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數日已過,林如海返回了金陵城,江南這個地方似乎與他天生相克,不過時隔一年之久,他便再次因江南的桑改之政被彈劾召回京城。


    “請君看取百年事,業就扁舟泛五湖。”


    林如海倒是將此事看的十分澹薄,與賈瑛詳談時, 還借前人的名句來打消他的擔心。


    用舍行藏的儒家處事態度,已經深入到了林如海的骨髓。


    看得開就好,人生不過百年,何必因為一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事,而為難自己呢?


    薛家報喪的帖子已經送過來了,就在林如海到達金陵的前一夜, 薛添嗣終於還是沒能熬過去。


    日薄西山, 或許用這個詞來形容現在的薛家,再合適不過了。


    薛蟠是個靠不住的, 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更別說是家業了。薛蝌賈瑛倒是見過,一個誠實穩重的半大小子,看上去有點老成,可惜年歲不過十四,小了些。


    薛家的那幾個旁支的叔伯,賈瑛在初到金陵之時也都打過一次照麵,從商久了,各個都是精明的老狐狸,一手算盤大的精響,指望他們能幫襯兄弟兩個,那是不用想了。


    至於那些個下人,主子若是立得起來, 他們自然不敢放肆,若是主子是個沒能為的,守著百般家業,叫人眼紅,又能怨得了誰呢?


    “姑老爺且在金陵清閑幾日,等薛家的事情落定,我便送姑老爺與妹妹們回京吧,若你們獨自趕路,我也不放心。”賈瑛在一旁說道。


    林如海點了點頭,沒有反對。


    他雖被撤了差,但還是左僉都禦史,一路上有隨行護衛,自不會擔心宵小盜賊一類的。不過畢竟是賈瑛的一份心意,都說養兒防老,奈何他老林家到他這一代,瓜瓞福澤似乎盡了,也沒有個承續香火的,好在他還有個女兒,有女兒就能招一個好女婿。


    一個女婿半個兒,享受後輩的孝心,林老爺心中還是很受用的。


    提起薛家,林如海忽然說道:“我聽說薛家那邊, 府裏隻有兩三個小輩, 年紀輕,如今遇上這大的事, 怕沒個頂門立戶的,瑛兒你若無事,不妨過去看看。”


    都是姻親,又同在江南,薛家又是皇上大族,往年林如海也沒少與薛家打交道,薛寶釵的父親沒了有些年了,可薛添嗣,他是見過不少次的,彼此也有一些交情。


    賈瑛點了點頭。


    “爹爹,瑛二哥又不姓薛,就算他過去,又有什麽用,薛家的事,他又做不了主。”黛玉端著茶水進來,正好聽到了自家父親的話。


    賈瑛與林如海翁婿二人相視一眼,盡皆不言,彷佛沒有剛才那回事一般。


    一轉眼,自家姑娘長大了啊。


    林老父很是心虛的從黛玉手裏接過茶碗,心中無限感慨,卻就是不抬頭去看自家姑娘的目光。


    嘶!


    林如海倉皇的將茶碗從嘴邊移開,嘴裏不斷吹著涼氣。


    黛玉的聲音這才響起道:“忘了與爹爹說,是用熱水衝的茶,小心燙。”


    “沒事,沒事,爹就喜歡喝熱茶。”林如海極力的掩飾著自己的尷尬,主要是剛才分神了,忘了這點。


    賈瑛卻是在一旁揣摩著黛玉話中的含義,啥意思?


    小丫頭怎麽突然起這麽大的戒心?


    賈瑛左思右想,覺得自己與寶釵之間的關係,一直都處理的挺好的,難道是因為前兩日去薛家去的多了?還是詢問薛家的事,問的多了?


    那自己去,還是不去?


    見賈瑛的目光向自己看來,黛玉吟吟一下笑,像是在說,去不去你自己看著辦。


    賈瑛還是決定慫一把,靜觀其變吧。


    前麵齊思賢、徐文瑜的事情,黛玉便沒有與他計較什麽,若是再來一個,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第二天,一早。


    賈瑛正在院子裏打拳,林如海默不作聲的走了過來,也在一旁的空地上,打起了一套綿柔的拳法,看招式,倒像是一種禽戲。


    拳打到一半,林如海忽然開口問道:“瑛兒,你昨天去薛府了嗎?”


    賈瑛回道:“還沒顧上。”


    “嗯。”林如海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也不知道是讚成,還是反對。


    林如海打的禽戲招式簡短,打完一套之後,便在一旁看起賈瑛打出的虎虎生風來。


    等到賈瑛收式,一邊的林如海忽然道了一聲:“好!”


    “什麽?”賈瑛問道。


    林如海卻不再多言,搖頭離開。


    下午,翁婿二人再碰頭。


    “瑛兒,你上午沒去一趟?”


    “忙,還沒顧上。”


    “嗯。”


    半響又補了一句:“不錯!”


    兩人的對話,沒頭沒腦,唯有翁婿兩人心知肚明。


    到了晚上,賈瑛配林如海下完棋,剛走出來,便碰到了黛玉。


    “瑛二哥,爹爹不是讓你去薛府幫襯一二嗎?怎麽你整日在府裏閑著,也沒見你過去?”


    賈瑛:“......”


