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一聲急促哨響,紅色球衣7號在草坪上痛苦翻滾著,隨著7號滾動,這場讓人昏昏欲睡,看台上加起來不到一百球迷的球賽又迎來了廣告時間。


    為什麽說是廣告時間呢?都是因為這個7號,自從下半場起,7號沒幾分鍾就進行著這樣的“戲碼”,好比像你看著連續劇,甄嬛正大戰著華妃,說著讓你拿著計算器也弄不清的計中計時,忽然,總是又出現了“就白”洗衣液,然後大家鬆了口氣,準備去敷個麵膜,期待15分鍾後劇集能準時插播到廣告裏。


    這場球,現在就像是比賽不停插播到7號的各種倒地裏,成為了他的“專場”。


    杜昔抱著腿用眼角瞄了瞄裁判,好死不死這次很倒黴,他那一絲已經很謹慎的餘光和裁判皺著眉頭的白眼對個十足十。


    裁判已經摸到口袋裏的手指鬆了下,然後滑了出來。


    “球渣,這個老油條,”場邊,客隊不知道誰故意扯著嗓子和旁邊人“聊天”:“這個七號,就這麽一會兒假摔不下十次,太沒節操了!”


    這個廣告時間對於客隊來說,完全就是搶劫,場上比分是主隊1比0領先,比賽時間還有最後5分鍾。


    主隊領隊假裝沒聽到不遠處那些咬牙切齒的流彈,埋著頭快步從助理裁判遞交完換人名單,往回走的時候,領隊打量向場上,7號杜昔當然還在演,領隊看著杜昔,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這家夥是領隊一手看大的,一翹屁股,領隊就知道他是要想拉屎還是拉尿,幫球隊折騰完這場球,也許對於實力和體力都欠佳的球隊,這是最有效的辦法。[]


    某種程度上來說,杜昔這場球算是最拚的老隊員了,也算對領隊這老哥盡了份心力。


    這支球隊,哎!


    3分,這3分對於主場的紅色球衣球隊太重要,人家集團才注了資,今年才更了名,要是連中甲都保不住,那就什麽都完了。


    主隊領隊已經像發酵包子一樣發福的臉揚了揚,眼前,是空空如也的球場,沾灰的座位,商業會展的痕跡到處都是。主隊領隊目光從1比0裏的大屏幕上飄開,有點朦朧,快20年了,這難以保級的球隊和殘破球場是真的嗎?


    曾經,這裏黃旗飛舞,曾經,這裏人頭湧動,曾經,這個已經矮胖發福的領隊在這個場地所向無敵,他曾經叫做“獵豹”。


    換人牌舉起,身背3號的高大後衛準備上場,電子牌舉著,換下的是7號。


    杜昔懶悠悠從地上爬了起來,神色自若地跟隊友小黑打個眼色,小黑應該懂,隊裏賽前拍胸口說了的,這場球拿下了,有獎金,前幾天“歪哥”給了個新場子地址,小模包夜才800,散場後,就組隊。


    裁判眉毛朝下,略帶威脅地盯著杜昔,這個七號,油得有點過份,下個場沒見過這種拖法的,好歹這場球也轉播,大家人大麵大,別搞得都下不來台。


    可是,


    杜昔走了兩步,忽然整個臉“噢”的抽搐了,右腳小腿一側,就像斷掉了一樣,一瘸一拐,極為艱難地移動著。


    你“馬”,還演?裁判齒間抽了口涼氣,手指摸向口袋。


    這次的表演連場下都看不下去了,主隊領隊跟過來喝水的場上隊長打了個眼色,示意快把杜昔“扶”下來。


    客隊替補席炸開似的發出一陣鼓噪,好大噓聲。


    在破舊的球場通道暗處,卻有兩雙眼睛,默默的打量著杜昔。


    這兩個人在微微光芒裏有點紮眼,因為他們在用英文交談,體型魁梧,與亞洲人看起來截然不同。


    “你騙我來中國就是為了這個家夥?”其中眼睛一雙又圓又鼓,而這眼睛下的皮膚實在太黑,黑得完全溶在了黑暗中,這是一個極高的黑人,高得頂到走道頂部,因此黑人略略彎著腰,黑暗中黑人牙齒雪白,手上鑽戒和蹭亮皮鞋頭都發著光。


