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阿平,收齊了麽?小姐看累了,再收滿十枚就不再收了。”


    這時花苞頭侍女走過來道。


    “這就齊了,”護衛點頭,一把抓過了嬴抱月手中的花箋,“這是最後一枚。”


    “好。”


    花苞頭侍女在嬴抱月身上好奇地瞥了一眼,拿著花箋走上了樓。


    聽到是最後一批,不少在外麵看熱鬧的百姓也都散了開來。因被拒絕的人太多,外麵不少書生酒客聽到不收花箋反而鬆了口氣,假裝惋惜地歎道。


    “哎,小生倒是有佳句,沒想到萬大家今日興致不佳,這麽快就不收了。”


    “是啊,可惜可惜。”


    門外的書生酒客們歎息著離開,隻趁人不注意豔羨地瞥了一眼那些跨入門檻的男人,繼續大聲議論道。


    “不過今日依舊沒人能上頂樓呢!”


    “那是當然,能入萬大家眼中的人,整個山海關城裏估計都沒有呢。”


    門外進不去的酒客酸溜溜地挖苦著。


    “這群書生是讀書讀傻了麽?每個月非要挑這天來觸黴頭。能進去又如何?都上不了幾層,趕上發軍餉的日子,老子也能進去。”


    眾所周知,流雲樓隻在每月發軍餉的日子開兩扇大門,除了三層以上的包廂,其他地方所有人都可進。


    “不過最近長城上的那些兵還真有些日子沒看見了,上個月是沒發軍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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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中有人道,嬴抱月站在一邊,聞言目光微深。


    ……


    ……


    流雲樓外人聲鼎沸,頂樓卻十分安靜。


    花苞頭侍女登上七樓。


    她脫下鞋,赤腳穿過一層層如煙如霧的簾障,看見深處那個不管多少次見都讓人心醉的身影,她忍不住放輕了腳步。


    “小姐,最後一批花箋在這裏。”


    花苞頭侍女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將一疊花箋放到依偎在美人榻上的女子麵前。


    “辛苦你了,花容。”


    榻上女子眼波流轉,微微抬起眼簾,“在下麵看見了什麽有意思的客人了麽?”


    “沒有,”花容撇了撇嘴,“倒是有個棒槌說小姐眼光不好,我忍不住就將小姐選的詩讀了出來,讓那群傻瓜徹底閉了嘴。”


    “你啊,還是那麽得理不饒人,”萬流雲笑笑,伸出纖纖玉指,慵懶地翻起麵前的花箋,“他們說的也沒錯,我的確沒什麽眼光,不過是選些自己喜歡的詩罷了。”


    “小姐你太謙虛了,”花容抱膝坐到書案邊,崇拜地看著萬流雲,“小姐做的詩,連崔大帥都說好呢!”


    “那是在他知道那詩是我寫的之前,”萬流雲淡淡道。


    永夜長城守將崔守忠為人迂腐,雖然因為流雲樓經常資助長城上的兵士軍餉和物質,崔守忠對流雲樓抱有一份敬意,但他骨子裏還是看不起風塵女子。


    之前她有些詩作傳出流雲樓,崔守忠原本讚不絕口,但得知作者是她後,就再也沒有提過那些詩。


    據流雲樓埋在崔守忠處的暗線所說,崔守忠曾私下和屬下道,區區一女子居然以邊塞戰事入詩,簡直有辱斯文。


    花容聞言麵色一白,後悔提起此人。


    崔守忠是在喪妻後來到邊關,他才三十多歲,位高權重為人又正直,算是這些年幾任邊關守將中觀感最佳的一位。


    對風塵女子而言,嫁得良人算是最好的結局,流雲樓內不少花娘都對此人心動不已。


    但崔守忠對其他花娘都目不斜視,隻是初次在流雲樓見到萬流雲後看得呆住。


    花容曾和下麵那群小丫鬟偷偷設想過崔守忠會將萬流雲接出花樓,但沒想到萬流雲卻此等良人卻絲毫不為之所動。


    “小姐,對不起,我不是……”


    “無妨,”萬流雲滿不在乎地一笑,“這世上看不起我的人多了,我也不需要那些男人看得起。”


    她在這頂樓閉門謝客,可並不是在等男人接走她。


    至於崔守忠,不管他是好色也好迂腐也罷,他隻要能發揮他的作用就行了。


    “阿隨那裏,還沒有消息傳來麽?”


    阿隨是流雲樓安插在崔守忠身邊的一個侍衛,在軍中是名百夫長,半個月前被崔守忠派出去追擊一小股西戎騎兵後就失去了蹤跡。


    連帶著崔守忠也失去了消息。


    “還沒有,”花容麵色有些凝重,但並沒有多緊張,“阿隨的魂燈未滅,人應該還活著。”


    “是嗎?”萬流雲翻過一枚花箋,“那在沒發生大事前,隻能等了。”


    花容點點頭。


    她看著一大半花箋都被萬流雲丟到一邊,“小姐,這些都不行麽?”


    “沒什麽意思,堆砌辭藻罷了。”


    萬流雲百無聊賴道。


    連一個能上五層的都沒有。


    看來今日這作詩日,依舊要無聊透頂的結束了。


    但下一刻,她翻到了最後一張。


    萬流雲忽然怔住。


    “小姐?”


    察覺到萬流雲的異常,花容一愣。


    萬流雲定定注視著案上的花箋,像座石像一般一動不動。


    “小姐,你怎麽了?”


    “這花箋上寫了什麽?”


    花容從未見過萬流雲那麽長時間地看過一張詩箋,她好奇地爬過去,隻見花箋上寫著極為漂亮的墨字。


    “玉笛橫吹入夜分,中天華月度流雲。


    苕川兩岸春風起,飛盡梅花不見君。”


    花容看不出這兩句詩哪裏特別,然而下一刻,她愕然瞪大眼睛。


    萬流雲坐在案前,怔怔看著這句詩,忽然眼淚一滴滴落到案上,浸濕了花箋。


    “小姐?”


    花容一驚,剛想說些什麽,萬流雲卻已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花容,寫這首詩的人是誰?”


    “是……”花容呆若木雞,“好像是……”


    不等她回答,萬流雲急切地問道,“是男子還是女子?”


    這……


    花容想起來了,訝然看著萬流雲,“小姐,你怎麽知道是女子寫的?”


    山海關內的世家才女大都瞧不起萬流雲,但常會偷偷派侍女在作詩日這天來找茬,想和萬流雲“切磋”詩詞,所以流雲樓從很早之前就定下規則不收女子的花箋。


    剛剛如果不是急著湊數她是不會把這張花箋收上來的,花容怎麽都想不到,這麽一張花箋會讓向來眼光極高的萬流雲反應如此之大。


    “是女子。”


    萬流雲怔怔坐在榻上,忽然站起身。


    “她在哪?”


    花容結結巴巴道,“應該就在門外。”


    “在門外?”


    萬流雲徹底愣住,下一刻她提起裙子,赤腳向樓梯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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