    半響,賈瑛的嘴裏才憋出了兩個字來。


    “我忙。”


    黛玉雙眸光彩溢溢,明顯是不信賈瑛的鬼話。


    “咳咳。”


    “你覺得我應該去嗎?”賈瑛小心翼翼的問道。


    黛玉反問一句:“你是爺,去不去,如何反倒來問我?倒像是我攔著不讓你去似的。”


    “妹妹想哪兒去了,我隻是隨口一問罷了......”


    賈瑛的話還沒說完,卻聽黛玉話音又起道:


    “但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去一趟的。”


    “哦?怎麽說?”


    “我們姐妹幾個都是隨你一起到的金陵,自然事事要你來做主。再說,姨媽和薛家哥哥都不在此地,薛蝌和寶琴妹妹也確實年輕了些,寶姐姐倒是個能為的,隻是她畢竟是個女子,許多事做起來難免不方便。薛家隻她一人撐著,未免苦了些,你做兄長的,自然該去幫襯幫襯才是。”


    “未曾想,玉兒妹妹與寶釵妹妹居然如此情深。”賈瑛說道。


    “不然你以為呢?”黛玉俏目反問一句道。


    賈瑛誇讚一聲道:“我家丫頭不愧是天下第一宅心仁厚的女子。”


    “誰是你家丫頭了。”黛玉臉色微紅道。


    “不是丫頭,應該是我家娘子。”


    “呀,瑛二哥哥,你也不怕讓人聽了笑話,還沒成婚呢,誰是你娘子。”黛玉低著頭,恨不能埋進那已初顯規模的溝壑之中,隻是臉上洋溢著的滿足的笑容無論如何也瞞不過賈瑛的眼睛。


    見過報春綠絨的英氣逼人,齊思賢的外表清冷卻內心熱忱,徐文瑜的禦姐般的關懷和成熟大方。


    今日再見黛玉,卻是完全與前三者不同的溫柔可人。


    紅彤彤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像極了嬌豔,即將綻放的花骨朵。


    賈瑛不自禁的將人兒攬入懷中,在黛玉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的驚愕的目光中,堵住了對方的朱唇。


    “唔......”


    黛玉瞪大了眼睛,有慌亂,有好奇,有澹澹的迷醉,還有隱隱的幸福。


    原來......竟是這個樣子的......


    林如海在屋內聽到了外麵,自家女兒與準女婿的談話,隻是怎麽突然沒聲了呢?


    要不......


    出去看看?


    “嗯,是該出去看看,大晚上的......”


    隨即,林老父站起身來,邁步向房門走去。


    吱呀!


    屋外二人從甜膩中驚醒,黛玉急忙推開賈瑛,秀帕不著痕跡的擦拭著嘴角。


    賈瑛留戀一般的砸吧砸吧嘴唇,帶著埋怨的神色看向房門之處。


    姑老爺也忒礙事了些。


    才轉頭,便看到愣在門口,瞪大了眼睛的林如海。


    林如海並沒有看到那會令他發狂的一幕,隻是看到兩人分開的一瞬間。


    “他對我女兒做了什麽?”


    “親......下去了嗎?還是隻是單純的抱了抱,不對,抱也不單純,我家姑娘還小。”


    一時間,林老父忽然覺得自己當初選下的這個女婿,怎麽越來越危險了。


    唉,怪隻怪當初不知道自己能活下來,這麽早就將女兒許了出去。


    悔不當初啊!


    “瑛兒,你怎麽還在屋外,天晚了,早點回去。”


    林如海自然舍不得衝自己的女兒。


    “爹爹,女兒先回房了,爹爹萬安。”


    賈瑛還沒走,黛玉反倒率先羞的不敢繼續留下來,告了一聲安,便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唉......”


    林如海一直手臂伸在半空中,遠遠看著離開的黛玉,感覺心裏空嘮嘮的。


    都不陪爹說會兒話的嗎?


    “姑老爺......”


    賈瑛正打算告安,卻見林如海收回了手臂,一甩袖子,背身向屋內走去。


    “老夫乏了。”


    ......


    第二天,賈瑛去了薛父,見到了一身孝衣的寶釵寶琴姐妹,還有年紀輕輕表要獨自扛旗薛家主脈門梁的薛科。


    寶釵本體態豐腴,隻是這些日子忙碌下來,明顯消瘦了許多,眼中還帶著淚花。


    父親沒了,叔父也沒了,薛家母女真就隻能寄居姻親籬下了。


    “瑛二哥。”


    寶釵聲音中喊著哭腔,見賈瑛進來,便帶著妹妹寶琴迎了過來。


    賈瑛向兩女點了點頭,才走到薛添嗣靈前,添了一把黍稷梗,上了一炷香,恭恭敬敬磕了頭。


    薛添嗣是長輩,喪孝之禮,不論官職地位。


    寶釵帶著薛蝌寶琴回了禮,賈瑛這才與三人說起話來。


    “怎麽我見外麵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下人們一點秩序都沒有,這叫外人看了,豈不笑話。”


    薛蝌說道:“父親這麽一走,府裏沒了主事的,難免慌亂。也怪我年少不更事,若非姐姐幫襯,怕是比現在還要亂。”


    “薛家的那些叔伯呢?”


