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瑛呢?他最近在做什麽?朕不是下旨讓他自辯了嗎?怎麽沒有他的奏章?”


    華蓋殿內,嘉德正坐在軟塌上,將一本奏折輕輕合上,隨口向一旁的戴權問道。


    “回陛下,賈瑛這幾日正帶著兵馬司清掃京城街道呢,聽說肅忠小王爺帶著巡防營也參與了進來,還有宛大兩縣的捕快, 各坊的緝盜鋪,都被賈瑛調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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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嘉德疑惑道:“據朕所知,近來朝中並無大事,他清掃街道做什麽?可是哪家王府儀仗出行或是有婚事?”


    “回陛下,眼下年關將近,各家府邸並無大事,是賈瑛自發組織人手要清掃街道的,還說要改一改京城的風貌,今後兵馬司旬日一次清理街道會成為定製。”


    “他這是又在搞什麽明堂?進來彈劾他的折子可從未減少,還都說什麽身為朝廷命官,行下賤之事,有如朝廷威嚴,朕也覺得有理,朕是讓他去整肅京城治安的,不是讓他去做苦力的。他倒是心大,連上疏自辯都懶得做。”


    戴權微微一笑道:“想來是賈瑛知道陛下會回護著他,可不是君臣相得嘛。”


    嘉德笑了笑:“去,再派人去催,朕可不願繼續為他收拾這些爛攤子。”


    “奴才遵旨。”


    戴權退了下去。


    而此刻的賈瑛正帶著兵馬司和巡防營的人馬清掃到了外城。


    “賈瑛,爺真是想不明白,你是腦子進水了嗎?爺怎麽也是一個親王,卻來陪你掃大街,說出去,爺還怎麽混?”楊佑此刻遮著麵巾,奮力的揮動著手中的掃把, 嘴裏一邊抱怨著。


    “之前就跟你說了, 你可以不來的。”


    “士兵都上了戰場, 爺這個主將豈能在後麵躲著?哼。”


    賈瑛將鐵鍬中的穢雜之物鏟到了大車上,鐵鍬杵地,兩手搭在鍬把上,看向楊佑說道:“你不是說回京之後怕閑出病來嗎?我給你找點事兒做,豈不正好?”


    “再說,見慣了清潔平整的街道,我對這京城的滿是泥濘早就深惡痛絕了,走哪兒都是一股子大糞味兒,我大乾的京都豈能是這般模樣?”


    楊佑新奇道:“這天下的街道不都一個樣兒嗎?你在哪兒見過比京城還要清潔平整的?”


    賈瑛笑了笑沒有說話。


    正說話間卻說賈母派人來請。


    賈瑛急匆匆的趕回賈府,隻以為是出了什麽事,誰想賈母見麵之後第一句話就問道:“你一個伯爺,好端端的怎麽就去掃大街了?”


    賈瑛找了個位置坐下,向一旁的鴛鴦道:“給爺上杯熱茶來,口渴的緊。”


    一旁的探春幾個卻用秀帕捂著口鼻,蹙眉道:“瑛二哥,你身上都是什麽怪味?”


    賈瑛左右聞了聞:“有嗎?”


    他這兩日一天天的不是和大糞待在一起,就是塵土灰揚的, 自然是聞不出來。


    “不信, 你問林姐姐。”


    黛玉等了探春一眼,轉頭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賈瑛有種被嫌棄了的感覺, 大糞拋進了花叢中,大概就是他現在的樣子。


    “沒事,全當給家裏的花兒施肥了。”


    “怪不得我總看林姐姐這幾日怎麽變得嬌豔了起來,原來是瑛二哥的功勞。”探春調侃道。


    “探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黛玉不依不饒。


    賈瑛接過了鴛鴦遞來的茶水,輕抿了一口,看向賈母道:“老太太,您隻管高樂您的,外麵的那些個閑話,權隻當沒聽到,平白擾了您的興致。”


