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池位於長歡穀最深的溝壑之底,池水匿於玄冰岩洞之中,四麵皆由九重山的極寒玄冰築成,凡人至此,根本不需接觸池水,眨眼便會被凍成人形冰雕。


    剛邁入玄冰岩洞,引路的宮人便已被凍得瑟瑟發抖,那宮人剛築基不久,體內真氣並不足以抵禦如此嚴寒,元嬰境且冰靈根的唐歡反應倒是不大,他想了想,大概問了路,便讓那宮人先去外麵等著。


    順著岩洞前進百米後,唐歡漸漸也覺出了冷,又走了將近千米,眼前才終於出現一汪寒氣氤氳的天然冰池。


    不需點燈,四周的冰棱上自然閃爍著藍白晶光,寒池中央,一名長發男子背對而坐,長發披散,背影挺拔,乍一眼望去,竟比那壁上堅冰還要更冷硬幾分。


    唐歡後悔了。


    這鬼地方起碼有零下六十度,泡一天能不凍死?


    難怪薑連枳如此懼怕玄冰池,左鵠伐那家夥,和蕭長離一樣不靠譜,竟是想讓他擔上個殺人犯的罪名!


    “謝煊?”唐歡哆哆嗦嗦喚了聲,僅在池水之外,四肢血液便被凍結了一半。


    池中人影紋絲不動,隱約之間,甚至能看見那結在發絲上的寒霜。


    不會真凍死了吧...?


    唐歡急忙繞到對麵,水中的謝煊果然雙目緊閉,全無反應。


    他徹底慌了,大喊:“來人!”


    四周靜悄悄的,半晌都無人回應。


    偌大的長歡宮,唯獨玄冰岩洞內部沒有人看守,因為無論多高的修為,在此處待久了,也會寒氣入體大打折扣,所以看守的宮人都在峽穀之上,並不會深入。


    不僅如此,此處靈氣還極為稀薄,傳音傳不出去,體內的靈氣也幾乎被寒氣凝結,法器法訣統統失了效用,玄冰洞於長歡宮,便是那叫天天不應的囚籠,處罰罪人的極寒禁地。


    半天等不到人,唐歡又將芥子空間裏亂七八糟的法器試了一遍,竟沒一個派的上用場,與此同時,不遠處的謝煊眉宇間寒霜更濃,眼看便像要凍成冰雕。


    唐歡看向那一池泛出幽藍寒氣的池水,在岸邊糾結地打了會兒哆嗦,終是狠一咬牙,撲通跳進了水中。


    他不能因為那點小事,就害死一個人。


    池水比預想中更加冰寒刺骨。


    四肢仿若瞬間被凍僵,寒意浸透麻木的皮膚,想活動一下都很難。


    水麵堪堪沒過謝煊的肩膀,於唐歡卻幾乎沒過大半張臉,他費力地朝中間撲騰,卻沒注意到池中的人已錯愕地睜開了眼。


    早在唐歡邁入玄冰岩洞時,謝煊其實就感知到了他的氣息,之所以閉目不語,純粹就是不想搭理唐歡。


    始作俑者突然過來能為了什麽?


    不過就是來圍觀他的狼狽,再諷刺奚落一番罷了,除此之外,謝煊想不到別的理由。


    哪想到岸上的唐歡喚了兩聲他的名字,被冷落後,不知道擺弄了一會兒什麽,然後竟突然跳了下來!


    就在謝煊驚愕的工夫,唐歡已經艱難遊到了他跟前,抱上他便往岸邊推。


    “謝、謝煊!你醒醒,你別死了啊...!”


    謝煊眼角狠狠抽了抽,非常懷疑唐歡是在咒他。


    區區玄冰池,他一個焚火靈根的元嬰境修士,就是泡上三天三夜,頂多也就是靈根被寒氣侵蝕,需要好生修養一陣罷了。


    怎麽可能會死?


    但也不知是真以為他死了,還是玄冰池水太過寒冷,唐歡那條抱著他的手臂竟在顫抖。


    唐歡根本推不動他,撲騰半天,其實一直都在原地打轉,謝煊垂眸,入目便是一張發絲濕亂,凍得發白的臉。


    可笑的是,即便如此狼狽,這張臉依舊美得驚心動魄。


    用力推也推不動,唐歡很快便沒了力氣,他以前看過科普,說是人死後會變得格外重,當即便心如死灰,以為自己真就莫名其妙草菅了一條人命。


    池底找不到落腳點,不知不覺中,他兩條手臂都改為半掛在了謝煊身上。


    唐歡不敢抬頭,沒勇氣去看被他害死的屍體,精神和肉/體的雙重刺激下,當即眼眶一紅,惶恐愧疚地道起歉來。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沒想殺你,我隻是隨口說說,沒想到...”


    就在唐歡撐不住要沉入水中時,頭上忽然傳來一聲吸氣,隨即,一條長臂緊緊鉗上了他的腰。


    謝煊的聲音低沉而強硬:“抬頭。”


    “...!”


    唐歡倒抽了一口氣,肺部被涼氣冰得生疼,第一反應就是詐屍了!


    玄幻世界什麽都可能發生,他使勁推了謝煊一把,掙紮著就往岸邊撲通,沒等逃出半米,便被謝煊拎著胳膊拽了回來。


    “又跑什麽?!抬頭,看看到底誰他娘的就死了!”


    唐歡這才聽清他說什麽,愣愣抬起頭,對上那雙惱火中透著幾分鬱悶的鳳眼,霎時不再掙紮了。


    唐歡喃喃道:“沒死?”