    “人丁本來就單薄,叔伯們也幫著待客打理,隻是終歸對於府裏的事不甚熟悉。”


    “府裏總有些管家、掌櫃的老人吧,此時正是他們出力的時候,怎除了幾個管事,不見旁的人。”


    薛家是皇商之家,各地都有店鋪生意,養了不少管事掌櫃,如今薛家的二爺沒了,這些人怎麽說也該趕回金陵,幫著料理後事才是。


    寶釵卻說道:“倒是來了一些,如今正在客堂,有叔伯老爺們陪著呢,還有一些,因是路遠,趕不回來。”


    薛家的二爺沒了,奴才不說出來幫襯,反倒安穩待在客堂,這像什麽話。


    人才走不久,就生了別的心思。


    賈瑛心中冷意連連,這大家族中,若說壞,主子不見的壞過奴才。


    “金陵城裏的舊交之家可都通知過了?”


    “通知過了,有些已經祭過一回了,隻等五日後下葬的一天再祭,還有一些離著遠的,也都派人去了,這兩日,陸陸續續也都有人趕來祭奠。”


    賈瑛又向薛蝌說道:“我來之時,從族裏請了位宗老過來,還有幾個幹練的管事,你到外麵與府裏的管事吩咐一聲,你若不介意,就讓賈家的宗老幫你主持府裏的喪葬事宜,他是老人了,又是與府裏常來常往的,彼此都熟悉,想也不至於鬧出外麵的亂子來,叫人笑話。”


    “有宗老幫忙打理,自然是好的。”薛蝌露出欣喜之色。


    他因父親新喪未曾考慮到這些,再者,其父畢竟是薛家二房,與王賈兩家畢竟隔了一層,到底不比寶釵,也不好去勞煩。別看又是親戚,又是家仆的,可若沒個能主事的,還真就理不順這些。


    當下便與賈瑛告謝一聲,往外走去。


    想想原著中,可卿死後的寧府,有主事的爺,都能亂做一團,薛家這般情狀,也就沒什麽大驚小怪了。


    “人死不能複生,節哀吧。”


    說罷,又看向寶釵道:“玉兒妹妹她們讓我帶話,叫你照顧好自己。如有什麽事情不方便的,隻管派人來找我,這幾日,我沒日都會過來。”


    “瑛二哥代我向姐姐妹妹們轉達,勞她們掛念了。妹妹也謝過二哥哥的幫襯體恤。”說著,又盈盈福了一禮。


    聽了賈瑛的花後,也不知怎麽,寶釵此時心中感到萬分的輕鬆,彷佛就算天塌下來了,也有人能幫她撐著。


    這些日子,她要操心的,不止是叔父的病情,還有府裏在外麵的生意,也要有人打理。


    雖說她從小便幫母親打理這些,也極為熟練,人人都誇她持明能為,可誰曾注意到,她也是個女子,若家裏有個能靠的上的,她又何必學這些經濟之事,像姐姐妹妹們那般靜享閨中之樂,等待風光出閣豈不更清淨些。


    終究還是沒一個能依靠的。


    看著眼前的賈瑛,再想想自家兄長,如何能比得。


    寶釵心中一時竟又不是個滋味,淚水滑落了下來,梨花帶雨之資,加上一襲素白。


    還真應了那句,要想俏,一身*的荒唐話來。


    賈瑛也不知該怎麽安慰才好,想了想,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寶釵的肩膀。


    又囑咐寶琴照看,方才說道:“我去客堂看看。”


    看著離去的賈瑛,回想著方才寬厚的手掌落在自己肩頭,寶釵有種撲到對方懷中大哭一場的衝動,奈何,良人已有婚契,她隻能將內中的衝動,深埋心底。


    不過,到底心安了許多,原等了兩日也不見人來,隻以為他不會來了。


    想到此處,寶釵擦拭了淚水,臉上又浮起了一絲寬慰的笑意。


    府裏的下人到處忙亂,客堂外也沒個人守著,賈瑛到了門外,都沒人發覺。


    聽著廳堂內傳來的嘈雜之聲,賈瑛腳步緩緩停頓了下來,站在門外細聽了一陣,臉上漸漸浮起了黑色。


    怪道有“見薛父死後,各省中所有的買賣承局,總管,夥計人等,見薛蟠年輕不諳世事,便趁時拐騙起來”之說。


    都說人走茶涼,可薛添嗣剛剛過世,茶還沒涼呢,人心的鬼蜮就已經開始顯現,這其中,還包括了寶釵寶琴的那些親族。


    話雖隱喻,可賈瑛還是能聽得出來的,裏裏外外,都有幾分“瓜分盛延”的意思。


    隻是這種事,別說是他,就是王子騰來了,也難斷個清楚。


    畢竟,他們都不信薛。


    “咳咳!”


    賈瑛重重的咳嗽一聲,客堂內瞬息安靜了下來,賈瑛邁步而入。


    “幼,諸位都在呢?”