    賈母將他喊回來,指定是聽到了什麽閑言碎語,不然老太太通常是不會操心外麵的事的。


    也是,一個伯爺去掏大糞,說出去,確實掉了勳貴的臉麵。


    不過賈瑛懶得在乎這些,等過些日子,他們就明白了。


    幹淨體麵,從來不是看表象的。


    “你這是嫌我老婆子多事了?”賈母抱怨道。


    “老太太說哪裏話,不久娘娘就會歸省,到時候事必是要兵馬司開路的,我不過是提前做些準備罷了,免得到時候出什麽差錯。再者,提前清掃一次街道,到時候也會方便許多。”賈瑛回道。


    賈母聞言點了點頭:“倒也是好事,可你身份畢竟不同,有什麽指揮下麵的人去做便罷了,何苦自己親自上場。罷了罷了,外麵的事,我也管不了,隻是尋你回來問問。”


    王夫人那邊看向賈瑛的神色也顯得親近了許多。


    不過多時,宮裏又派人來傳信兒,催促賈瑛陛下還等著他的自辯折子呢。


    賈瑛也沒再繼續拖下去,而是將已經準備好的奏疏,以及一些供狀讓小太監帶了回去,轉遞禦前。


    “二爺,鞏大人進京了。”


    “哦?人在哪裏?”賈瑛向喜兒問道。


    與匈奴的大戰結束後,朝廷論功行賞,賈瑛湘軍營的大捷是自嵐縣開始的,一直到奪取偏關之前,嵐縣縣令鞏尚仁給湘軍營提供了不少幫助,兩人算是結下了不錯的私交。賈瑛也發現,這位鞏縣令雖然隻是舉人出身,可自身才幹卻要超過大多數進士出身的縣令。


    回京之後,便向朝廷舉薦了鞏尚仁。


    以賈瑛如今的身份,舉薦一名縣令,還是很容易的。


    吏部的錢尚書與賈家交好,還有馮恒石這一大強援,而鞏尚仁在嵐縣一戰中本就有不小的功績,再加上他也算是危難之機收留了水溶,賈瑛的保舉疏很快就獲得了通過。


    鞏尚仁被召入京述職。


    說是述職,其實隻是升遷的一種說法兒罷了,他一個七品縣令,還遠遠沒有述職的資格。


    京官難遷,雖有賈瑛的保舉,還有水溶從旁說好話,但也僅僅是一塊兒敲門磚罷了,鞏尚仁想要真正留在京裏,還需要入宮麵聖之後,才會有最終的論斷。


    不過一個縣令,能得皇帝召見,這本身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攻打人在城南的驛站下榻。”


    賈瑛喚上喜兒出門騎馬而去。


    城南驛站。


    “鞏大人,久別重逢,京中可還習慣?”賈瑛看著依舊是一襲布衣素袍的鞏尚仁,抱拳問道。


    “賈大人,不,該稱呼您靖寧伯了,還要多謝您與北王爺的保舉提拔之恩。”一番相處,鞏尚仁與賈瑛之間也算是相熟了,此刻見麵,也不再似以往那般古板,反而開起了玩笑。


    “你也知道,我這個伯爺不過是個虛的,你我之間也不必那般客套,叫我賈瑛就是了。”賈瑛相交的外官並不算多,除了柳雲龍和張子辰兩位南疆同鄉,之後就是這位鞏縣令了。


    “禮不可廢,上下有別,我還是以大人相稱吧。請進。”


    賈瑛不置可否,邁步走了進去。


    “驛站簡陋,大人請坐吧,我去喚當槽兒的上茶。”


    “不用麻煩了,你既然入京,我自然是要做一回東道的,已經讓人在會賓樓定了位子,待會兒一道過去。”


    鞏尚仁也不矯情,當即坐了下來。


    “你何時入京的?”賈瑛問道。


    “兩日前到的,已經去吏部報備過了,等待聖人召見。”


    “兩日前?怎不早些來找我?”


    “本應親自過府拜會的,可我囊中空空,大人之家又是世代簪纓之家,下官總不好空著手過去,思來想去,還是修書一封的方便。”鞏尚仁倒是說的一口大實話。


    賈瑛也不覺得有什麽,他反而更欣賞鞏尚仁的這種性子。


    聽水溶說,當初鞏尚仁連他的王府官都敢回懟,性子不是一般的剛。


    賈瑛倒是響起了前世的一人,隻是不知鞏尚仁的剛,能不能及得上那位。


    賈瑛看著身上還穿著帶補丁衣衫的鞏尚仁,驛站提供的房宿也是最簡陋的那種,出聲詢問道:“嫂夫人和家眷呢?”


