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再次顛簸著,又一次漫長的飛行終於讓杜昔對坐飛機這回事生出厭倦,杜昔開始明白昔年荷蘭球星博格坎普的感受,這玩意兒吧,坐起來真不舒服。


    從新西蘭直飛阿姆斯特丹的飛機上都是老外,但杜昔並不算寂寞,因為身邊有個真正要去荷蘭的同胞,


    方旭。


    方旭坐在靠窗的皮座位上,高大的身形在他位子裏卷曲著,眼神裏都是落寞,直盯住手裏那雙都是擦痕的守門員手套。


    每個守門員都難免會有一個噩夢,而方旭剛剛經曆了一生中最難忘的一場,中國隊3比3戰平新西蘭,這場友誼賽要不是方旭,中國隊應該是以3比0的絕對優勢拿下。


    杜昔看著方旭,不知道怎樣安慰他,國家隊主教練希丁克也一樣,在賽後,希丁克跟全隊重新複盤了一次比賽,足足花掉兩個小時再次講解過一遍戰術,主教練對國家隊球員們的表現表示滿意,


    包括方旭。


    這想起來有點思索匪夷。


    希丁克把方旭拉過去的單獨談話,杜昔打耳邊風從助理翻譯哪裏聽了幾句,希丁克的看法讓杜昔有些意外,荷蘭名帥對方旭的站位,出擊判斷都表示了肯定,但同時也指出,方旭實際比賽太少,比賽興奮點不夠,自信心需要加強等等。


    聽主帥意思,方旭未必就會在最終名單出局。


    杜昔心裏又躊躇了一番,推推方旭,“小方啊,哥跟你說句心裏話,這最後準備亞洲杯的時間吧,你得回俱樂部爭取一下上場機會。”


    “上場?”方旭現在哪裏還有信心?小夥子搖搖頭,“我現在這水平,怎麽上場啊?我俱樂部隊的主力門將以前還是荷蘭國家隊門將呢,我怎麽跟人家爭?”


    “你也是中國隊門將啊!”杜昔盯著方旭:“我們中國隊就不行了?好歹也是現任國門,怕啥呀,你要真一點優勢沒有,希丁克能三番兩次給你機會?”


    “其實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不差!”方旭翻動著手套,“有時候,在訓練裏,我很多動作都能做出來,反應也沒比賽裏這麽慢,就是這一到大賽裏,旁邊觀眾一吼,我就……”


    “你一個職業球員怕觀眾吼?”杜昔笑了起來:“不是應該越吼越來勁麽?”


    “我知道這個道理,可就是緊張,”方旭臉上線條裏全是糾結,心裏越想,對自己越生氣,方旭揮起手套,狠狠往自己臉上打了幾下。


    “每個球員都有這個階段,”杜昔想了想,“我第一次踢正式比賽,比你也沒好到哪裏去!這樣吧,小方,你有空來比利時看場我比賽?”


    “回去就可以啊!”方旭好像也急於尋找解決自己問題的辦法,“我下一周都沒有比賽!”


    杜昔心裏算了算色格拉布魯日的賽程,告訴方旭:“兩天後,周中我們有場比利時杯,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上,要是我在大名單,能出場,你把手機電話給我,我短信你。”


    “好,”方旭不停點頭,把自己的手機、郵箱,甚至推特都給了杜昔,“杜哥,你現在在色格拉布魯日,可是絕對的球星,怎麽可能不上?我們說好了,我周中就來支持你!”


    飛機又回到歐洲,方旭在阿姆斯特丹下飛機後,杜昔由荷蘭轉機回布魯塞爾。


    比利時首都夜空出現在昏昏欲睡的杜昔眼睛裏,機場跑道亮著一排排星星樣的燈光,夜幕裏格外亮眼。


    深夜的布魯塞爾依然晶瑩繁華。


    飛機落地後,杜昔跟身邊大胡子老外陪個笑臉,請人讓一下腿,到走道去拖下自己背包,準備掏出在比利時專用的,霍克給的那個“破爛”手機,以便於等會聯係方正。


    從新西蘭離開前,杜昔借中國隊隊友電腦給方正發了個郵件,告訴了書生自己歸來的航班。


    杜昔正在背包布料堆中摸索,一個金發空姐走了過來,連連指著座位,表示飛機還沒停穩,請杜昔坐下。


    杜昔有點不爽地點個頭,隨便坐在了一個空位上,手裏繼續在背包裏摸索,


    可整個背包裏,沒個硬東西。


    什麽?杜昔急起來,嘩啦啦把背包裏衣服都倒出來,仔仔細細翻了一遍,尼瑪那個破手機不見了!


    我擦!