    “瑛二爺。”


    “瑛二爺來了,快快請坐。”


    眾人紛紛打招呼道。


    賈瑛也懶得在這些人麵前,演恭謙禮讓的那一套,論身份,在座之人若非因為薛家的緣故,連這聲“瑛二爺”都沒資格叫,民見官,需得以“大人、老爺”相稱。


    賈瑛一邊走向主座,一邊環視諸人說道:“看著外麵亂糟糟的一團,我以為這府裏除了寶釵妹妹她們,連個長輩都沒有呢,原來是都到這兒來躲清淨來了。”


    眾人聞言,皆訕訕不言。


    誰沒事,願意給自己找累。他們也就是有姻親舊交的來了,才會出去見上一見,露露臉罷了。


    賈瑛來之前就聽族裏的人說了,薛家如何如何,就連賈家、王家這樣的姻親,都不願意多留,實是太讓人感到意冷了些。


    如今看來,還真是如此,這薛家,可比賈家差遠了,做生意做到眼中隻有利益二字,別的一概不論。


    “還不快給瑛二爺上茶。”有薛家宗老說道。


    “免了,我來是祭奠姻親故交的,不是喝茶來的,賈家可不缺一口茶喝。”


    “薛家怎麽也是金陵有頭有臉的大族,一場喪事,卻辦得這般惹人笑話,你們也不覺得臊得慌,門口除了幾個小廝仆役,連個待客答謝的親族都沒有,薛家的人是都死光了嗎?”賈瑛自顧半開玩笑的說道,隻是這話聽著,怎麽都不像是開玩笑的意思。


    “瑛二爺誤會了,府裏的人丁事務,我們也不怎麽熟悉,隻想著別添亂子,倒忘了人少事忙這茬兒了,虧得瑛二爺提醒。”


    說話之人,是一名遠在外地的掌櫃。


    隻見此人又看向屋內諸人說道:“諸位,我看咱們還是別在屋裏坐著了,禮多人不怪,就算再是添倒忙,也要出去幫襯一把,好在圖個心安不是。”


    “不錯,不錯,我等這就去幫忙。”


    “有理有理,同去吧。”


    客堂,頃刻間,人群一哄而散。


    眼看著這一幕,賈瑛心中哀歎不已,賈家居然會與這樣的家族並列四大家族。


    這隻是薛家,王家、史家如何,賈瑛還未親眼見過的,不過想想還是算了,今後還是獨善其身,顧好自己家事便好。


    ......


    京城,皇宮朝會。


    “陛下,督察院監察禦史馮驥才彈劾金陵賈家族人,橫行鄉裏,仗勢欺壓百姓,與江南甄家、前任應天府尹賈雨村,私相聯手,大肆兼並土地,致使無辜百姓流離失所,背井離鄉。又縱容族人行凶,其族中子弟賈範縱容惡仆,強搶民女,凡有不從者,輕則致人毆打,重則落下殘疾,可謂無惡不作,罪大惡極。”


    “賈家世賴皇恩,不思為報,卻仗著身為國戚皇親,為非作歹,臣請陛下下旨,嚴懲後妃母族,以還娘娘清譽。”


    一名禦史話音才落,緊接著便又有人站了出來。


    “啟奏陛下,前浙江都指揮使廉忠,在獄中喊冤,彈劾賈瑛身為江南水師總督,麵對叛匪卻裹足不前,這才致使叛匪得以逃竄至海外島嶼。事後,還嚴令浙江沿海衛所,隻船片板不得下海,阻撓浙江都司追擊圍剿叛匪,有養寇自重之嫌。”


    說話之人,是刑部的一名官員。


    “陛下,福建官員上疏彈劾賈雨村......”


    一旁默不作聲的馮恒石聽著大殿之內,一波又一波的彈劾之聲,感覺到朝堂的風向似乎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前一陣,百官之中聯名彈劾的首輔李恩第極其黨羽的居多,成為眾失之的的李恩第,請罪啟辭的折子都已經連著上了兩道了,不過皇帝一直沒有允準,傅東來也似乎沒有放棄繼續對李黨的打壓。


    怎麽今日風向突然就變了呢?


    馮恒石抬眼看向傅東來,隻以為是他在背後推動此事。


    可當看到傅東來眼神之時,馮恒石知道自己猜錯了。於是又將視線看向了其他兩名閣老。


    自從徐遮幕獲罪,葉百川入閣被堵,周荃回鄉守喪之後,嘉德朝的五名閣臣,如今隻剩下三人了。


    李恩第一如既往的保持低調,尤其是最近,對於百官們當著他的麵,對他發起的彈劾,甚至連反駁都不曾有過一句。


    是楊景嗎?


    他又為了什麽?


    官場之上,沒有一成不變的局勢,馮恒石宦海數十年,早已看清了這些。就說當初欲要推他作為魁首的清流派係,最近似乎也開始與他保持起了距離,不知道又與哪位達成了什麽協議。


    傅東來入閣的時間,並不算長,看來便是以他強勢的性格,也無法將自己的隊伍擰成一股繩。


    楊景雖然低調,平日裏又像是一個傳聲筒,但卻不可否認,其閣臣的資曆,是出李恩第之外,時間最長的一人,幾乎是與徐遮幕同一時間入的閣,期間還經曆過一次罷官,之後又二次起複,且依舊是內閣大學士。


    果真,不能小覷任何一人,尤其是能爬到大學士這個位置的。


    馮恒石又將目光看向大殿金座上的皇帝。


    隻聽嘉德沉默片刻後,開口道:“賈雨村之事,已有定論,今後不必再議。”


    “江南甄家,不過是出了幾個不孝子弟,楊儀已經奉旨拿辦了,此事也到此為止。”


