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兵來的是誰?鎮南大軍之中,倒是有不少與我父親相熟之人,合該去拜見一番。”


    雙方大軍此刻正相隔一裏多的距離相互對峙,誰也沒有冒然發起進攻,賈瑛這方加上南安王的騎兵,總計不到六千人,而對麵楊煌的兵馬,至少是他們的一倍,雙方都是疲憊之師,此刻都在繼續著力量。


    以六千對一萬二,優勢明顯不在自己這邊,就看魏大同的援兵什麽時候能到了,至於鎮南軍另外的八千人馬,此刻還遠在數百裏之外,恐怕似指望不上了。


    賈瑛此刻正在驅馬趕往鎮南軍前鋒騎兵大營的路上,一邊向身側的木恩賜問道。


    落後半個馬身的木恩賜神色之中帶著些揶揄之意,搖了搖頭笑道:“來之前我隻知道統兵來援的是洛老將軍,至於前鋒主將是誰......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嗎?”


    賈瑛聞言,隻當是木恩賜也不清楚,索性也不再多問,徑直往鎮南軍前鋒大營而去。


    隻是才到了營門口,便隻見守營的衛兵麵色冷峻,不帶半點人情味的喊道:“來者何人,轅門下馬!”


    正要打馬入營的賈瑛麵色一滯,看向身後的木恩賜問道:


    “洛老將軍不會派了一個與咱家有愁的帶兵吧?”


    木恩賜翻身下馬,推至一邊,看了眼大營黨項,微微縮了縮脖子說道:“表弟,你是主將,我便不陪你進去了!”


    賈瑛總覺得木恩賜的表現有點怪,正當心中疑惑之時,卻聽耳邊卻傳來一道崩弦之聲。


    賈瑛下意識勒起馬蹄,一支弩箭釘在戰馬前蹄所踏的地麵上,隨即又是一道喝聲響起:“來者報名,轅門下馬!”


    賈瑛麵色一冷,壓下胸中的怒意,朗聲道:“欽命湖廣監察禦史賈瑛,前來拜營!”


    “下馬徒步入營!”守營的衛卒冷冷的喝道。


    賈瑛翻身下馬,將馬韁遞給木恩賜,闊步向大營之中走去,他倒想要看看,來者是誰,敢在朝廷欽差麵前擺這麽大的普。


    賈瑛步履剛剛邁入大帳之中,便聽到身後響起了一道拳風破障之音,心中頓時一緊,腳步一滯,雙腳緊扣地麵,上身向一側偏轉而去,同時扭腰撤步,向著身後一拳直擊而出!


    嘭!


    “嗯?怎麽......軟軟的?”一擊而中的賈瑛並沒有感到心喜,心中忽然想起一人,麵色頓時苦了下來,急忙將打出去的拳勢收了回來。


    “嗯哼!”


    果然下一刻,大帳之中便響起了一道女子的悶哼之音。


    隻是對方明顯不想就此罷手,趁著賈瑛撤招之際,一個箭步便將他撲倒在地,跨坐在賈瑛身上,一雙秀拳急驟如雨滴一般,落向賈瑛英俊的麵龐。


    “珺姐,再打下去,你就看不到我英俊的麵容了!”賈瑛一邊曲著手臂阻擋,一邊求饒道。


    女子的拳勢終於停了下來,露出一張秀美卻又帶著七分英姿的嬌容,漸漸向賈瑛逼來,等到二者之間相隔不過一拳的距離之時,卻聽女子開口道:“跟姐回南疆!”


    賈瑛苦笑一聲道:“珺姐,都說了,我出南疆是辦正事的!”


    女子不依不饒,鳳眸一峻道:“信不信,姐現在就把你打暈扛回去!”


    賈瑛無奈,指了指大營的北麵道:“大敵當前,珺姐還是先助我解決了眼前的麻煩,再談論能不能將我扛回去的事情吧!我的恩師恒石公,如今就被困在城內,拖得越久,越危險!”


    女子聽了,這才麵色一鬆,從賈瑛身上站了起來,坐回到虎威師椅上,一隻腳搭在旁側的圓墩上,不見半分的小女兒的矜持,反而更像是一個威震一方的大將軍,看向賈瑛說道:“要不是去歲你跑的快,這會兒早就被姐抗回王府,做郡馬了!”


    賈瑛心中苦歎一聲:“造孽呀!南安王怎麽把他們家的女魔王給派來了,這不是誠心與我為難嗎?”


