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懷休?”對於這個答案,平安倒是有些意外。左懷休兵法厲害平安是知道的,他的武藝也算得上一流,可要說能從滿是毒蟲怪獸的稽南群山裏活下來,怕是以左懷休的本事還嫌不夠。不過,孫弘毅出身孫氏一族,這故南越地界上的事情,少有能瞞過他們耳目的,既然人家如此說想必有幾分道理,平安自然要好好問問。


    “列國兵聖的大名平安自是知道的,可是沒聽說左懷休除了兵法有什麽了不起的本事啊?難道他還是個天下無雙的猛將不成?”平安連人家的刀法都學了,左懷休有多少本事他哪會不知道,不過是想套孫弘毅的話罷了。


    孫弘毅搖了搖頭,道:


    “左懷休雖然武力不俗,也不過是普通猛將談不上無雙!”


    “那他如何能過稽南群山的?不是說故吳國八萬大軍都全軍覆沒在裏頭了嗎?”這個消息平安還真不知道,不過消息是孫弘毅說的,應該也有一定的可信度。倒是讓平安對著扶餘山的危險有了一個充分的認識。


    孫弘毅神情嚴肅,一臉認真的道:


    “我之所以阻止平安兄進稽南群山,就是因為要安全通過這個地方,從來不是你有武力,知蟲識藥就行的。平安兄你知道嗎?左懷休過稽南群山的時候,是故吳國伐越那次!他是從以前的稽下城,過稽南群山跑去的處州!”


    “啊?稽下城?不是稽下山城?吳國伐越!那時候左懷休不還是小孩嗎?弘毅兄是說,隻有小孩才能通過哪裏嗎?這豈不是太過玩笑了。”平安皺起了眉頭,他是知道這扶餘山底細的,難免有些覺得怪異。


    “並非如此,我的意思是,這稽南群山危險怪誕,進了其中和其他險要之處完全不同,什麽怪事都會發生。不能以常理判斷,左懷休能保住性命出來,靠的完全就是一件東西!”孫弘毅眼神灼灼的看著平安,卻並沒有說出答案。


    不過,平安也不是愚蠢之人,見他這幅樣子,也猜到了幾分,淡淡開口道:


    “運氣嗎?”


    “沒錯!”孫弘毅點了點頭“便是運氣,可這種東西,那是說的清楚!有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平安兄還請三思,其實以你的本事在武林也會有一番大作為的。[]我們交淺言深,弘毅也不瞞平安兄,我看小小似乎對平安兄別有不同!若是事情不急,便多待些日子吧,也許能成一段佳話。”孫弘毅起身拍了拍平安的肩膀,轉身去了後頭。


    平安倒是沒想到孫弘毅居然會說出這樣一段話來,腦子裏一時亂作了一團。時而出現那魈陽樣子,時而又被宛如秋水的眼睛替代,時而是滿天風雷卷積雪,時而是一股淡淡丁香味。。


    平安心裏思緒萬千,連晚飯也沒出來吃,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裏。腦子裏不時的出現亭中老者和戚聞忠的那句話,自己也不由暗想:


    “資質不行,資質不行,我這資質也不知是如何不行的,要是這千難萬險的到了扶餘山,因為資質空蹉跎幾年,豈不是虧大了。要是這樣,是不是還不如。”平安想到這裏自己也是突然一愣,不知道怎麽想起第一眼看見孫小小時的那股感覺,淡淡的愁緒,卻直潤心底。說是苦澀卻有帶著絲絲甜蜜,但偏偏讓人心酸無比。


    “唉,罷了!隨緣便是!這扶餘山,若是不去我又如何甘心!混洞大力拿法,化血飛針!能得了這兩物,我還不信我沒有仙緣!資質不夠氣運補!總有解決的辦法!”平安拍了拍臉。突然振作起了精神,抬頭才發現,外麵天都已經黑了。


    “唉,看來今天是把孫氏兄妹得罪狠了,吃晚飯也不來叫我一聲。”平安其實也知道,人家是知道他要考慮事情沒來打擾,不過現在他放下了心裏包袱,心情大好之下便開了句玩笑。出了房門,平安向著廚房而去,準備看看還有什麽剩下的食物點心什麽的,可以拿來填填肚子。


    這時正是月上中天之時,冷月清輝照著一院白梅,分外多出了一股清冷之意,這武林熏人的暖風,過了這小院也不由讓人覺得冷冽。獅山的漫山鬆濤陣陣,配著遠方藍江的隱隱波濤聲,與這聽潮苑的名字是如此相合。豪情裏帶著一分風流怨冷,正如平安這時心境。


    “唉,”平安一聲長歎,倒是吟出了一首歪詩來:


    “稽下城破哀右江,鬆濤江潮笑將相。


    武林暖風熏柔腸,玉照白梅無冷香。”


    “哼,心情倒是不錯啊,在這吟歪詩!”平安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冷哼,他連忙一回頭,發現正是孫小小站在自己的身後。


    孫小小一身白衣,在在白梅之間,清冷的月光照在身上,配著淡淡愁怨越發顯得清麗非常。平安一時看的愣住,又不免想起孫弘毅下午和自己說的話來。


    孫小小見平安良久不說話,隻是盯著她看,才又開口道:


    “你真要走?”