    嘉德對於甄家沒有太大的好感,也談不上多壞的印象。


    甄家與皇室的情分,在先帝一朝,而不在他。若是犯事,依律處置即可。


    隻不過,前些日子,太妃派人請了他過去,說了一些關於先帝爺的事情,自然少不了提到甄家的,嘉德哪裏還不明白什麽意思。


    罷了,左右不過是一個仰賴祖上恩蔭的腐朽家族,便再留幾年吧,隻當是給太妃一個麵子。


    太妃是他的生母,母憑子貴,按理說,他已登頂大位,怎麽也要給自己的生母一個皇太後的位子。


    隻是,太妃的名分,是他的父皇保留下來的,若是先帝願意,在他初登大位之時,就該將此事提上議程了,可先帝沒有。


    如此,一拖便是四年。


    四年之後,他的父皇殯天,他好不容易能夠獨攬朝政,卻又麵對更大的朝局危機,此事也隻能再次擱置下來。


    他確實虧欠自己的生母甚多。


    不過如今隨著他的皇位漸漸穩固,將來倒是可以考慮一下此事了。


    “至於賢德妃的母族......”


    “召賈瑛回京吧......”


    “大伴,等賈瑛回京之後,宣賈政、賈瑛入宮自辯。”


    “諸位愛卿,你們彈劾賈瑛,還有賈家,總要給他一個自辯的機會吧,等他回京之後,你們再當著她的麵,好好問問,馮愛卿奏本中所提之事,是否屬實,再行論處。”


    如今的嘉德,再不是兩年之前的懦弱皇帝了,朝會上的事情,隨著他的拍板釘釘,甚少會再有人跳出來反對,天子威勢日重。


    殿內百官諸員聽了,也不再做聲。


    隻是有心之人卻不免對賈瑛,還有賈氏一族,生氣了羨慕之心。


    這是嘉德第二次讓賈瑛自辯了,若是換做別的官員,僅憑百官的一封彈章,就能讓其下獄,自辯?


    那要看皇帝有沒有心情聽這些。


    聖恩隆中啊!


    朝會之後,馮恒石與老友傅東來,並肩向宮外走去。


    路上,馮恒石忽然開口問道:“你這麽快,就要對勳貴動手了?”


    傅東來轉頭看了馮恒石一眼,搖了搖頭道:“新政才剛剛開始,老夫還沒有蠢到自覺墳墓的地步。”


    別看平日裏勳貴們見了文官就害怕,可事實上,他們才是這個國朝最強大的一支力量,若真要反噬起來,別說是他傅東來,皇帝都別想好過。


    對於勳貴,隻能徐徐謀之,而不可一味逞強逞快。


    “應該是有人想要轉移朝堂的風向,和百官的視線,賈瑛和賈家,不過是正好碰上了這個節骨眼兒,被當出頭椽子打了。誰讓賈瑛兩年來表現的太過與眾不同了呢!”


    馮恒石也配合著點了點頭。


    別的不說,往年的新科三甲想要出頭,不知道要苦熬多久,再看己亥一科,先有了一個賈瑛,後麵又來了一個馮驥才。


    不止是他們倆,己亥科的所有進士,近二年宦途似乎都很順暢,有的已經升任了地方知府。當然這與新政需要人才不無關係,但也足以讓他們這些老人唏噓了。


    “馮驥才是你派去江南的?”


    賈瑛官兒雖升的快,可卻又軍功打底,又有家族撐腰,宮裏還出了一位妃子,倒也能理解,可馮驥才不同。


    相比於新科的狀元公和探花郎,倒是傅斯年這個榜眼,顯得正常了些,如今還在翰林院熬資曆,在內閣當宣德郎呢。


    傅東來沒有否認,嘴裏卻說道:“如今看來,恐怕並非如此。”


    他可沒讓馮驥才針對賈家還有賈瑛。


    奉天門前,馮恒石搖了搖頭,不再多言,邁步往禮部而去,傅東來則是轉向西苑的文淵閣。


    朝會上的事情,賈府這邊還沒有收到消息,兩府上下,卻是沉浸在濃濃的喜悅之中。


    西府的璉二爺,終於有後了,賈家又添了一個新成員。


    鳳姐的小院兒裏,今日圍滿了婆子丫鬟,有等在外麵伺候的,還有賈母派來哨探的,就連穩婆都請了好幾個,生怕出了什麽意外。


    璉二與平兒兩個都在外邊的廊上焦急的等待著,聽著屋子裏傳出來的嘶叫聲,慌亂、焦急,還夾雜著等待喜訊的煎熬。


    璉二整個人還處在即將為人父的手足無措之中,廊下來回踱步,他自己都還是個沒長大的紈絝,反倒稀裏湖塗做了父親。


    “二爺,指定是個男孩兒,你就要當老爺了。”平兒身為鳳姐的貼身丫鬟,自然希望自家奶奶能給二爺添個男丁,這樣大房的位子也就穩了。


    雖說家中一團和氣,但那多是因為老太太在上麵壓著,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將來的隱憂。榮府二房雖談不上子嗣興盛,可第五代已經有了小蘭大爺,還有個寶二爺尚未婚娶,唯獨大房這邊,二爺年紀最大,隻是到目下,還沒有一兒半女。


    鳳姐如府也有幾年了,獨自卻一直沒有反應,這下可是好了。


    “哇!”


