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華蓋殿內。


    “陛下,內閣呈送來了河西的最新軍報!”戴權碎步走入大殿,手裏捧加蓋有火漆印信的軍報,向嘉德輕聲說道。


    “念!”嘉德端坐軟塌之上,認真的看完了一份奏章,用朱筆禦批了兩個字:不準!這才抬頭向戴權說道。


    戴權依言打開手中的軍報,一字一句清晰的念道:“臣王子騰頓首謹奏:日前,我西軍大營已攻破河西,貫通甘肅鎮糧道,破逆匪一部七千餘人,俘獲一千六百餘,然南路靖虜、隴西、岷州幾衛大軍陣前失利,致逆匪一部沿隴南、漢中、安康等地向湖廣、四川之地逃竄。另有匈奴哈爾和林赤力巴脫一部引兵數萬寇犯甘肅、寧夏二鎮,甘肅被圍數日,軍困馬乏,寧夏鎮大營空虛,臣隻能率兵回援二鎮......”


    還未等戴權念完,手中的軍報便已被嘉德奪了過去,看罷王子騰的軍報之後,嘉德麵容上的凝重之色久久未能散去。


    “今日內閣誰當值?”


    戴權應道:“回陛下,今日是李、楊兩位閣老當值,兩位閣老如今就在殿外聽宣!”


    “宣!再派人去宣傅東萊入宮!”


    戴權應聲而去。


    ......


    傅東萊剛邁入華蓋殿,就感受到了大殿之內壓抑的氣氛,心中同時在想著,大乾又發生了何事?


    若隻是湖廣那邊的事情,皇帝大概不會請除自己和葉百川外的其他人來商議,那邊一直都是他們三人在布局,既然不是湖廣,那就是別的地方了!


    傅東萊一時間竟也感到心累,宣隆朝時,大乾內疆安定,邊無戰事,眼下宣隆帝才走了幾年,歌舞升平,如朝陽日上的大乾,怎麽就變成了這幅模樣了呢?


    嘉德帝的勤勉他是看在眼中的,一天十二個時辰,嘉德有將近八個時辰以上的時間,都耗費在了朝政之上,為了給國庫節省開支,他也是帶頭削減宮內的用度耗費,既不奢靡享樂,更非是昏庸暴戾之君,老天為何......


    “唉,多事之秋啊!”


    內心長歎一聲,傅東萊已經不如大殿東側廂房之中,向嘉德行過了大禮,又轉身向旁邊的兩位同僚點頭示意。


    嘉德沒有說話,而是示意戴權,將王子騰的軍報遞給了傅東萊。


    傅東萊看到了軍報之上的火漆印信,眼皮就微微一跳,同時心中祈禱著,千萬不要是什麽邊境大事,戶部此刻......窮啊!


    可惜,局勢的發展又豈會因一人的意願,而發生改變?


    傅東萊輕輕的合上了手中的軍報,麵容之上露出一絲疲憊,心中有說不出的憋悶,最終化作內心的一聲輕歎。


    他不能將心中的煩悶表現出來,尤其是在皇帝和其他內閣大臣的麵前!


    傅東萊抬起頭看向殿中的另外三人,其他三人的目光也都望了過來,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陛下,李閣老、楊大人,眼下僅是河西的第一封軍報,雖說王子騰提及了匈奴一部進犯,可我甘肅、寧夏兩鎮,同樣有重兵防衛,隻要王子騰回援及時,赤力巴脫想憑幾萬人就能突破兩鎮的防線,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眼下還是要看後續的軍情如何?


    另外,朝廷也需要向其他幾個邊鎮發函詢問,要搞清楚隻是哈爾和林赤力一部,還是說邊外的匈奴都異動,如果隻是哈爾和林的赤力巴脫一部,朝廷倒不需要太過擔心,每年匈奴部族都會入邊叩關一次,兩鎮邊軍足以應對,何況還有陝西鎮和西軍大營的相助!”


    嘉德聽罷,點了點頭道:“李愛卿和楊愛卿,也是同樣的看法,隻是朕還是有所擔心,眼下才剛剛進入五月份,草原上牛羊正肥,赤力巴脫為何在這個時候叩邊呢?”


    三人都明白嘉德所說的“這個時候”是什麽意思,白匪在河西盤踞了數月,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出關,和草原上的匈奴人勾結,或是達成了什麽協議,不然為何他們一走,匈奴人就來了?偏偏時間還把握的恰到好處,王子騰大軍還在半路上,兩邊都不能顧及的時候!


