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城,安魂殿。[]


    念歸從血月殿中醒來之後,神色和往常無異。


    她從血池中起身,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腿居然有了知覺。


    這一點讓念歸微微有點驚訝。


    自從她突破五級之後,那錚錚血紋就爬上了她的腰肢,一個下半身完全沒有知覺的人,再怎麽樣也是不好受的。這次之後,她居然發現自己可以在安魂殿內行走,這也算是意外之喜。但是這行動的範圍也僅限於安魂殿,出了安魂殿,就又和往常一樣了。


    醒來之後,念歸拒絕了血月的陪同,而是自己在安魂殿內遊走。


    行走的感覺對於念歸而言已經是陌生的了。


    時光過得很快,她已經快要一千四百歲了。而實際上,從五百多年前開始,她就已經不能行走了。腳踏實地的感覺是很美妙的,隻是肢體健全的人不自知罷了。


    念歸就趁著這個功夫,逛了一遍安魂殿。在血日殿中見到了血日,長得和血月一模一樣,隻是比血月更加的沉穩寡言。在後靈殿中見到了後靈,一個恭謹而嚴肅的男人,和璿璣的感覺很不同。


    在後靈殿中,念歸見到了沒有雕琢的真石。那樣的真石也和普通的石頭無異,那上麵流轉這她看不懂的幽光。她沒說什麽,放了回去。她知道,她沒有資格去雕刻真石,拿了也無用。


    她在安魂殿中遊走,坐過血色王座,到過安魂殿深處的偏僻房間,卻一直避讓著墨夜所在的房間。直到她將整個安魂殿用腳度量過,她才來到了墨夜所在的那間房。璿璣告訴過念歸,這個房間,名叫‘囚’。


    滄若念歸推門而入,看到隻身坐在房間中央大床上的墨夜。走過去,淡聲問:“清楚了?”念歸沒有傳音,她甚少這樣開口講話,兩人之間彌散著淡淡的疏離感。


    “血主。吾之所有,均係於吾主,吾主若安,即吾之尊榮”


    墨夜長久沒有言語,聲音帶著特殊的磁性和嘶啞,卻依舊堅定。漆黑的雙眼直視著念歸,讓她可以看到他的眼底。


    念歸隻是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是嗎?”


    轉身。走出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墨夜看著她的背影,看到她自己走向外麵。他知道,或許他唯一的用處也沒有了,她可以自己行走了,不必再依靠他前進。不,或許說,前進的一直他,決定著方向的。從來都是她。


    墨夜什麽都沒說,隻是站起身,邁向了地麵,向著念歸離去的方向走去。


    觸及黑色的鎖鏈。劇烈的疼痛就充斥著他的靈魂,可是,他沒有辦法不跟上去。主人拋棄自己的奴仆是一回事,奴仆跟不上主人的步伐。就又是一回事。


    也不知道是什麽力量支撐著墨夜,或許他隻是想要跟隨她。他帶著骨麵,堅定的踏在這些鎖鏈上。


    可是。這條路的盡頭不是她,而是一扇門,囚的房門。


    這間名為‘囚’的房間,似乎就是為了困鎖墨夜而建。


    看著那房門上纏繞著的厚厚的鎖鏈,墨夜隱藏在骨麵後的臉蒼白的挽起微笑,他感受到,她沒有走遠,就在門外,等著他跟上她的步伐。(.好看的小說)


    可是,他真的還有力氣打開這扇門嗎?


    他不知道,可是他明白,這是他最後的機會。跟不上,他就會永遠被遺棄在這個房間中。他不想啊!他還沒有陪她走到最後...


    凝聚最後的力氣,想要推開門,可是門板上,是沉沉的重量。


    門外,念歸靠在門板上,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門上。


    這點重量根本不算什麽,可是對於此時被鎖鏈灼燒的痛不欲生的墨夜而言,那是最後的宣判。


    他垂下手,無聲的笑容藏在骨麵後麵,漆黑的雙眼沒有半點光明。


    終於,她還是遺棄了他。


    親自的,否決了他的追隨。


    他的一切都是她賜予的,他的追隨是她恩準的,沒有她他什麽也不是。


    靠著門板,身體無力的滑落到地上。身體四周傳來的劇痛,卻比不上心中的死寂絕望。


    真的,這是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念歸要拋棄他了。


    為什麽呢?