    一道響亮的哭聲,從屋內傳了出來,給這有些暮氣沉沉的賈府,增添了一絲新生的活力。


    “二爺,生了!”平兒麵色一喜,便向著屋門外迎了去。


    賈璉也跟在後麵走了過來。


    廊外候著的丫鬟婆子們,伸長了脖子,想要看到最後的結果。


    門簾子被掀開,一名四十來歲的穩婆從中走了出來。


    “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二奶奶可還好?”璉二有些急切的問道。


    添嗣,對於一個家族來說,永遠都是大事。


    “恭喜璉二爺,喜得千金一位。”穩婆道喜道。


    一旁的平兒麵色一暗,隨即又轉做笑意,向賈璉說道:“二爺,是為姑娘,還是這一輩的大姐呢!”


    賈璉對於男女,倒也不是特別的執著,畢竟他還年輕,眼下才有鳳姐這一房,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首得千金的喜悅,還是占據了他的心頭。


    “快,去向老太太報喜,還有大老爺和夫人那裏!”


    “平兒,給賞!”


    平兒從豐兒那裏哪來了賞銀,幾個穩婆,一人賞了一錠銀子。


    “媽媽們辛苦,外間備了酒席,一會兒都留下來吃宴。”


    賈璉已經走近了房間,平兒隨後也跟了進去。


    鳳姐紮了一個頭巾,身上蓋著褥子,半靠在床榻上,趙嬤嬤正抱著剛剛落地的大姐。


    “二爺快來看看。”


    賈璉生手生腳的將孩子抱了過來,模樣舉動看著有些滑稽,大概是還沒適應了“父親”這個新身份。


    鳳姐的臉上帶著一絲失落,隻是見了賈璉與平兒進來,又瞬息收斂了起來。


    她生性要強,不隻在別的事上,生孩子也一樣。


    璉二奶奶入府多年,卻隻誕下一個千金,這會子外麵的那些嘴碎的,不知正怎麽編排自己呢,卻不能讓人看了笑話去。


    “你感覺怎麽樣?身子還好嗎?”賈璉抱著孩子一邊關心鳳姐道。


    “讓二爺操心了,隻是感覺有些累。”


    鳳姐見賈璉臉上沒有不高興之意,心下輕鬆了許多,臉上浮起了笑色。


    “我來看看。”


    賈璉將孩子抱了過去。


    榮慶堂上。


    賈母與刑王兩位夫人正焦急的等待著,姑娘們離開後,榮慶堂上冷清了許多,如今隻有尤氏和李紈兩個媳婦兒,還有可卿這個孫兒媳婦陪著。


    見周瑞家的,還有王善保家的聯袂進來,賈母急忙問道:“可是生了?”


    “恭喜老太太,是位千金!”


    賈母神色微微一頓,緊接著便開心的笑了起來,和身旁的眾人分享喜訊。


    “好好好,吩咐下去,給鳳丫頭那裏多送些滋補的過去。”


    王夫人笑的很開心,像是打心底裏為鳳姐感到高興。


    刑夫人在眾人不易察覺之時,浮起了一絲冷笑,續弦難當,她又沒有一兒半女的,璉二平日裏又是個馬大哈,她這位繼母有什麽想法,也都屬正常。


    “咱們也都過去看看咱們家這個大功臣吧。”賈母向身旁眾人說道。


    榮禧堂,賈政還沒下衙,隻有賈赦在此處等候。


    聽了小廝來報,賈赦臉上閃過了一絲失望,揮揮手打發了小廝,默不作聲出了榮慶堂,到外麵赴宴去了。


    ......


    數日後,運河之上。


    兩日前,賈瑛陪著林如海與黛玉等人從金陵出發,薛家的喪禮就那樣稀裏湖塗辦完了,賈瑛也沒過多插手什麽,水師的組建也都提上了日程,有戚耀宗盯著,賈瑛走之前也抽空去了一趟,也沒什麽不放心的。


    霍恩幾人暫時留在了江南,無論是訓練水兵,還是龍江船廠疑惑軍器局那邊,都能用得到他們,賈瑛自己也還是要回來的。


    <a href="http://m.fqxsw.org" id="wzsy">fqxsw.org</a>


    行船才剛剛從長江轉入了運河水道,在路過揚州時停了一日,林如海帶著黛玉去祭拜了賈敏,賈瑛則帶著三春隨行。


    林家是姑蘇人,隻不過因為林如海尚還在世,便沒有將賈敏的墳塋牽回祖墳,這種事情恐怕最後還要落到賈瑛頭上去辦。


    官船才從揚州出發,便收到了從京城的來信。


    一封是吏部發函,召賈瑛回京。


    一封則是家書。


    看完了兩封信,賈瑛便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吏部發函何事?”林如海問道。


    賈瑛將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此次回京,你可有把握?”林如海問道。


    賈瑛笑著說道:“姑老爺放心吧,金陵宗族的事情我已經處理過了,賈範和一幹犯事的賈家子弟,我也都送去了官府,他們享受家族帶來的富貴,如今也該是出力的時候了。至於水師和剿匪的事情,姑老爺您也知道是怎麽回事。”


    還有一點賈瑛沒說,隻要皇帝還用得到他,言官就是給他安上再大的罪名也是無用之舉。


    林如海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這是賈瑛自己的路,還需要他自己走,別人幫不了太多。


    “哦,對了,政老爺信中提起,璉二哥有後了,是個千金,我將此事告訴妹妹們去。”


    “去吧。”船頭上,林如海笑著點頭,又是新生的一代,他與賈政這一輩,已經慢慢變老了。


    船艙內。


    “二嫂嫂生了?”