    “未曾隨我一同入京,秀娘帶著孩子回向下陪我的老母親了,京居不易,就不要讓她娘倆陪我一同受苦了。”


    閑話幾句後,賈瑛站起了身來,說道:“時間差不多了,今日到會賓樓為你接風,你可莫要拒絕。”


    鞏尚仁笑了笑道:“下官吃了半輩子的醃菜窩頭,正想體會一番京中的山珍海味呢。”


    “山珍海味沒有,酒水管夠。”


    “哈哈哈,大人請。”


    “請!”


    離開驛站之前,賈瑛喊來了喜兒:“去同驛丞打聲招呼,讓他莫要怠慢。”


    喜兒點頭離去。


    會賓樓,楊佑也已換了一身衣衫,等候在此,見賈瑛帶了人來,好奇問道:“這位是?”


    “我來為你們介紹,這是當朝肅忠親王,楊佑。”


    “這位是我和你提過得,嵐縣縣令鞏尚仁。”


    鞏尚仁聞言急忙拜道:“下官鞏尚仁,拜見王爺。”


    楊佑看著鞏尚仁,不免多打量了幾眼,輕輕點頭以作示意。身為一個親王來說,鞏尚仁與他的距離相差太大了,一個點頭已經算是屈尊。


    從認識賈瑛以來,除了南疆的那些士子,楊佑很少見賈瑛為他介紹自己的朋友。今日為了一個小小的縣令,賈瑛便將自己喊來作陪,還真是罕見。


    看來,這位鞏縣令,很對賈瑛的胃口。


    事實也正是如此。人生路上不可能獨行,但朋友也不會太多。


    能得一二交心的,就已經很幸運了。


    賈瑛心上鞏尚仁的性格,所以將他介紹給了楊佑。他在官場上認識的人不少,可能談得上朋友的卻不多,更談不上為鞏尚仁鋪路造勢了,賈瑛也從沒想過那麽做,而以鞏尚仁的性格,公私同樣分明。


    不過宦海一途,勢單力孤總是走不遠的,能有一二看的順眼,性情相投的相互扶持,總歸不是一件壞事。


    宴席上,鞏尚仁除了最開始恭敬一禮外,也表現的很隨意,完全沒有下位者麵對上位者的拘束,但卻沒有半絲逾矩。


    鞏尚仁不是敢於平凡的人,就像賈雨村一樣,卻又不一樣。


    賈雨村會媚顏奴骨,而鞏尚仁則是剛正不阿。賈雨村為了討好王家,可以枉顧人命,而在鞏尚仁眼中,似乎王爺和百姓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麽區別。


    就像當初,他給一個日常都是山珍海味的王爺吃小米粥窩頭,原因是全城百姓,自他以下都是一樣的食物。


    人有追求是好事,野心也好,誌向也罷。若是隻甘於困守一隅之地,賈瑛或許也不會高看鞏尚仁一眼。


    對於賈雨村同樣如此。


    一個隻為自己,一個心有大願。賈瑛倒有些期待,若是鞏尚仁和賈雨村見麵,會是怎樣一種情形。


    說起雨村,前些日子又被南京督察院彈劾了。


    原因還是出在了改稻為桑之上。


    賈雨村有沒有見過李恩第,賈瑛不清楚。


    但賈瑛知道一點,那就是以雨村的性格,絕對不會放棄通過王子騰而攀附當朝首輔的機會,或許,兩人之間已經建立起了聯係。


    一如他當日,以賈家為跳板,抱上了王家的大腿。


    如今的雨村,是改稻為桑的堅實擁躉者。


    福建因為改稻為桑鬧出了人命,林如海的來信也提到了此事。


    雨村不虧是雨村,人命對他來說隻不過是仕途升遷的墊腳石,一個村子裏,十幾戶人家被安上了抗官謀反的罪名,青壯皆殺,老幼充軍流放。


    因為此時,林如海同他產生了極大的分歧,此次南京督察院的彈劾,就是由林如海發起的。


    至於結果......