    是因為念歸從烏雲之上,得到血之始祖血脈歸來的時候。她撲到墨夜懷中,墨夜卻因為陌生和疏離差點將她扔出去。


    對,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感覺不到她的思想和心情了。他以為是血薇做的,卻不想,那是她的意思。


    他明白,所以對她重複當年他在三級殿堂前許下的諾言。


    可是,最後,她還是選擇遺棄他,因為他的那一瞬間的陌生和抗拒。


    門外,念歸靠在門板上,就在墨夜滑落到地上的同時,她也靠著門板,跪坐到了地上。


    閉著雙眼,羽睫末梢的血珠卻顫抖的晶瑩滾落。剛好滴落到她的眼下,看上去像是她的淚水。


    【你不情願呢...】


    血薇的聲音從腦海中響起。


    【你明知道的,他那時抗拒的是我,不是你,你在氣什麽?】


    滄若念歸默念著回答她,話語中滿滿的淡漠。


    “是你說的,你就是我。我...從不許他的背叛。”


    血薇歎了口氣。


    【沒錯,可,他沒有背叛你啊!】


    “厭惡我,抗拒我,疏離我,恐懼我...這是不可饒恕的背叛。”


    【我怎麽沒有感覺到,他沒有啊!】


    “有!他有!”


    念歸忽然就將最後一句話喊出了淡淡的聲音。


    然後就像是自言自語的說:“他說過的,他承諾過不會厭惡我,不會疏離我,可是,他還是那樣做了。那麽我要他做什麽,他也可以像那些人一樣,去死了!”


    血薇沉默了一下。


    【你在恐懼什麽?】


    念歸驟然睜大雙眼,血紅色的雙眼沒有聚焦。


    “沒有。我...早就已經沒有心魔了。”


    血薇聲音帶著些莫名的意味。


    【我就是你,我是你的潛意識。隻有我最明白你,最懂得你在想些什麽。你明明,在恐懼他看到你,看到你現在的樣子。】


    念歸並沒有反駁,她深知血薇所言,在她決定接受血薇的時候就明白,她會知道她的一切。她安靜下來,聽著血薇的話。


    【你在恐懼他厭惡你,因為你自己也在厭惡自己。你阻隔和他的心神。怕他知道你是個瘋子,是個沒有心的怪物。為了保護自己,你要他去死。】


    【其實,你在意他對你的看法。不隻是因為他扶持你這麽多年,更是因為‘他’,你一直覺得,墨夜是‘他’,對麽?】


    滄若念歸什麽都沒說,隻是站起身。


    “所以。他一定要死。”


    血薇的聲音帶著點輕巧的笑意。


    【僅僅因為這樣荒謬的理由,你就遺棄他?他還真的可憐,有著這樣一個沒有心的主子。】


    念歸的步伐一頓,心中默默的說。


    “對。我無心,所以可以遺棄任何人,包括自己。”


    血薇淡淡的說。


    【恭喜你,你終於。可以如願以償的,沒有任何弱點的,自己一個人。走下去了。】


    念歸向著前麵邁出步伐。


    “你今天的話很多。”


    【因為,你自己,很不情願呢...】


    血薇說了最後的話,便不言了。


    墨夜靠在門板山,墨色的眼睛黑的滲人,似乎可以泛出光來。


    忽然,緊閉的門開了。


    他整個人無力的向著外麵倒去,睜著眼,裏麵滿滿的死寂。


    空寂的長廊上,是念歸遠去的身影,步伐沉穩而堅定,又帶著決絕。


    墨夜上半身在走廊上躺著,下半身還在房間中。側頭,看著她的背影,漆黑的眸子中,一點點的冥藍展現,就好像囚飛的鳳凰,帶著絕處逢生的瀲灩。


    他不求別的,隻要他能夠離開這間‘囚’,就總有一日會追隨上她的步伐。


    另一邊,念歸回到了璿璣殿,坐在半空中的懸椅上,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良久,她在心中淡淡的說:“多餘。”


