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蕭龍子,別看活了一大把年紀了,可那心思可是很純粹的。他從小就進了一元宗,這一輩子近乎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時間,都用來修煉了。剩下的百分之十,也在思考著怎麽修煉。


    在人情世故上,他沒有經驗,更不是從小就混跡市井,將混混的行事準則學了一個十成十的厲風的對手。


    剛剛因為突破金丹,到手的朱雀鉞,就被厲風給劃拉到了手裏。不過厲風也算是夠意思了,將原來他給厲風的那柄飛劍玉犀還回了蕭龍子——蕭龍子那個心情,簡直黑暗到了極點。他應該先把飛劍煉化了再出來啊。


    賤。


    自己就是犯賤呢。


    苦逼的蕭龍子眼巴巴的看著飛劍到了厲風的手裏。更苦逼的是邪月子後來的神補刀。邪月子這個家夥很邪性,一副陳佩斯扮演的漢奸模樣,拿腔作調的對蕭龍子說:“小師妹讓我給你帶個話……”


    話的內容,也很有漢奸特色。一通利誘威脅,核心便是讓蕭龍子這個師傅負責起厲風的修行來。


    想想每天都要麵對厲風這個氣的讓人吐血的家夥,蕭龍子直接崩潰。


    本著一隻羊是放,三隻羊也是趕的意思。蕭龍子幹脆將溫小天和白葉子也弄過來一起聽講。他原本以為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然而真到了講課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不僅僅是厲風和他不是一個路數的,溫小天和他也不是一個路數的啊。


    他講的道是屬於本體論的範疇,意思就是道是一種物,包含天地至理等等。才是剛講了一個開頭,溫小天就有些聽不下去了,嘀咕道:“你自己不學無術,也不用來誤導人吧?道如果是你說的意思,道可道是什麽意思?孔德之容,惟道是從,又是什麽意思?”


    “道可道,就是說道是……又是……”


    “既然能描述清楚又為什麽說說不清楚呢?自相矛盾,真心扯淡!”溫小天的評價一針見血,狠狠的鄙視了一下蕭龍子的學識水平。(.無彈窗廣告)也許他的很多感悟都是對的,但是偏偏,他對最基本的道是什麽的理解,卻肯定是錯到了姥姥家。


    “對啊,你自己都說不清楚,憑什麽給我們講啊?根本就不如美人兒師傅嘛……”


    厲風補刀。


    樹林外探進來一顆腦袋,邪月子很是好奇的圍觀。


    蕭龍子的臉色就像是豬肝一樣,變得相當難看。他的聲音幾乎已經是咆哮了……“所謂孔德,便是大德,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高尚的大德,和道一樣,所謂尊道貴德……”


    “停。”


    現在不單單是蕭龍子的臉變成了豬肝了,而是溫小天的臉也綠了。丫的最少不了的就是這種不學無術胡說八道滿嘴放炮了。當年上學那會兒,溫小天就沒少因為這事兒和他們的老師頂牛的。


    你說這是較真兒,也沒錯,他的性格就是這樣的。


    “孔是大?你這麽厲害,你師傅知道麽?你家大人知道麽?”溫小天都給他氣笑了。“孔的意思是大?好,你要是能從所有的,包括上古時候的說文解字當中,找到孔是大的意思,我頭朝下給你走……”


    邪月子捂住了自己的臉,一雙眼睛用過手指縫在幾個人身上來來回回的掃視。


    “你……聖賢之言,豈會有錯?”


    “你說的聖賢又是誰?洋洋灑灑五千言,其中自有解釋。所謂道者,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也。所謂其秉性,先天地生,周行而不殆,獨立而不改,域內之四大也。道德經你讀完了麽?欺負我沒看過?不好意思,道德經我倒著都能背出來……”


    邪月子聽了這句話,心中一動,放下了手。(.好看的小說)


    邪月子真的是邪性的,而且一元宗也真的沒有什麽忤逆的說法,所以溫小天的行為並沒有什麽。他們論道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但是剛剛,剛剛發生了什麽?溫小天用道德經的原文,解出了道德經。


    在別人在引經據典,用別人家的書生搬硬套道德經的時候,溫小天用道德經中本身質樸的話,解讀了道德經。


    如果有一種說法是最為符合道德經的原意的話,那麽這便是溫小天的說法。


    自古以來,曆朝曆代,對於道德經的解讀,都不過是一些有想法的人,借著道德經的瓶子裝自己的東西罷了。所以原本簡單清晰的經文,就變得越發玄妙了起來。這與其說是一種發展,還不如說是一種在尊重先祖和傳統的基礎上的迂回。