    這位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南安王的獨女,穆珺。


    明明是個女子,行事風格卻比男子還要霸氣,又偏愛軍旅之事,一身帶兵打仗的本事,比南安王家的幾個兒子不知強出多少來,卻是個不愛紅裝愛武裝的主兒。


    南安王私地下沒少為他這個寶貝女兒發愁的,別人家的女子,都是深鎖春閨,學做刺繡女工,或是讀些《女誡》、《內訓》之類的書籍,偏他家的女兒整日裏舞刀弄槍的,混跡與軍伍之中,嚇跑了多少南疆的優秀才俊,將來可如何嫁人啊!


    可就在南安王為自家女兒的婚事快要薅禿了頭發之時,十九的穆珺在昆明城遇到了十五歲的賈瑛,接下來女子的操作卻驚呆了昆明城的百姓。


    “把那個俊書生給本郡主抗回府去,本郡主要招他入贅!”穆珺端坐馬上,手中馬刺向著賈瑛遙遙一指,向著身側的一眾軍漢發話道。


    然後......然後躲了一年實在躲不過去的賈瑛,便帶著老仆和喜兒連夜逃出南疆,美其名曰上京赴考,等到穆珺得知消息,一直帶人追到了貴州,才被看不下去的南安王派大軍綁了回去。


    賈瑛不願意與這個一直饞自己身子的女人在這件事上糾纏,急忙岔開話題道:“珺姐,眼下形勢對我們不利,援軍尚未趕到,我們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麽應對才是,一但等楊煌的大軍緩過氣來,必然不會錯過這個時機的。”


    一談到軍事,穆珺瞬間收斂了身上的痞氣,正色道:“我看過了楊煌的大軍,看似勢大,實則是外強中幹,他手中的騎兵也隻有七八百人,陣型渙散,不過是空有騎兵的架子罷了,待我大軍修整半個時辰之後,便帶人衝鋒一次。”


    說道此處,穆珺微微蹙眉道:“唯一讓我顧慮的,就是他手中還掌握著一支火器營,雖然沒有火炮,可即便是火銃,也足以對我的騎兵構成威脅了!”


    賈瑛心中一頓說道:“我若是可以幫你牽製住火器營呢?”


    “就憑你手底下七拚八湊而來的湘軍營?”穆珺眼神輕蔑的看了一眼賈瑛。


    賈瑛對此也不在意,隻道:“珺姐不必擔心我的湘軍營,我既然敢開口應下此事,必然不會讓對方的火器營將槍口對準你的騎兵,就看珺姐你的騎兵能不能一次衝鋒打垮楊煌的氣勢了!”


    穆珺雙目盯著賈瑛看了許久,嫣然一笑道:“小男人,半年不見你都變成男子漢了,姐姐我越看越喜歡!”


    賈瑛麵帶防備之意,向身後退了幾步,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滿是戒意說道:“珺姐,大敵當前你可不能胡來!”


    當下也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隻道:“事情就這麽定下來,我這就回去準備,鎮南軍的旗號我知道,到時候你看我號旗行事!”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逃出了大帳,沒辦法,對麵的女人太凶猛,萬一那句話沒說對,被對方給強行叩下,賈二爺的一世英名,可就毀在一個女人手裏了。


    穆珺看著離去的賈瑛,輕笑一聲道:“遲早姐姐要把你抗回府裏!”


    出了鎮南軍前鋒大營,見到了一臉揶揄之色的木恩賜,賈瑛給了對方一個白眼,劫後餘生一般的打馬向湘軍大營疾馳而去,沒辦法,在對方的轅門前總覺得不安全!


    南疆的女人,都屬老虎的,他爹就是被他娘綁回去的,做兒子的怎麽也不能步上老爹的後塵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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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瑛這邊剛到大營,喜兒便從轅門處跑了過來,一邊接過了馬韁,一邊向賈瑛說道“二爺,營中來了一位女子,說要見你!”


    “女子?是誰?”賈瑛好奇道。


    喜兒回道:“就是曾與咱們有過一麵之緣的,那位青陽道子。”


    “青陽道子?”賈瑛心中納罕道:“她來做什麽?”