    嘉德缺錢,首輔施政,傅東萊隻講利害,馮恒石獨木難支,賈雨村安然無恙。


    傅東萊的選擇,在賈瑛的意料之中。


    與他的恩師馮恒石不同,傅東萊眼中隻有新政,人命在他眼中或許重要,但絕對不是排在第一位的。而改稻為桑,是朝堂幾位大臣公認的,當下解決大乾國庫空虛的一道良策。為了能讓改稻為桑順利推行,傅東萊甚至可以縱容賈雨村。


    而馮恒石,他依舊是一塊兒又臭又硬的石頭。皇帝重用他,很容易砸了自己的腳。


    對於這些,賈瑛隻是一個旁觀者。


    朝堂之上的大事,還輪不到他一個新進後輩插手。


    席間,三人談到了此事。


    楊佑聽罷嘖嘖不已,看向賈瑛說道:“這賈雨村不會正是你家宗親吧?我看他的行事作風,倒是與你很像啊。”


    賈瑛翻了個白眼:“他家祖籍湖州,我家祖籍金陵,要論親,也要前追五百年了。”


    鞏尚仁隻顧飲酒,卻沒說話。


    賈瑛有些好奇他的看法,隨即問道:“鞏大人如何看此事?”


    楊佑也將視線轉了過來。


    鞏尚仁淡淡說道:“無論桑政還是賈雨村之事,自有朝廷法度明判,隻需依律裁奪即可。”


    乍一聽,迂了些,再一想,還是迂了些。


    這世間,哪有那麽多的公正可言,所謂法度,不過是統治者的遮羞布罷了。


    不過,這世上,還是需要有迂人的。


    楊佑對政事不大感興趣,隻是聽一聽,也不放在心上。


    賈瑛對於村民被殺一案同樣沒什麽興趣,他在意的是雨村和林如海。


    林如海依舊活著,未來發展如何,還真不好說。至於賈雨村,賈瑛隻是出於一種親曆的新奇感。


    宴盡之後,賈瑛派人將鞏尚仁送回了驛館,也不再多加幹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成長經曆。


    原本是想留些銀兩給他的,後來想了想,還是算了,鞏尚仁的性子,不會輕易接受的。


    自從兵馬司下了新布告後,大多數的商販還是選擇了交銀子,有幾家不願意的,接連幾日,都有青皮無賴上門打諢。


    兵馬司不做理會,宛大兩縣也被賈瑛打了招呼,店家哭告無門,最後乖乖逃了銀子。


    京城內近四五十萬的人口,有多少店鋪酒樓,賈瑛並不清楚,或許戶部哪裏有過統計,不過賈瑛知道的是,這些店鋪若是都交了銀子,那也是一筆十分可觀的數目了。


    況且,還不止如此。


    向商戶手完公使銀過後,賈瑛又將目光鎖定了那些達官顯貴之家。


    賈瑛當然不會像個愣頭青一般直接上門討要了,而是先派城管大隊將這些人家門前的街道清掃一邊,清掃出來的穢雜之物,便堆積附近的糞堆上,剩下的......剩下的就不關城管大隊的事了。


    這麽一來,鮮明的對比就形成了,平民區幹淨清潔,就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反而那些大官顯貴居住的區域,被人們詬病起來。


    愛麵子,其實是人的天性。


    當日便有人家把話遞到了兵馬司,問為何不清理他們家附近的糞堆。


    賈瑛的回話是:“餓肚子的士兵,打不了仗。”


    賈瑛和楊佑則分別拜訪了幾家,二人離開後不就,城管大隊便上門清理了附近的糞堆,左右這些人家也不差那點銀子,指甲縫裏摳出來點就夠了,無非就是給兩人一個麵子。


    當然,出去之後,也好讓他們狠狠的嘲笑他們的對頭一番。


    可大乾朝的官員們大多吃慣了白食,哪裏肯輕易掏銀子。


    不過沒關係,賈瑛還有後招。


    京城裏有專人負責收集夜香,拉倒城外賣給一些莊子施肥,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進項。別小看了掏糞的,京城裏倒夜香的也是要拜碼頭的,京城裏就有大大小小數十個糞王。