    “陛下,眼下局勢未明,朝廷不能先自亂陣腳,老臣的建議依舊是先由朝廷向九邊發函詢問,之後再做定奪。當然戶部與兵部這邊,也要預先準備起來,九邊平靜多年,誰也不能保證,匈奴人不會有大的動作。”李恩第身為首輔,這種大事之上,自然是要代表內閣,拿出穩妥的建議來的。


    “也隻能如此!”嘉德聽罷點了點頭道。


    又向三人說道:“你們下去安排此事吧,傅愛卿留下。”


    李恩第默不作聲的施了一禮,向殿外而去,楊景則在轉身之時,不著痕跡的看了傅東萊一眼,也跟著退出了大殿。


    等到隻剩下嘉德、傅東萊兩人,才聽嘉德道:“輔臣應該明白朕的擔心!”


    傅東萊點了點頭道:“王子騰不能將白匪再牽製在陝西一地,如今看他們南竄的跡象,怕是與湖廣那邊脫不開幹係,隻是未曾想到,在西疆四省禍亂了四年之久的白匪之患,居然是......”


    嘉德冷哼一聲,壓著心中的怒火,道:“狼子野心,為了一己私欲,竟然連祖宗的江山都能棄之不顧,朕就想當麵問問他,到底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除了高居金殿之上的至高寶座,傅東萊想不出還能是為了什麽,沉默片刻之後才道:“陛下不必憂心,即便是沒了王子騰的牽製又如何,難道僅憑他手中的那些鄉野妖人,就能與朝庭對抗不成?”


    “湖廣那邊怎麽樣了?”嘉德平複了心緒,又問道。


    “回陛下,荊州、襄陽兩地的妖人多有異動,四川那邊的白匪殘部,也有向東而進的趨勢。岑平南已經將荊、襄兩地的衛所士兵,秘密集中在了荊州城,馮恒石派賈瑛在湘南組建了一支新軍,另外南安王的大軍已經到了貴州與湖廣的邊界處了,大軍隨時可以北上!”傅東萊如數家珍的將湖廣的局勢向嘉德回稟了一番。


    頓了頓,傅東萊又想到賈瑛給他的一封密信中提到的事情,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陛下,賈瑛寫信來報說......齊本忠的女兒,在益陽縣內被人劫走了!”


    嘉德聞言,瞳孔微微一縮,複又麵色平靜的問道:“她不是在京中嗎?怎麽又去了湖廣?可知道劫走她的是什麽人?”


    傅東萊似乎感受到了嘉德身上有一絲細微的變化,當即回道:“回陛下,賈瑛信中提到,齊思賢是在遷父母遺骸回鄉時被劫走的,那些人似乎是三陽教的邪道妖人。”


    傅東萊話音落下,嘉德卻沉默了許久,麵帶沉思之色,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片刻之後,隻見嘉德猛然從榻上站起身來,神色之上帶有未知的擔憂,看向傅東萊道:“讓馮恒石不必再等了,即刻命賈瑛率兵北上,鎮南軍的人馬立即從湖貴邊境開拔,查抄楚王府,剿滅荊、襄兩地的白蓮、三陽逆匪,將楊煌索拿入京!你現在就去辦,八百裏加急,命人將朕的旨意急送武昌府!”


    傅東萊麵帶驚愕,不理解皇帝為何有這麽大的反應。


    “陛下,是不是......”


    嘉德不理會傅東萊的不解,隻說道:“馬上去辦!”


    ......


    玄真觀,今日來了一位客人。


    平日裏一味清修,連自家子孫都懶得接見的賈敬,居然破天荒的將那人引至自己清修的靜室。


    “致齋兄,自你入道修玄之日起,你我有十多年未見了吧?你倒是看的通透,躲到這世外之林求個清靜自在,也不知什麽時候,我才能像你這般,做個逍遙散人!”


    賈敬為來人沏了一杯熱茶,似有所指的說道:“你若能放得下過往,舍得了俗世富貴,做個逍遙散人又有何難?”


    那人輕輕一笑道:“不是誰都能像致齋兄你這般,能輕易拋下一切的!”