    “恩。”平安原本是下定了決心的,可孫小小這一問,卻有不知該如何回答了,隻能從喉嚨裏憋出了一個恩字。


    “不能不走?”孫小小又問。


    平安吸了口氣,憋了幾呼吸才一口氣吐了出來,抬頭道:


    “怕是不能。而且明日就準備啟程了。”


    “就是要走,不能多待幾日嗎?”孫小小臉色清冷,聲音卻有些顫抖,可那莫名的愁緒卻猶如初見那日,淡,卻傷心!


    “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麽分別,終歸是要走的。”平安心裏莫名一痛,卻還是說出了想說的話。這話與他平日全然不同,自己卻又不覺。


    孫小小搖了搖頭,轉過了身,道:


    “要走就走吧!明日我可不會來送你!”說完就嫋嫋而去。


    平安一時沒了去找東西吃的心情,返身回了房間裏,晚上於榻上輾轉間,隱隱聽見哀怨的歌聲:


    “輕聲引回波,舞亂散秋影。夢斷別梅冷,千秋香骨寒。青銅鏡裏雙飛鸞,饑烏吊月啼畫廊。風吹野火火不滅,山妖笑入狐狸穴。西陵墓下藍江潮,潮來潮去夕複朝。墓前楊柳不堪折,春風自綰同心結。”絲絲嫋嫋,如杜鵑啼血。


    第二日一早,平安收拾起了東西,牽著小驢與孫弘毅告別,卻沒見多孫小小。孫弘毅似乎早知平安要走,也未阻攔,隻是一直送平安出了城。二人沒在多話,隻是臨別之際孫弘毅長歎了一聲,意味深長。


    平安的身影漸漸消失,孫弘毅臉上突然露出威嚴之氣,低聲道:


    “是他嗎?”


    不知何時,孫小小出現在了他的身邊,淡淡開口道:


    “不知道,可是很像。不過你糾纏這個有什麽用,便真是他,以他如今的資質也沒希望入道的!何況,宗主當初真的手下留情了嗎?”


    “誰知道?”孫弘毅嘴角輕抿,“那可是大五行滅絕神光!我也覺得他死了,可當初是你擋了一下,要不然我們又怎麽會被貶來俗世?罷了,隨他去吧!”孫弘毅歎了口氣,又道:


    “你呢?該轉世去了吧?20年之期已經到了。你已魂體留世這麽久,再轉世怕是胎中之謎難除。”


    孫小小身形突然一陣模糊,輕笑道:


    “有什麽關係,該忘的東西記不住,該記住的東西也不會忘,隻是連累哥哥了。”


    孫弘毅搖了搖頭,身上突然氣勢驟起,壓著四周草木皆低:


    “我就一個妹妹,即使看上的人是個混蛋,你也總是我妹妹。放心,來世時,哥哥再去引你入道!”


    孫小小嘴角含笑,隨著風化去了身影,隻有一滴水滴落下,似是眼淚。而遠去的平安突然心裏悵然若失,一陣劇烈的絞痛,令他跌下了驢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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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城外一小團拳頭大小的五色雲氣突然散開,露出一支灰白的怪草,一陣微風吹過,怪草化成了灰灰。不知何時,一個缺牙駝背,破衣爛衫的老頭出現在了這裏。老頭手裏捏著一個古舊的石鉞,他抬頭看了看武林的方向,皺著眉頭把石鉞放回了袖子裏,喃喃道:


    “居然才出武林城?五行宗的家夥搞什麽鬼?還是說,老子倒黴的踩進了不知多少年前留下的大陣?”


    老頭眯了眯眼睛抬手投出一道青光,身子一扭,不知去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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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坤西南邊陲,群山之中,一隻白鹿輕靈的跳過一道懸崖。白鹿背上跳下一個白衣的年輕人,氣質如玉,英俊非常。年輕人拍了拍白鹿的鹿角,回頭眺望來時的路,笑道:


    “也不知平安到哪了?若是和我一樣有人相助,怕是這會兒已經到扶餘山了。”接著,年輕人輕撫了一下耳邊的頭發,對著白鹿道:


    “這次多謝鹿兄了,巫山神女的援手之情,青雲日後必會報答。不過接下去就是招搖山的地界了,還是青雲自己走吧。”


    白鹿看了程青雲一會兒,突然張口吐出了一塊綠色的玉佩,接著對著程青雲點了點頭,縱身一躍,直入雲中。


    程青雲身後一座山巔,杜康騎著黑虎,看著白鹿跳入空中,撇嘴道:


    “芙虛師妹真是愛管閑事,我的弟子,她插手幹嘛?”


    黑虎吼了一聲,眼裏露出一個不屑的神情。


    一道青光遠來,投入杜康身上,杜康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低聲道:


    “武林?五行宗?嘿,這事情倒是有幾分意思,他們惹出來的麻煩,居然還想插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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