    腳下步履卻是不曾停頓,向著自己的大帳走去。


    “姑娘好膽魄,你們三陽教在江北造反,姑娘居然還敢獨身來我大營,是以為賈某人的刀不會殺妖女不成?”賈瑛看著一襲青色鬥篷遮身的青陽道子,冷聲說道。


    “我與你是來做一筆交易的!”南飛雁聲音依舊如銀鈴般悅耳,寨下鬥篷露出嫵媚綽約的傾城容貌。


    “你是邪教妖女,賈某是堂堂朝庭命官,你我之間沒有什麽交易可做。當然你若是俯首認罪、迷途知返,本官或許可以奏本請聖上饒你不死!”賈瑛冷笑一聲道。


    南飛雁聞言,婉兒一笑道:“大人真的以為可以穩操勝券?大人可知道,就在江北,青衣軍兩萬人馬隨時準備過江?就憑大人此刻手中的兵馬,麵對楊煌尚且不如,如果再加上兩萬青衣軍,大人還會如此自信嗎?大人或許還不知道,在襄陽、荊州附近還有白蓮教的五萬大軍!”


    賈瑛嗤笑一聲道:“姑娘是覺得賈某年輕好糊弄嗎?不說你們三陽逆匪倉促起事,根本不可能有那麽多人附逆,便是有,也不過是些土雞瓦狗罷了,朝廷天兵一到,他們還有幾分戰意?至於說白蓮教?哼,他們還是想想怎麽從王總督的手中逃命再說吧!”


    南飛雁目帶流光,嘴角微翹,款步移至賈瑛身側,雙眼盈盈,芝蘭輕吐道:“小女子倒是忘記了,大人久在湖廣,尚不知大乾北境戰事再起,王子騰王大人此刻恐怕已是自顧不暇了。大人若指望陝西的乾軍來援,那還是趁早熄了這個心思的好!”


    賈瑛聞言,瞳孔微微一凝,北境的事情他隻是聽馮恒石在心中提過一句,具體局勢如何,他也不清楚,這個女人倒是會鼓弄人心。


    當下大袖一揮冷聲道:“據本官所知,你們三陽教不過是楊煌手中養的家犬而已,姑娘暗中來我大營之事,恐怕楊煌不知道吧?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本官沒那麽多時間陪你在這裏閑耗,不過說話之前,還請姑娘想清楚了,賈某人的刀隻誅叛逆,不論男女!另外姑娘還是收起你這一套把戲,我家中女子若論才貌遠甚你百倍不止,你此番作態,賈某看了膈應!”


    女子麵色一滯,心中羞怒不已,這是第二次了!


    平日裏那些男人麵對自己,那個不是一副垂涎欲滴的醜態,就連楚王楊煌都不能免俗,偏偏眼前的男人,先是嫌棄她腳髒,這會兒又說她膈應,女子此刻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如他所說的那麽不堪。


    她卻不知,賈瑛說的都是實話,女子的容貌姿色確實不凡,若是旁人,說不定還真按奈不住,隻可惜在賈二爺眼中也不過是庸脂俗粉罷了。


    南飛雁壓下心中的怒火,斂去一身嫵媚,清冷一聲道:“我可以讓青衣軍過不了江!”


    賈瑛聞言心中一動,轉過身來,沉聲問道:“你想要什麽?本官又憑什麽信你?”


    南飛雁對上賈瑛的目光說道:“就憑我是三陽教的道子,憑我是楊煌的女人,楚王府所有的隱秘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至於我想要什麽......我要楊煌死!”


    賈瑛搖了搖頭道:“不說隻憑你一麵之詞,本官不會相信,楊煌是大乾皇嗣,能決定他生死的,隻有當今陛下,你的要求,本官也不可能答應的。”


    女子盯著賈瑛的麵容,沉默片刻,又說道:“大人何必用謊話誆我一個小女子呢?青衣軍到現在都沒有過江,大人不會感覺不到奇怪吧?不能殺楊煌也沒關係,若是小女子可以幫大人拿下武昌城,徹底斷了楊煌的根基,大人會不會動心呢?”


    “還是那句話,你想要什麽?”青衣軍守在江對岸無所動作,賈瑛自然注意到了,起初就覺得奇怪,楊煌既然想要造反,當以最快的速度占據湖廣各處的關塞要地才是,怎會如此托大?


    這會兒方才明白,原來是壞在了一個女人手上。


    至於說女子有沒有這個能力......能將楊煌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可不是隨便哪個女子就能做到的。


    卻聽女子正色說道:“我要你幫我救一個人,事後放我們離去!”


    賈瑛心中卻猶豫了起來,私放欽犯,還是邪教的妖女,這可不是小事。


    “大人就不想救那位齊姑娘了嗎?”見賈瑛猶豫不定,南飛雁再次開口道。


    “你知道她在哪?”賈瑛目光一凝,冷冷的盯著女子。


    南飛雁隻是吟吟一笑,卻不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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