    這些糞王各個坐擁萬貫家資,是名副其實的財主老爺。


    賈瑛讓廖文斌幾人挨個拜訪了這些糞王,經過一番驅狼吞虎,威逼利誘,最後達成了協議,乖乖交了公使銀。


    於是接下來幾日,這些官員人家,忽然發現沒人上門收夜香了。


    這讓人如何受得了。


    一時間人人都對賈瑛恨得咬牙切齒,隻是卻又不好因此而彈劾賈瑛,大乾的朝堂,可不是用來給他們討論大糞的。


    唉,交就交吧,左右不缺那點銀子。


    入夜前派人交了銀子,第二天一早醒來,門口的糞堆沒了,掏糞工依舊如往常一樣上門,日子再一次恢複了正常運轉。


    賈瑛安排好後續之後,便不再關注此事,他這兩日,每天都帶著人往城外的山上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天空連著陰沉了一個旬日,第二場大雪還是來了,給大地鋪上一層厚厚的白色絨服。


    兵馬司和巡防營又動了,不過這次不止是他們,還有城外的一千六百多名囚犯,嗯,用賈瑛的話來說就是勞改犯。


    兵馬司和巡防營的做監工,勞改犯們開始清理街道上的積雪,然後在被人們踩成泥濘的黃土道上,鋪撒上一層新土,人們忽然發現,今年的冬天,京城確實不一樣了。


    京裏的百姓都在議論,兵馬司和巡防營如今這是轉了性了。


    隻不過接下來他們就發現,兵馬司還是那個兵馬司,依然讓他們畏懼。


    “凡軍民人等、在於街市鬥毆及**賭博、撒潑搶奪、一應不務生理之徒,俱許擒拿。”


    “凡地方或有盜賊生發,即督領弓兵火甲人等擒捕。”


    “凡兵馬司所屬,均需嚴律執行。”


    這是賈瑛給五城兵馬司下的新命令,因為兵馬司的大牢需要不斷補充新鮮的血液,來為兵馬司的城管大業勞作。


    這日一大早,幾輛輛馬車駛出了賈府,賈瑛騎馬相伴在馬車旁邊,一路往興慶街而去。


    路上,賈瑛看著鋪上新土的街道,依舊難免因兩旁積雪消融後變得有些泥濘,心中無比懷念柏油路。


    是不是該弄一個水泥出來?


    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也很平整,而且還好修理,可京城街道這麽多,除了縱橫中軸大街,不可能所有的街道都鋪上青石板,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太大了,朝廷也不是免費的慈善機構。


    “二爺,到了。”喜兒在前麵提醒道。


    賈瑛向馬車裏說了一句:“你在這裏守著,我去接齊姑娘出來。”


    賈瑛走進了雲記總號的大門,轉到內院兒,齊思賢也早早得了信兒在屋內等候。


    “準備好了嗎?”


    “嗯。”齊思賢點了點頭。


    “那就出發吧。”


    隨後二人又相伴出了雲記大門。


    “齊姐姐,到這邊來。”黛玉和探春從車簾內探出腦袋,向齊思賢打招呼道。


    齊思賢看了眼賈瑛,遞信兒的人可沒說府裏的姑娘們也會來,還有黛玉。


    “黛玉妹妹,探春妹妹。”齊思賢轉過頭來,麵帶一臉笑容,向馬車走去。


    上了馬車,齊思賢才發現,車廂內,三春寶釵都在,好在馬車足夠寬敞,六人坐在裏麵,也不顯得擁擠。


    後麵的兩輛馬車,坐的是報春綠絨紫鵑,還有其他幾個姑娘的隨身丫頭。


    鳳姐忙著府裏的事兒,來不了,李紈陪著賈蘭,也沒跟來湊熱鬧,此行隻有幾個姑娘和丫鬟。


    賈瑛將齊思賢扶上馬車,轉身上馬,繼續向城外而去。


    楊佑是個急性子的,似乎每次和賈瑛相約,都是他一早便道了地方等候,起身後也有一兩馬車,應該是蘇幼微和她的侍女小紅。


    “你這家夥,排麵比爺還要大。”楊佑看了看賈瑛身後的三輛馬車,再看看自己身後孤零零的一輛,早知道府裏的嬪妾多待幾個來,平白矮了賈瑛一頭。


    賈瑛攤了攤手道:“我府中的妹妹多,難得出來一趟,隻當是帶她們出遊了。”