    “怎樣,這家夥如何?”這聲音年輕,有力量,另外這人抱著手,瀟灑地抖著腳,也許是為了掩飾容貌,他穿著一件巨大的風衣,用大帽子遮著自己。


    “你在說笑,大球星,這家夥連跑中國國內聯賽都夠嗆,他的體力完全無法在歐洲聯賽生存,”黑人語氣很堅定,他對自己的經驗和眼光絲毫沒有猶豫,也許有點懼怕身邊這人,黑人繼續解釋道:“這家夥踢中場,全場沒鏟過一次球,屁股一挨地全在打滾,是,他是有一腳傳球,但是技戰術水平和身體決定了他一輩子就是個低級聯賽球員,何況,他多少歲來著?都快過中國球員運動黃金期了。”


    “還有3個月28,”風衣人把話接了回去,他略略沉默一陣,把話說得重了些,“那以你來看,當年在阿賈克斯的我如何?”


    “又來,”黑人不滿地翻個白眼,“你無非就是說老赫比我行?”


    “別小氣嘛,”風衣人伸出粗壯的胳膊拍了拍黑人胸口,把話題說回杜昔,“財迷,這兩年我讓你賺了不少吧,不管怎麽樣,把他弄到歐洲去。”


    “你為什麽?”黑人一臉惱火和不解,“為什麽非是他?就算你要為你的國家隊打算,中國還有那麽多素質不錯的年輕人。”


    “國家隊要打國際比賽的話,就要有具有國際水準的隊友,在我看來,那家夥是現在最接近一流意識的中國球員。”風衣人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和全場一起看著終於“演”到了場邊的杜昔。


    腳一踏出白色邊線,杜昔腳步一拐一拐就開始變快,等走近領隊,已經像是在走田徑。


    “哥,”杜昔疲賴地跟領隊招呼著,右手食指和中指比出個剪刀,晃了晃,“難受啊,這場球你看,我上輩子的勁兒都拚完了,我去喘喘,馬上回啊。”


    “滾回位子上坐好,”領隊鐵著臉,語氣卻沒有那麽嚴,


    “我看你是煙癮發了吧,去坐好,隊伍有紀律。”


    杜昔恬著臉對領隊笑著,他哪裏肯回位,癩皮狗一樣走向通道,一邊繼續晃著右手食指和中指,“有傷,有傷啊,場外去治療下,治療下。”


    領隊恨了一眼杜昔,嘴唇裏沒再吐出什麽,眼神卻複雜了起來,領隊看著杜昔那又油又疲賴的笑容,忽然記憶交疊,想起在十幾年前,那是一張稚嫩的小臉,少年笑容單純得像山泉,“哥,你入選國家隊了啊,以後我也能進國家隊!我要帶領中國隊贏球!”


    彈簧兒,你娃終於有機會了,領隊看著杜昔小跑的背影,看著紅色球衣有點糾結,以後,哥在這隊裏就又少了一塊貼心肉。


    杜昔一走進通道,像變魔術一樣從某個角落摸了件外套往身上一套,接著心急火燎地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打算好好美一下,獎金,沒幾分鍾就在卡上了。


    “杜昔,你好。”黑暗裏走出兩個高大人影。


    杜昔心裏磣了一下,老子沒欠高利貸吧?尼瑪現在收高利貸都用上黑人了?


    黑人略略側過頭,有點不情願搭理杜昔的樣子,他旁邊的風衣人卻很熱情,他大步邁前,對著杜昔遠遠伸出了手,“見過一次麵了啊,這次特地想找你仔細聊聊”。


    杜昔愣了愣,待得看清楚這人的眼耳口鼻,杜昔覺得口舌突然有點發幹,我艸,這人,最近剛剛籠罩了國內所有體育版,他是那麽有名,但是,他來找自己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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