    邪月子想了想,忍不住問溫小天孔德之容的意思。


    溫小天的回答很簡單:“所謂孔德之容,惟道是從。找一張紙,戳一個小孔,你湊上去一看,便能明了。人有七竅,口眼耳鼻,聲色味覺,皆自孔入,吾等以之見識大千世界,滾滾紅塵,此道也。”


    對於這些人,他根本無需說的太過於詳細,這些人便已經懂了。


    他們本身就對這些東西,有了朦朧的領悟,隻是一直受困於諸多注解,從而如同眼前蒙了一層麵紗一樣,朦朦朧朧,看不真切。但是溫小天的這一句話,就將麵紗拉開了,一下子讓他的心中敞亮了起來。


    別的不說,單單道德經,他們的理解不如溫小天。


    因為他們的道德經,雖然引經據典,牽強附會,但是卻依舊連勉強的自洽都做不到。


    於是一次論道,便就這麽不歡而散了。


    邪月子拍了拍蕭龍子的肩膀,一臉古怪的,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師弟啊……下一次,別講道德經了。那個小天呢……他已經有了自己的道了,你說的再多,也是無用,甚至很多東西,我也看不明白。”


    蕭龍子咧嘴一笑,比哭還難看,話說他收的徒弟,怎麽就這麽極品呢?話說白葉子似乎一直沒有說話,但是很顯然,對他說的內容,也不怎麽感興趣啊。


    第二天,上課的人隻剩下了厲風一個。


    溫小天沒去,因為他怕自己真心控製不住自己的暴脾氣。也許在別的方麵,他是溫和的,很好說話。但是在這些看似無聊的東西上,他卻真心介意。這些,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絕對沒有混沌的選項。


    他隻是拿著一本書,自己看……


    這一夜,蕭龍子吐血了,被厲風氣的吐血。相比和溫小天的學術之爭來,對厲風,那簡直就是一個規規矩矩的秀才遇到了老流氓,結果可想而知。尤其是厲風的嫖天地的妙論,更是讓一心追求天道的老道無所適從。


    邪月子接下了教育厲風的工作,一天後,厲風要哭了。


    邪月子為了自己的耳根子清淨,在上課的時候,直接將厲風給定住了講。厲風即便是嘴巴再厲害,說不出話沒辦法動彈,也隻能認命了。


    忍受了一晚上的厲風,腆著一臉的笑容,一路小跑的跟在了溫小天的身後,想要從溫小天這裏取取經。他總感覺溫小天那天的表現是很高大上的。溫小天一路走著,隨手指了一下天,問:“看見了麽?”


    “怎麽了?”


    “那是什麽?”


    “天啊,怎麽了?要下雨麽?可也沒雲彩啊……”


    在溫小天這隻比虎老大牛逼了不知道多少倍,小貓見了都會夾著尾巴跑的師兄麵前,厲風顯得異常乖巧。混混的欺善怕惡那種秉性,發揮的淋漓盡致。溫小天笑了一下,說道:“這就是道!”


    厲風表示不懂。


    “道是什麽?老子說過,雖然很清楚,卻也不是直接形容的,所以要明白不容易。莊子也說過,隻是說了具體的例子,要理解也不容易。這就是一層窗戶紙罷了……厲風,你過來這裏坐下。”


    溫小天帶著厲風在一塊空地上坐下,很隨意的在地上寫了一個字:


    辵首。


    這個字厲風認識,這就是“道”。


    “認識吧?左邊的辵,就是走走停停的意思,右邊的首就是頭。這世上本來是沒有路的,後來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這就是道。你看,一個人在荒野裏,漫無目的的走走停停,四下亂瞅,是為了什麽?”


    “為什麽啊?”


    “為了找前進的方向!”


    厲風這個小賊畢竟還是太小,為了說的明白,溫小天就給厲風舉了一個讓厲風感覺溫小天無所不能的例子——一個小賊,早起起來的時候,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踩盤子。一個路口一個路口的搜集情報信息,那條街已經被人占了,哪裏是自己可以去的等等。


    這麽一說,厲風秒懂。


    溫小天看看天,揉了揉厲風的腦袋,說道:“小子,這就是道。道,就是這麽一個過程,你要去踩盤子,你要去分析,你所看到的,聽到的,最後分析出來的結論,都是道。道就是你的這一個過程,你就是道。”


    “人區別於禽獸草木,就是因為人有道性,域內有四大,天大,地大,道大,人也大。我們人因何可以和天地等同?因為我們有道性,道性促使我們去認識天地自然,天地自然都在我心中,那我便和天地自然一樣大。”


    “我們所認識的世界,總是和我們認為的大小一致的。”


    厲風似懂非懂的點頭。


    但有些,他已經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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