不死樸金玉,失血過多導致的心率降低也足以殺死她。


    “止血,包紮。”


    梅西動口,衛寧動手。


    當初在梅西身上練過,現在工具又齊備,衛寧收拾個動脈傷口並不困難,當然,這也得益於樸金玉熟悉人體構造,下刀精準,不然換個人自己割脈,不是太深需要縫合,就是太淺血液流速慢,幹涸堵塞傷口放不出來,恰倒好處的確實不多。


    處理完這一切,已經是月上中天,這期間付慶蕊又開了幾次‘葷’。隨著血腥味的擴散,零星的喪屍逐漸向這個小山坡匯集,誌願者小隊必須撤離了,再這麽僵持下去,光憑消音手槍的射程與火力輸出壓製不住,必須動用鏈式炮。


    那就有些得不償失,暴露位置不說,鏈式炮的炮彈是用一發少一發。


    將樸金玉的手腳都捆住,防止她抗不過去,變異後暴起傷人,眾人匆匆收拾東西,駕車前往王錦程提供的物資投放地點。


    車輛消失在夜色中不久,幾個身影出現在山坡上,風衣男子赫然出現其中,依舊是那副冷漠的模樣,借著月色掃視四周,沉聲道:“桃僵,你的判斷沒錯,確實有人在這裏出現過。”


    “那是,我放出去的喪屍首領既然沒有自動返回,肯定有問題。”桃僵不無得意地炫耀道,話沒說完,已經被風衣男子冷漠地目光堵回嗓子眼,意識到自己過於輕浮,馬上收斂氣焰,低眉順眼地站到旁邊。


    不等風衣男子發話,代號為明查的手下已經查探完畢,陳述道:“一輛車,貨車級別,開往東北方向,現場最少有六個人的痕跡,還有個孩子,其中一名成年人大量失血,或者說,有意識地被人放血,可能是其餘幾人的俘虜,用這種方式逼供。”


    “火力方麵?”


    “隻發現了手槍射擊的痕跡,地麵上有彈殼,從喪屍都是額頭中彈推斷,這些人中最少有一名軍人,神槍手級別,或者是變異者,變異方向為手眼協調。”


    明查匯報完畢,退到旁邊,等候風衣男子的決斷。


    風衣男子帶領這些變異首領躲過解放軍的追殺,也不是很輕鬆,正要撤回哈爾濱,無意中發現了不明身份者在附近宿營,既然無法了解對方的真實實力與目的地,風衣男子也不想多事,萬一是追捕自己的解放軍地麵部隊,那就等於是自投羅網。


    “算了,既然不同路,暫時不用理,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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