    “可惜,我們都不在府裏。”


    三春做姑姑了,迎春還是嫡親的,自然是開心的。


    “可惜是個女孩子,我覺得以二嫂嫂的性子,怕是很失望吧。”湘雲在一旁插嘴道。


    “女孩兒怎麽了?”黛玉作為獨女,並不覺得女孩兒有什麽不好。


    寶釵深處手指抿了一下湘雲的腦袋,笑說道:“你呀,什麽話都敢說。”


    齊思賢與徐文瑜作為外姓,不好插嘴,報春綠絨則是下人,也不能背後議論。


    “本來就是嘛,他們男人們不都喜歡男孩子嘛。”湘雲撅著嘴反駁道。


    眾人目光看向了賈瑛。


    “女孩子也挺好的,不都說女孩兒是父親的小棉襖嘛。”眼前的可都是姑娘,送命題不能選。


    可事實上,在這樣的年代,這樣的家族裏,女孩兒,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比不上男孩兒。


    除了由不得自己的父母之命外,還有女子在家中的地位。


    除非天下的女子都能遇上像自己這樣的丈夫。


    嗯,賈瑛覺得自己有點自戀了,不過事實也確實如此,畢竟這兩世人的身份是獨一無二的。


    “那我們回去的時候,是不是要帶一些禮物才好?”探春忽然說道


    。


    “我這裏尚有一道從雞鳴寺求來的百歲平安符,倒是正好可以作為禮物。”黛玉聞言,眼睛一亮。


    “上次在元符宮的時候,我從道長那裏求來了一個長命鎖,原本隻是覺得那長命鎖的樣式新奇,便留了下來,不想倒正好用到這兒了。”迎春也說道。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討論其該送什麽禮物來,不到片刻,話題又轉到了此次南下的收獲上來,賈瑛被自動拋到了一邊兒。


    不願意繼續當背景板的賈瑛,走出了船艙,開始考慮自己該送個什麽禮物才好。


    在江南一陣忙碌,倒是將鳳姐即將生產這件事情給忘了,也沒有順手準備什麽地方風物,如今要用時,才覺得兩手空空。


    南下時,姑娘們不曾見到的運河風光,回程途中總算是如願了,且此時的運河正是喧鬧的季節,偶爾遇到當地河神的廟會,或是此地有什麽名山勝跡的,賈瑛還會命船靠岸,帶著眾人一覽本地風俗。


    林如海無事一身輕,索性就陪著一眾晚輩清閑一次。


    至於賈瑛,更不著急,吏部隻說讓他回京,有沒規定什麽時候,這一南一北,走上半拉來月,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就這樣,眾人一路遊山玩水,好不自在。


    直到月底之時,方才到達通州碼頭,此一行離京,居然已經過去了數月有餘。


    回到府中後,眾人先是見過了賈母,說了一些南下之事後,複才又去鳳姐院兒裏,看了剛剛出生的大姐。


    賈瑛則是第一時間到吏部應了卯,複才回到家中見了賈政,兩人論起前些日子的禦史彈劾賈家一事,賈瑛自然也少不得將金陵宗族的情況分說一番。


    “二老爺,如今咱們家富貴已極,不知多少雙眼睛在外麵盯著,就等著你出什麽差錯,宗族那邊如此不知收斂,還給您老寫信告我的狀,細細想想,可見他們是何等的一種姿態,隻以為金陵除了賈家就沒有別人,連朝廷都能不放在眼中了。”


    “照這麽下去,遲早有一天,會招致陛下厭惡。族裏人多,保不齊哪一支坐下什麽觸怒龍鱗的事來,眼下陛下還給自辨的機會,隻怕到那時候,甭管咱們怎麽分辨,隻要一個‘賈’字,就足以讓闔族墜落深淵。”


    “瑛兒,你做的對。”賈政點頭道。


    “若照這麽下去,恐怕離覆亡不遠啊。隻是咱們遠在京中,那邊的事情又一時照顧不過來,那邊舊交又多,看著府裏的麵子,自然對於族裏的事情睜隻眼閉隻眼,也難怪別人彈劾。隻是該想個完全的辦法才是。”


    賈瑛對賈政還是很尊敬的,不因別的,隻因這府中上下,也隻有他還能有一些危機感,也能聽得進去他的意見,並且多有支持。


    若說辦法,賈瑛也想過許多。


    分宗,這兩個字,在賈瑛腦海中不止一次出現,可最終又被他否定了下去。


    先不說族裏老人那邊如何交代,隻說皇帝這邊,若是真惡了一家,恐怕也不是一個分宗能解決的。


    不記得原著之中,賈政那句“究竟讓聖上記著一個‘賈’字,就不好了。”