    血薇卻是毫不在意。


    【我隻是在做我想做的事,當然,也是你想做的事。他罪不至死,不是嗎?他可是你最忠貞不二的奴仆,留著總是有些用處的。】


    滄若念歸也沒有再理她,而是控製著椅子漂浮到一排排的書麵前,隨手抽出一本。很厚重,拿在手中很有存在感。簡單的封皮,簡單的陳舊紙張,上麵還有著一種特殊點的墨香味。


    滄若念歸翻開看了看,發現是關於羽族的一些記錄,也就有一頁沒一頁的翻著。


    【呐,下一步,你想幹點什麽?】


    念歸淡淡的回答:“控製,控製天下。”


    血薇的聲音微微帶了幾分戲謔。


    【控製?學離夢緣?】


    “嗯,”她不輕不重的應著。


    滄若念歸似乎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有什麽不對的,就好像是在與別人閑聊一半的閑適。


    【她那些作妖的把戲,你也要學?看來,這是要和她過招了啊。】


    滄若念歸仍然就那樣安靜的說:“沒錯,這,是我們二人第一次交手,也可能是我們二人最後的一次交手。”


    【你想和她玩一把生死賭局?一次定勝負?】


    “嗯。”


    不光如此,她還要以控製對控製。她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她控製得了人心,還是她控製得了他們的**。心靈咒術對傀儡咒術,始祖血脈對天外聖女。控製對控製,看看這天下,鹿死誰手。


    “既然我們兩個的恩怨已經在業力下印刻了,倒不如幹淨利落點,一局定勝負吧!我沒時間陪她玩。”


    血薇優哉遊哉說。


    【放長線,釣大魚,深謀遠慮。看來你要開始下手了,還要耗費很長的時間。而且,離夢緣和你一樣精通於控製,她會在這裏摔倒?】


    念歸翻動著書頁,心中默默和血薇交談著。整個人表麵上還是那麽的淡漠而透著危險。


    “真是因為精通於此道,她才不會想信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一個人,幹的出和她一樣的事。她用心靈咒術控製了神思者,神思者擅長催眠,這樣,就等同於她抓住了整個天下。可是,人心是最不好拿捏的東西,遠遠不如一個死人來的放心。傀儡咒術隻能控製死物,我可不想哪天。被他們反咬一口。”


    【嗬嗬...這才對...】


    滄若念歸又在這裏停留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因為想著自己的計謀,終於決定離開。


    現在荒古戰亂又起,正是一個好時機。


    這外麵就不歸深淵,不歸深淵的人才不會去管你是從那個溶洞裏消失了,又是從哪個溶洞裏出來了。這樣她的失蹤的這段時間引起懷疑的可能性非常的小,唯一有點麻煩的就是那個非殤。


    踏上歸命台,俯視著整座不歸城。此時正好是夜晚,血月當空,星河高懸。整個街道上靜悄悄的。或者說是死氣沉沉的。一到晚上,這裏的一切就會被渲染上晦暗的色澤,即使知道那是真石的光芒,可是那僅僅是本能上排斥吧了!