    謝煊徹底被氣笑了:“我若是死了,爬也得爬回來拉上你陪葬!”


    唐歡沒把他惡毒的言論當回事,得知人沒死,長長舒了一口氣,隻有滿心的慶幸。


    緊繃的神經驟然放鬆,外加極度嚴寒的處境,一時間,他眼前竟有些恍惚,再度抓上了謝煊的衣襟。


    “沒死的話,就先將本座...送上岸。”


    謝煊也看出了他狀態不對,暗罵一聲,當即抱著人遊上了岸,半路突然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抱唐歡。


    兩人衣服早已濕透,此地又使不出法決,火係靈根的謝煊倒還好,上岸後,唐歡身上的衣服便開始飛快凝結成冰。


    從此地離開岩洞,起碼還要走上千米的距離。


    看在他是為了‘救’自己的份上,謝煊從芥子空間拿出套嶄新衣物,生硬問癱坐在地的唐歡:“換衣服,還是撐著走出去?”


    唐歡凍得牙關打戰,話都說不利索,抬頭時發現謝煊臉色竟好像還有點紅,忍不住鬱悶道:“...你、你不冷嗎?”


    按道理說,謝煊已經泡了一天了,他才泡了一小會兒,他修為還比謝煊高,謝煊沒道理比他從容啊。


    謝煊上下掃了他一眼,目光是毫不掩飾地輕蔑:“是你肉身太過孱弱。”


    雖是元嬰境的修為,修煉卻不足百年,走的又是雙修一道,凡事都有長歡宮弟子出手,唐歡幾乎從未經曆過實戰,也從未受過傷,肉身根本得不到鞏固。


    修為提升過快,肉身卻一直跟不上,真要搏命,唐歡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說兩句話的功夫,唐歡身上的衣服已經成了“冰袍”,謝煊將衣服丟過去:“別廢話了,趕緊換上!”


    唐歡沒拒絕,哆哆嗦嗦地就開始脫衣服,謝煊見狀,霎時漲紅了臉,背過身咬牙道:“說脫就脫,你也不知道害臊?!”


    唐歡被罵的一噎,心道不是你催我趕緊換的麽,再說都是男的,有什麽可害臊的?


    ...行吧,他們現在的關係是有點複雜。


    不過原主和謝煊等人都雙修了那麽多年,他一外來戶都沒介意,謝煊又害臊個什麽勁兒?


    唐歡毫無心理負擔地換了衣服,身體情況稍微好了點,但也沒好多少,手腳依舊不聽使喚,想出去還要步行千米,一點點挪動,不知得耗費多長時間。


    他看向行動自如,甚至已在用火靈根蒸發水汽的謝煊,試探道:“我好像走不了。”


    謝煊臉色登時一黑。


    唐歡趕緊補充:“要不你先出去,幫我把蕭長離叫來,左鵠伐也行。”


    來時沒耗費多久,說明梨花洞府也距此處不遠,唐歡猶豫了一下,又道:“若是他倆離得遠,叫葉之瀾也行,或者其他修為高些的弟子...”


    沒等他說話,謝煊突然眯起眼打斷:“葉之瀾,你沒把他忘了?”


    唐歡搖頭:“忘了,不過他住的挺近,你就幫我叫一下就行。”


    謝煊這才眉目舒緩,居高臨下地看了唐歡一會兒,忽然冷笑道:“不幫。”


    唐歡眼睛一瞪,正想問他是不是沒被罰夠,謝煊卻走上前,一把將人從地上抱起。


    身體被暖意包裹,唐歡怔愣抬頭,入目便是隻緋紅的耳尖。


    “不愧是宮主大人,能想到的人還不少,可惜現在就隻有我。”


    謝煊嗤笑一聲,收攏手臂,將顫抖的唐歡抱得更緊,火靈根無聲爆發,不斷驅散懷中人身上的寒氣。


    那雙鳳眼依舊冷冽,俊美邪肆的側臉上也還是刻著盛氣淩人,他沒再看唐歡,一步一步、目不斜視地朝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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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我就夠了,不準找別人。”


    ...


    當晚,謝煊為圖省事,將他送到了修竹苑,然後出門右拐,回了自己的墨竹洞府,臨走之前,還很不耐煩地提醒唐歡明天別去太早。


    謝煊說完便走了,等人影都瞧不見了,唐歡才慢半拍反應過來什麽叫‘別去太早’。


    謝煊好像以為他明日還會去墨竹洞府探查識海,所以提醒他別太早到。


    嘖,這話說的,也就差直接讓他別來了。


    謝煊不樂意出手,唐歡也不在意,他本來也不想去,本欲派宮人去知會一聲的,想想又作罷了。


    謝煊讓他別去太早,他明天直接不去,豈不還算給對方一個意外之喜?


    他這宮主當的,不能說麵麵俱到,也稱得上體貼入微了吧。


    修竹苑內,唐歡施了個淨身決,重新換回了自己的衣服,來都來了,今夜索性放棄修煉,改為繼續閱讀上次沒看完的幾本有關三界秘寶的科普書。


    看書途中,唐歡總覺得哪裏有種違和感,就好像有什麽東西一直盯著他似的...


    有宮人在?


    他皺起眉,抬眸望向四望,掃向房間一角時,整個人倏然僵在了椅子上。


    他差點忘了,修竹苑內還有一個“晏翡”。


    那傀儡“晏翡”本應是在麵壁思過,不知何時、不知原因,竟再度轉回了身。


    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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