    賈政人雖迂了些,可在這點上,卻看的甚是透徹。


    隻因一個“賈”字而已。


    至於厭惡這個“賈”字的起因,是因為金陵宗族,還是因為勳貴,亦或是因為王家的那位,恐怕除了當今本身,誰都說不清楚。


    這也就側麵說明了,分不分宗,其實對於結局的走向影響並不大,相反失去了一個宗族的根基,給賈家帶來的隻有削弱。


    “以我看,還是要在金陵那邊扶植幾個成事穩重的族人來主事才行。”


    一個宗族的崛起或是衰落,其關鍵因素往往隻在一個或者幾個關鍵人物,憑一人而興,因一人而敗。


    隻看賈家,因寧榮二公而一躍成為大乾最高一等的閥閱之族,又因元春或是王子騰的死亡,而宣告落幕,可不正是如此。


    不僅是一個家族,上到朝堂之上的一個政黨,下到底層的謀個團體,都要遵循這條規律。


    不然為何那些大家族,總是把培養合格的繼承人,看做是家族的關鍵。


    若是能在金陵本宗,扶植一個或是幾個有能為的,不要讓他們把族人當豬養,多一些對政局的敏感性,或許能起到一些約束作用。


    這也是賈瑛為何要招募四家子弟做親衛的原因。


    “可以一試。”賈政點頭道。


    “不過,還是得經過認真挑選一番,廣撒網,多撈魚,總有合適的,若是有不錯的苗子,甚至可以接到京裏來培養,這樣也能給族中培養後繼之人。”


    京城這邊養廢了,那就從金陵那邊培養繼承人,就不信,賈氏一族,近千口人,就沒有一個能成事的。


    這邊兩人正聊著,外麵卻有人來報,說老太太請瑛二爺過去。


    “估計還是這檔子事,金陵那邊有宗老,把狀告到老太太那裏去了。”賈政提醒道。


    但也僅僅是提醒,要讓他站隊賈瑛,去反對他那老娘,半點都不要想的。


    老太太將自家的兩個兒子,拿捏的死死的。


    看看賈赦,老太太讓二兒子做了榮府的當家人,隻給了大兒子一個空洞無用的爵位,賈赦愣是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句。


    榮慶堂,賈母和兩位夫人都在,旁邊還有姑娘們陪著,分別數月,賈母平日連個陪著說話逗樂的人都沒有,用她老人家的話來說,沒了這幾個小的,總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怎麽說也是一家子,你又何苦發那麽大的火氣,金陵那邊,多是和我一輩的老人,有些甚至比我輩分都大,那賈範就再不是東西,總不至於把他們這一房都攆出去。”


    整個賈家,對於金陵感情最深厚的,莫過於賈母一輩了。


    賈瑛也感到有些無奈,隻能耐著性子解釋。


    “方才與二老爺也聊到此事,別的先不說,我隻說一件事。”


    賈瑛看向賈母緩緩開口道:“那護官符,想來老太太也是聽過的。”


    “好一個四大家族嗬。”


    “金陵官場中有傳言,想在金陵做官兒,若不知道護官符三字,那這官兒是做不長久的。”


    “什麽時候,朝廷官員的去留,輪到咱們四家來做主了?官員任命,乃天子之事,僅此一點,若叫人抓住不放,那便是闔家拿獄的重罪。”


    “處置不狠心一些能行嗎?難道要等他們哪天,把宮裏的娘娘也牽累了,把整個家族都拖進火坑裏?”


    “老太太怕是還不知道吧,如今,已經有人拿此事說事,上疏彈劾了。陛下此次召我回京,正是為了此事,明日朝會,政老爺與我都要上朝聽參。”


    “可有此事?”賈母心中一驚,看向刑王兩位夫人問道。


    王夫人目光躲閃。


    “天大的事,為何要瞞我?”賈母生氣道。


    “老爺隻是提了一嘴,具體的也沒細說。”王夫人解釋道。


    這話倒是整的,賈政確實瞞著府裏上下,免得人心煌煌。


    “老太太如今可還覺得孫兒處置的重了?”賈瑛反問一句道。


    “你也莫要拿此事堵我的嘴。”


    賈母瞪了一眼賈瑛,最終神色還是緩了下來,說道:“我們女人家在這府中能知道什麽,還不是由你們說了算,金陵那邊宗老來信告到我這裏,我還不興問一句了?”


    賈瑛臉上浮起了笑容。


    “老太太說的事,是我想差了,原本是不想拿這些瑣碎擾您老的清靜,所以才沒說,這會子說開了,也就好了。”


    <a id="wzsy" href="https://m.yawenba.net">雅文吧</a>


    “明日可能過得去?”賈母擔心問道。


    “還是那句話,您老隻管在府裏高樂,外麵的事,有老爺與我們去處理。”賈瑛不想將此事說的太過輕巧,免得眾人不當回事,越發沒有忌憚。


    賈母人老成精,聽賈瑛如此說,放心了不少。


    “我也不管了,隻是今後別再讓我知道,知道了,我總要問,總的給那些老哥哥老姐姐一個交代,你可別怨我礙你的事。”


    “哪裏會嫌您老。”賈瑛笑說道。


    “你也別在這兒待了,留我們娘兒們說說話。”賈母心情不好,當即趕人道。


    賈瑛從榮慶堂退了出來,靜心等待明日的朝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之寧府賢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微雨話西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微雨話西樓並收藏紅樓之寧府賢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