    “走吧。”


    一行人從京城的西門而出,馬車咯吱咯吱壓著新雪緩緩向西山駛去。


    一路上隔著車窗,車廂內的姑娘們沉醉在這冬日的雪景之中。


    偶有樹端上的老鴰被行人驚動,撲棱著翅膀,帶起指頭一陣搖晃,晶瑩的落雪鋪撒下來。


    不得不說,自然的美景確實讓人震撼與陶醉,即便是賈瑛,也享受在其中。


    “光禿禿白茫茫一片,這有什麽好逛的。”楊佑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當真是大煞風景。


    賈瑛有種交友不慎的感覺。


    車廂內,幾女也在喳喳說個不停。


    “齊姐姐,你的這個是紫貂皮嗎,真好看。”


    “我隻覺得妹妹的銀狐貂絨才顯得更般配一些。”


    “還有我的......”


    賈瑛從大同帶回了不少精美的毛皮,除了範亭和幾名晉商送的幾張幾品毛皮,賈瑛還特意出高價收集了一些,沒辦法,府裏的姑娘著實多了些,若是厚此薄彼,估計他的日子會很不好過。


    黛玉和齊思賢是一定要送的,惜春與他同出東府也要備一件,惜春都有了,探春和迎春自然也不能落下。


    媳婦們,尤氏待他不薄,帶些禮品自然應該。榮府這邊若隻送李紈,似乎也不合適,何況他與璉二的關係,鳳姐也要送一個。


    報春和綠絨倒是不缺這些,不過改送還是要送的。


    大家都有了,身為侄兒媳婦的可卿也不好落下,罷了,隻當是長輩的賞賜。


    如今姑娘們,正圍著身上的絨皮大氅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黛玉不是看向車外,齊思賢也是不是瞄上一眼。


    大概是因為冬天的緣故,賈瑛覺得後脖頸有些涼意,緊了緊身上的衣衫。


    行過半日,朝陽揮灑,大地一片潔白夾雜著金黃,前方的山坡上出現了一片突兀的綠色,青鬆依舊堅挺著,抗擊著寒風。


    找了一處視野寬闊的地方,賈瑛讓人將馬車停了下來。


    隨行的兩府親衛向四周散開,披甲搭弓,防備誤入此處的行人和野獸。


    姑娘們走出了車廂,賈瑛第一次為眾人介紹楊佑,還有蘇幼微主仆。


    黛玉幾人雖然足不出戶,可也知道肅忠王府和賈瑛交好,是以對於蘇幼微也極為熱情。


    楊佑再一次見到齊思賢,氣氛不免有些尷尬。


    如今一個成了親王,一個則是新封的縣主,皇帝認下的義女。


    唯有賈瑛和齊思賢明白,雙方之間算是堂親,楊佑要比齊思賢大兩歲,不過兩人也沒有想過要點破此事。


    古人的娛樂項目要匱乏許多,冬日裏出遊,多是打獵射藝,隻不過賈瑛和楊佑經過戰場的洗禮,已經沒了張弓烈馬的少年心性。不過一年時間,兩人都成長了許多。


    至於黛玉蘇幼微等人,更多的是對於出遊的新奇,被山間雪景的所吸引。


    女子出門不容易,若非賈瑛,黛玉幾人也隻能繼續做那養在深閨的官家小姐。


    楊佑聽著耳邊傳來的鶯鶯燕燕之聲,饒是以他喜好女色的性子,也隻覺腦袋嗡嗡嗡的像是有蚊子在耳邊亂飛,一時間看向賈瑛的神色盡顯的有些同情。


    “你們家,姑娘卻是是多了些。”


    賈瑛一臉警惕道:“我警告你,別亂打主意。”


    楊佑搖了搖頭,都是些未曾長開的小丫頭,不對他三爺的胃口,相比而言,齊思賢和蘇幼微則顯得安靜了許多。


    每個人在意的不同,即便是義氣相投的兩人。楊佑受不了女孩兒的吵鬧,可賈瑛聽在耳中,卻覺得格外珍惜。


    賈瑛給喜兒遞了個眼色,喜兒轉身命仆役拿出準備好的雪橇,套上了馬韁,一架馬拉雪橇就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賈瑛心中遺憾的歎息一聲,可惜沒有哈士奇或是阿拉斯加,不然豈不萌翻這些丫頭。