    杜昔鬱悶到乘客們都差不多下機,回神安慰自己,還不算沒救吧?至少現在杜昔對獨自在比利時已經沒什麽恐懼,杜昔略一鎮定,裝好背包,下了飛機熟練地去取回行李箱後,走向乘客出口。


    方小正應該等在那裏。


    來到布魯塞爾國際機場寬闊的大廳,杜昔看著當初自己和冬冬土包子一樣東張西望的建築,眼睛四處搜尋著。


    然而看過三圈,沒有一個黃皮膚人。


    該死的方小正在停車場睡著了?杜昔皺皺眉頭,看了下遠處的電子鍾,現在是半夜1點23,也有可能。


    於是杜昔打著哈欠,來到停車場,在數百輛車裏尋找著方正那破老爺車。


    找過三圈,還是沒有。


    靠!杜昔有點惱火起來,尼瑪方小正今天造反?


    杜昔孤零零拖著行李箱又走回機場大廳,在再找了一遍後,算了,老子打個車,回去叫該死的方正給老子出路費!


    杜昔剛在這麽想,昏昏的腦袋突然告訴他,你錢包裏最後一點歐元都在離開比利時前給了方正,而布魯日家的弗拉芒語地址在你塑料手機裏,丟了!


    這----


    杜昔四下看著深夜裏,寬敞空曠的國際機場,有點犯傻,老子再一次成了異國孤鳥?


    這下真是****到家了,難道非要找機場工作人員,再聯係中國大使館求助?


    接著國內媒體就會開寫,中國國腳文化水平中二,流落他鄉,腦殘到無法回到自己俱樂部,隻能像迷路的小朋友一樣求助警察叔叔?


    杜昔越想越鬱卒,就在杜昔四下茫然時,忽然看見一個白皙的美女拖著個小行李箱從遠處走過。


    這美女雖然白,但貨真價實是黃種人,而且就有這麽巧,戴著一副超大黑墨鏡的美人不是別個,正是杜昔拒絕兩次那個“羊脂美玉”。


    居然又碰到了這女人。


    杜昔猶豫兩秒,找她求助?丟人!可找警察叔叔求助?更丟人!


    二選一的機會沒多少,杜昔拖起行李箱,飛快跑過去截住美女,“嗨,等等。”


    那美女被有人用漢語一招呼,一愣轉頭,定神一看,是那個糗了自己兩次的混蛋小子!美女轉頭,搭都不搭理杜昔,徑自照自己路線前進。


    杜昔笑嘻嘻攔住她。


    杜昔食指一指美女,厚起臉皮笑著:“同在異鄉為異客!好久不見啊!哇,你還是這麽漂亮!”


    美女墨鏡下的眼睛白了杜昔一眼,拖起行李箱轉過背走向反方向。


    正所謂事不過三,人家一個諾大美女,兩次熱臉貼在杜昔冷屁股上,看樣子,這輩子都不打算再跟杜昔說話。


    但杜昔臨機應變也不是一般的強,這貨大眼睛一轉,瞬間竄到另一邊麵前,先是一鞠躬,接著真誠地一伸手:“咱們不是不打不相識嗎?你好,我叫杜昔。”


    美女看到杜昔伸到麵前的大手,想了一分鍾,癡女怕纏郎,伸出兩根手指:“楊冰。”


    杜昔連忙輕輕握了握人家的手指,試探著問道:“我說楊姐,可以借你手機用一下不?”


    “叫什麽呢?”楊冰臉一扳,轉身又準備走。


    “楊大美女,江湖救急,借個手機!”杜昔這時臉也有點掛不住了,叫的這聲,是做出的最後努力,實在不行,咱還是找警察叔叔吧。


    楊冰停住腳步,回頭瞧了杜昔好幾眼,臉上透出嘲諷的笑意:“喲,看樣子,你落難啦?”


    杜昔眉毛眼睛鼻子都有點窘,隻好點點頭:“你看吧,楊大美女,這異國他鄉的……”


    楊冰看著杜昔,搖搖頭,大美女心地還真不壞,從口袋裏掏出一個iphone土豪金,“打吧,快點啊,我還要趕著回家。”


    “謝謝,謝謝,”杜昔鬆了口氣,接過手機,腦海裏回憶著方正的手機號,開始拔號。


    杜昔一連撥了兩個,都錯了。


    電話號碼這個東西,自從有自動儲存開始,就是特別難記住的一個存在。


    杜昔又連試了幾個,頭上冷汗都出來了。


    楊冰從墨鏡裏打量著杜昔,“記不住號碼?”


    杜昔臉上哭喪著笑了一個,他已經連黃小婷號碼都試過了,還是錯的。


    “我問你個問題,答好了,我送你回去,”楊冰臉上繼續冷著,可嘴角,微微掛著點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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