    墨夜此時就站在歸命台的最外端。他也俯視著這宏偉的城池。


    滄若念歸走向他,與其說是走向他,到不如說是在走向離開的方向。


    墨夜動都沒有動,在念歸與他擦肩而過得之後時候。才回過頭,默默的跟在念歸的身後。


    到了歸命台上,身上的詛咒就又開始了。陣陣虛弱感如潮水般湧來上來。璿璣告訴過她,隻有呆在安魂殿的時候,安魂殿的血祭之陣才會守護念歸,讓念歸可以在安魂殿內自由行走。


    這挖心的要付出的代價無疑是慘痛的,但是得到的,也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正想著,腳下一軟,整個人差點就向著歸命台下方摔下去。本來隻是小事,隻要用靈力飛起來就是。但是她身後的墨夜卻是拉住了她,又沉默的站在她身後,似乎剛剛他並沒有伸出手一樣。


    滄若念歸沒說什麽,就是飛到他麵前,往他的胸膛處靠去。


    墨夜受寵若驚,卻又如同往常一樣的抱住她的身體。


    看著她慢慢的將自己的頭靠上他的胸痛,感受著和自己一樣的沒有體溫的身體,即使離的這樣近,也聽不到心跳聲。被他像是往常一樣的抱著,不由的抬頭,抬頭的那一瞬間,看到的不是他帶著莫名光芒的臉,而是一張慘白的骨麵。自從當年他第一次戴上這張麵具起,他就沒有摘下來過。


    滄若念歸閉了閉雙眼,淡淡的傳音吩咐著:“出去。”


    墨夜依言帶著念歸往前走,不論世事如何,他想做的始終隻有一件事。就是跟隨在她的身邊。


    安然的是你,走路的人是我。


    淡漠的是你,尋路的人是我。


    我隻需要一個方向前進,


    而那個方向就是你在的地方。


    這也是墨夜和念歸的真實寫照。


    當念歸站在城門外,回首看著那平滑的城牆,若有所悟。


    終究,兩個人離開了那裏。


    剛剛來的時候,有著非殤的引路,離開的時候,有著璿璣的指引。璿璣可以以安魂殿為媒介,和念歸傳音溝通。有了璿璣,這世上發生了什麽事就很容易知道了,就好像隨身攜帶的資料庫。


    再次踏入那些麻木的人群中,念歸默然無語。


    看著自己身旁麵不改色,行走如飛的人們,滄若念歸忽然對著墨夜傳音了一句。


    “當你認為你已經有資格摘下它的時候,就可以摘下它了,我也...多年未見你的臉了。”


    墨夜聽到前半句話還有點難以理解,但是聽了後麵的話,就明白念歸的意思。這張骨麵,能不能拿下來,全在他,他若是覺得今日所做的已經足夠好,那麽他現在就可以摘下那張骨麵。


    但是墨夜並沒有開口。


    他,還有臉麵就這樣出現在她的麵前。


    血薇的話在念歸的心中響起。


    【你果然,不情願呢...】


    後來,念歸又抓了一個不歸深淵的人,嚴刑逼供出了很多的有用的信息。


    不歸深淵沒有什麽規矩,自然而然的,也就到處都是殺戮和死亡,這裏麵有幾個地段是最危險的。其中之一是菌絲。這麽大的峽穀,有菌絲生長的隻有大概一百多公裏。倒不是說這種菌種有什麽危險。而是因為,這一百多公裏地處不歸深淵的最中心處。


    那裏無時無刻不再上演著死亡和殺戮,但是真正能在那一百多公裏長的地方站得住腳的,都是罪大惡極之人。那裏才是一切的中心,你是眨眼之間權傾天下,還是瞬間枯骨一具,都在那裏。


    其中,菌絲峽穀那裏,尤以為最的是幾大聯盟。說是什麽聯盟,其實也就是各為其主,自私自利,讓他們可以得到的更多的手段罷了。


    而讓念歸上心的是其中之一的黑水國度,黑水國度是殺手的聯盟,從那裏麵你可以接到任何的任務,甚至包括刺殺帝君的。雖然相比之下,還有一個傭兵組成的嗜血暗魂。但是嗜血裏麵的任務大多都是難度極高的大團隊的任務,那並不符合念歸的胃口。


    她現在是想要向離夢緣一樣,一點點的蠶食荒古,她需要一個相對可以公然殺入各個種族的身份,殺手就是。殺手執行任務,自然也就可以讓她有理由除去一些人,接近一些人。(未完待續。。)


    ps:周一,五千啊!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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