    姑娘們也被突然出現的雪橇吸引了過來。


    “坐過雪橇嗎?”賈瑛向眾人問道。


    看姑娘們眼中新奇的神色,賈瑛便知道自己準備對了。


    “去哪幾個墊子來。”賈瑛向喜兒吩咐道,隨即便坐到了前麵的位置上,雙手握緊韁繩。


    等喜兒鋪好了墊褥,賈瑛是以姑娘們做了上去,然後抖動韁繩,雪地裏滑起兩道翹痕,漸起片片飛雪,馬拉著雪橇在林中穿行。


    身後的姑娘們發出了幾聲驚叫,隨後便是歡鬧。


    楊佑搖了搖頭,騎身上馬,追了上去。


    今日出來,可不是隻為攜美出遊的。


    等到眾人歡鬧夠了,姑娘們也累了,賈瑛才趕著雪橇回道營地。


    “你們先在此地休息片刻,我和王爺離開一趟。”


    有外男在場,黛玉幾人即便好奇,也沒有多問什麽。


    賈瑛轉頭向喜兒和巴卜力說道:“你們留在此處,照顧好姑娘們。”


    “是,二爺。”


    賈瑛和楊佑離開前,卻帶上了齊思賢。


    三人騎馬,向著西山深處而去。


    雖然是京郊山野,可這裏的冬日卻並不算荒涼,經常有砍柴為生的樵夫進山。


    拐到官道上,便能看到稀稀兩兩的行人,雙手麵目黝黑,或是挑擔,或是肩扛著麻袋,正迎著風雪,向京城而去。


    這些人,都是京城附近,以挖碳而生的百姓。


    就像是香山居士筆下的賣炭翁。


    一處山脊上,賈瑛三人駐馬而立。


    賈瑛指了指前方看上去黑白相間的山穀,向楊佑說道:“就是這裏了。”


    楊佑遠遠看了眼下方的場景,轉向賈瑛說道:“你先前說的生意就是這個?不過京城中用石炭取暖可不算多,除了宮廷王府偶爾會用些,就連一些官員府裏,大多都是在用木炭,木炭的濃煙要比石炭小許多。”


    “而且,這玩意兒黑不溜秋的,沾上一點就得洗半天,尋常百姓家裏也用不起。”


    相比木柴,石炭的價格要貴上許多,主要是開采難度的問題,全靠人工鐵鍬來挖掘。


    而且正如楊佑所說,如今百姓人家少用石炭,反而是一些作坊用的比較多一些。


    畢竟百姓家中多是燒火炕的,沒聽說過燒火炕用石炭做燃料的。


    “既然要做生意,我自然會想辦法解決這些問題,相信我,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將會是石炭的天下。大乾的人口越來越多,又是燒火,又是蓋房子,山上的樹木根本不夠砍的,不然朝廷也不會下令,限製京畿附近的樹木砍伐了。”


    古人對於樹木砍伐的管理也是有嚴格的規定的,尤其是京畿附近。


    而且,賈瑛身為兩世人,心中對於工業還是有種執念的。


    泰西人因為航海業,帶動了社會技術的進步。


    可大乾不缺土地,大海對於大乾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可煤炭不一樣,煤炭作為工業的主原料,如果煤炭開采行業能夠發展起來,賈瑛相信,同樣會帶動一次社會的進步。


    就像前世記憶中,某國為了開發西部,而興修鐵路,為了興修鐵路,大量的現代機器便因此誕生了。


    改變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個起點。


    一個能引發深刻變革的起點。


    “我想將附近的山地都買下來,不過隻我一人肯定是不行的,而別人我又信不過,怎麽樣有沒有興趣?”


    楊佑搖了搖頭道:“爺無所謂,左右也不缺那點銀子花,需要多少銀子入股,回頭你報個數來就行。”


    楊佑的興趣不大,也在賈瑛的意料之中,而他需要的也正是楊佑的支持罷了,感不感興趣,倒是無所謂。


    帶齊思賢前來,是需要雲記出手經營打理。


    當然,在此之前,還要先搞定戶部那邊才行。


    嗯,或許也能將皇家一道拉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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