    賈敬在為對方沏了一杯熱茶之後,便安坐一邊的蒲團之上,自顧閉目誦經,此刻像是沒聽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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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對於賈敬的失禮表現卻絲毫不以為意,隻自顧說道:“致齋兄,當年在王府之時,我們這些人,便以你為首,如今大廈傾塌,我們這些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剩下的,也都如苟延殘喘一般,你......甘心嗎?”


    賈敬依舊是雙目緊閉,隻是嘴裏卻說道:“昔日種種,已是過往塵埃,如今的賈敬,隻是一個向道之人罷了,簞食瓢飲,日有經文相伴,古卷青燈,了度殘生,何來不甘一說?你若是找我說這些,便早早離去吧。”


    卻見那人麵容之上閃過一抹失望之色,卻又不甘心道:“致齋兄,我知你心中忠義長存,來之前,我曾去過秦府,你若不是心念過往,又豈會結下這門親事?你可知道,當年我等為何會敗?致齋兄,出山吧,我等需要你的幫助!”


    賈敬明色平靜,依舊緊閉雙目,說道:“我念你是故人,方才願意見你一麵,若你是想要和我說這些,你走吧,不要擾我清淨!”


    言罷,任憑那人再說什麽,賈敬都不再答話。


    那人惱怒一聲道:“你以為,你躲在道觀裏,就能避得過去嗎?若是我等失敗,那人遲早是會和我們這一脈清算的,到時候不光是你,怕是你們賈府都逃不過去!”


    賈敬依舊不做聲。


    “哼!你好自為之!”說罷,那人怒氣甩袖摔門而去!


    等到靜室內隻剩賈敬一人,卻見他緩緩睜開雙眼,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和憂慮。


    ......


    京城某處的一座園子中,徐鳳延滿麵怒意,向著一人喝道:“你們瘋了不成?你等若是要找死,別牽連上我!”


    “徐大人,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覺得你還能有退路不成?”


    徐鳳延雙目圓瞪,怒視著開口說話之人,道:“李茂才,你就不怕我將你拿了,交給陛下處置?”


    卻見那位被喚作李茂才之人,輕輕一笑道:“徐大人何故說這些小兒之語?若真把我交給陛下,徐大人覺得,你們徐家就能免受牽連了嗎?不要忘了,這麽些年,湖廣的事情可都少不了你們徐家的身影,兵部的那些軍備火器是怎麽送到湖廣,然後消失不見的?還有每年楚王府給你們父子送去的銀子,可一分未少......”


    “我是我,我父親是我父親!你們想通過我,轄製我父親?這算盤未免打的太精了一些吧!你覺得我父親會因為我,向你們妥協嗎?你們是把自己看的太聰明了,還是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徐鳳延壓抑不住心中的怒意,近乎咆哮一般吼道。


    卻聽李茂才說道:“徐大人,我們不想轄製誰,也沒有把誰當成傻子,我們王爺隻是想尋找一個合作夥伴罷了。再者說,徐家與楚王府早就在一條船上了,你覺得還能下得來嗎?或者說,你把我交給了皇帝,你們徐家就能脫得了幹係?”


    徐鳳延腰膝一軟,癱坐在椅子上,心中無限悔恨,可他知道,李茂才說的是實話,走到這一步,徐家想下船也不可能了!


    “你們想要我做什麽?我也警告你們一句,若你們隻是想拿我們父子當槍使,你們趁早熄了這個心思,我徐鳳延還沒孬種到那個地步!”徐鳳延冷冷的看了一眼李茂才。


    李茂才微微一笑道:“徐大人把我們當做什麽人了,我之前說過了,徐家和我們楚王府是合作夥伴,我們王爺也隻是想要在關鍵的時候,能得到你們的支持罷了!”


    “什麽關鍵時刻?”徐鳳延滿是戒心的問道。


    “徐大人放心,不會讓你們徐家為難的!”李茂才輕輕一笑道:“我們王爺說了,若將來我楚王府大軍兵臨城之下之時,希望徐閣老能站在我們這邊!”


    “僅此而已嗎?”徐鳳延心中微微一鬆。


    李茂才笑道:“徐大人以為我們王爺想讓你做什麽?難道還能讓你去刺殺皇帝不成?當然,若我們的人在京城遇到了什麽小麻煩,還要勞煩徐大人幫點小忙。”


    徐鳳延冷笑一聲道:“你們王爺就這麽有信心?或者說你們以為朝廷的諸公都是無能之輩?”


    卻聽李茂才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楚王府既然敢做這等大事,自然是做足了準備的,徐大人,過幾天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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