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噠噠----”一陣熟悉前奏把杜昔從睡夢裏弄醒,然後又用幾句歌詞把杜昔從半夢半醒狀態裏拉了出來。“i-am-a-man-who-walks-alone……”


    杜昔一掌拍在牆上,結束了這該死的----電話叫起服務,真不爽,剛才杜昔在夢裏夢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這麽一打岔,醒來卻完全不記得。


    杜昔打著哈欠,看著高檔的壁掛觸摸酒店電話,尼瑪這玩意是自己親手設置的,還真怪不得誰。


    一望隔壁床,鄭智床上整整齊齊,空空如也,責任心超強的老隊長早就悄悄出門,去為教練組服務去了。


    隊長不好當啊,杜昔搖搖頭,還好,自己這造型,估摸著在哪裏都不會是隊長的料。


    一看牆壁上時間,早上8點30,今天希丁克額外安排全隊可以睡得稍晚些,任何比賽前,一個充足的睡眠,才能使精力足夠充沛,身體完全飽和。


    今天下午,終於到了半決賽。


    今天無論對於誰,都很重要。


    杜昔翻身而起,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想讓陽光灑進來,為自己增加能量,這場球,自己任重道遠。


    可令人意外的是,悉尼一改前幾天的豔陽高照,今天天空陰陰的,似乎有雲層堆積。


    杜昔看了看天色,從口中不經意吐出一句:“不是吧?下雨?”


    在遠端的北半球,神州土地上有一處地方是最擁擠,最忙亂,可又最讓人無奈的。


    還能是哪裏呢?昂貴,但大家在不得已情況下,偏偏隻有咬牙去住的醫院。


    一個瘦削中年寸頭站在醫生會議室門口,有點無助地聽著裏麵訓斥:“家屬,你要趕快下決定,你父親的病況很嚴重,必須要馬上進重症監護室!”


    寸頭臉上艱難萬分,嘴唇哆嗦著:“可是,我爸堅持要看完下午這場球……”


    “家屬,你父親是下了病危通知書的,這可不是開玩笑,這種時候,有什麽球比命還重要?”


    寸頭眼睛裏淚光湧起,禁不住看向上方,真想說,對於老爸,也許,這場球真比一切都重,可身為人子,又說不出口。


    “能在重症監護室搬個電視麽?”一個聲音從寸頭背後響起。


    “開什麽玩笑,醫院裏有規矩----”房間裏剛諷刺地冒出半句。


    “一百萬,”那聲音很堅定:“搬電視,看球,馬上給你們開支票。”


    房間裏靜了下。


    “一百萬不夠,兩百萬。”那聲音不可置疑。[]


    寸頭回頭,就看見兩臂都杵著拐杖的一個高壯人影。


    “出發了,出發了!”劉山匆匆就在收拾“裝備”,等待比賽是痛苦的,這幾天,“球迷會五虎”在悉尼真是度日如年,澳洲景色再美,大家也逛得心裏七上八下。半決賽,對韓國隊,對於國內的球迷來說,大家還可以用工作、其他事物分散下注意力,但對於身在澳洲,一秒秒等著這場重頭戲的人們,


    真是折磨。


    “啊,好,走,”張實痛苦地從地鋪上爬了起來,問道:“還是出去吃?”


    “等等,”何秋寶坐在床沿按著手機上財務軟件:“得給大家報告一下,咱們這小金庫在打完烏茲別克斯坦大慶後,早就沒剩幾個了啊,現在別說回去的路費,就是再在悉尼呆下去,估計都撐不了兩天。”


    “怕啥?隻要今天看過中國隊贏球,我睡大街都不怕!”劉山還是一股乍呼呼勁兒,劉老頭還真像頭蠻牛,除了往前,毫無畏懼。


    “哎!”李大生從另一個地鋪上爬起來,翻翻自己腰包:“這會兒離比賽時間還遠,咱們去了球場外也是白等幾個小時啊,你們說,那天在悉尼華人街古董店遇到那老哥們還會不會在哪呀?”老李一邊說,一邊摸出一個翠綠的翡翠扳指。


    “你是說那天想買你這寶貝那個香港華僑?”張實看了看老李,馬上估摸出了老夥伴想要做什麽,正待阻止。


    “使不得,使不得,”趙樹根在床上披衣服:“老李,你那玩意兒可是傳了你李家四代的,50年前大混亂的時候,你爸壓在舌根下才沒被紅衛兵抄去,為了我們這麽一次旅行去賣?不行,不行!”老趙頭又想了想:“沒關係,沒關係,大夥別急,老何啊,你幫我撥個長途,我給我兒子打個電話。”


    李大生站起,淡定一揮手:“什麽四代?嗬嗬,我老李就一個獨生閨女,現在嫁進別人家已經十來年囉,我今年61,這玩意,又能傳給誰?什麽事都有終結的時候,給這寶貝找個愛惜它的主,不是更好?”


    幾人都靜了一下,其實幾個老頭都有兒有女,要是路費確實出了問題,往回打個電話,家裏湊湊也能解決。隻是這幾個老漢子都好強,來澳洲前,大都跟家裏說得底氣十足,人越老,就越在意一個麵兒,這要真去求援,這老臉真萬難拉下。


    李大生左手一壓,聲音放大:“誰都別勸,誰都別說!反正比賽前這幾個小時都特別難熬,咱們出發吧!去華人街逛逛,再整頓好的,養足精神下午好給中國隊好好吆喝上,我這寶貝是終結了,咱們逢韓不勝也該終結了吧?”


    “對!該終結一下韓國隊了!”劉山對著李大生一點頭,頓時豪情萬丈,“走!咱們終結韓國隊去!”老劉一把抄起一旁舞了四場的紅旗,昂首就準備出門。


    “喂,老哥,你包沒帶呢。”張實提醒道。


    “喔,”劉山一愣,回身連忙看向桌上,誰知身形高大的老劉回得太急,紅旗旗杆卡在了門沿上。


    “哢嚓”一聲,紅旗折成兩段……


    鼓噪聲從漸漸熟悉的澳紐體育場內傳來,杜昔在板凳上仔細係這鞋帶,這場球,自己先發,前腰,還要串聯起中國隊整個中場。


    球隊磨合到現在,希丁克也好,隊友們也好,都成為了一個整體,中國隊幾種打法裏,以杜昔為中場組織者的戰術在訓練裏效果最好,也相當成熟。


    想到戰術,杜昔忍不住看了眼更衣室前方的戰術板,這屆韓國國家隊雖說不再像以前那樣有很多大牌,但在歐洲效力的球員還是多達9人,其中以效力德甲美因茨隊的具滋哲和英超桑德蘭的寄誠庸最為有殺傷力。在歐洲打拚半年,杜昔心裏清楚,能在幾大聯賽裏立足的亞洲球員,都不簡單。


    這場球,希望與困難並存。


    “走囉,上場熱身!”鄭智在前方拍手鼓勵著大家。走吧,杜昔靜了下氣,起身,不管怎樣,杜昔在無形中感到了有很多雙期待的眼睛在看著這支中國隊,看著自己。不知身在何處的吳麟,看台上的方正,故鄉的老隊友們,以前“狂飆”時代的老大哥們,“獵豹”,小黑,還有許許多多中國球迷,甚至,那個目光裏都是期待的18歲杜昔,都在看著這個28歲,墮落過,奮起過,從黑暗中獨自走來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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