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終於找到了路,天已大亮。


    為防止被路人撞見,對鐵心蘭造成不好的影響,雨化田決定暫且休息,等她恢複行動再動身去前方的鎮店。


    一路下來胃裏空空,幸好江南水鄉不需刀耕火種,對野外自然環境破壞極小,物種繁盛。


    幾乎沒費什麽功夫,就有雞有魚。


    雖然吃野味不提倡,但情急之下管不了那麽多了,饑餓是所有感受中最痛苦的……


    鐵心蘭從頭看到尾,雨化田從宰殺、清理、點火……駕輕就熟、一氣嗬成。


    於是她的心裏不禁好奇起來,雨化田雖然是太監身份,理論上是服侍人的。


    但他如此受寵,受封欽差,也算是位極人臣了吧,怎麽也不至於親自幹這種活。


    不過很快傳來的陣陣肉香,讓早就饑腸轆轆的鐵心蘭收起了所有雜念……


    鐵心蘭接過一隻雞腿,炙烤的火候拿捏得恰到好處,外焦裏嫩。


    即便極力在雨化田麵前維持形象,也還是忍不住咽下一大口津液。


    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嘴邊送……


    “等等。”雨化田忽然叫停了她的動作。


    正疑惑間,隻見雨化田從懷裏取出一個小瓶,在雞腿灑上了一些粉末……


    鐵心蘭完全愣住了,他居然隨身帶著調料!?


    其實,這也不能怪雨化田,實在是,這個世界沒有味精,對於嘴被養叼了的雨化田來說,一切都是寡淡無味。


    就連禦膳房的禦廚連頓幾天的高湯,在雨化田嘴裏都不如前世一道家常小菜……


    但雨化田前世也不是搞化學的,隻記得味精最開始是從海帶裏提取。


    於是他就用最簡單的辦法,將海帶脫水曬幹,再碾成粉末,烹飪時加入,的確提鮮不少。


    如今這麽簡單的東西卻成了醉月樓的秘方,雨化田更是頓頓都不能離……


    “嗯~”


    鐵心蘭輕咬一口,不由地一聲輕吟。


    不知道這神秘的白色粉末起了多大作用,反正在鐵心蘭心中,這就是人間絕味。


    一口下去,唇齒留香,強烈的正反饋從味蕾蔓延至全身,腦海中除了美好和滿足,一無所有……


    再次睜開雙眼,鐵心蘭驚喜地發現,她的雙腿,好像又可以動了。


    雖然隻是剛開始恢複,酸痛無比,但這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跡了。


    看著鐵心蘭驚喜的模樣,雨化田突然就莫名感到有些“心疼”?


    不單是心疼鐵心蘭,而是心疼這個世界的所有人……


    -------------------------------------


    終於進城,一開始雨化田背著鐵心蘭走冤枉路耽誤了不少時間,此時已過了正午。


    想到一會兒父女重逢的感人場麵,然後鐵如雲聲淚俱下地對自己千恩萬謝,雨化田就渾身不自在。


    他最不擅長這個,所以決定就在此分別,鐵府他就不去了。


    鐵心蘭心有不舍,但雨化田去意已決。


    麵對她失落幽怨的眼神,雨化田總有種當了渣男的感覺,可自己明明什麽都沒做錯!


    “等找到羅摩遺體,我一定勸爹爹把它交給你。”


    “嗯……?為什麽要給我?”


    鐵心蘭沒有回答,而是急匆匆轉身跑了,留雨化田一個人站在原地,一臉的莫名其妙……


    江府,一個單薄身影坐在窗邊,眺望遠處的藍天。


    連日陰雨,久違放晴,一陣秋風襲來,無情孤獨的身影顯得更加蕭瑟。


    緊接著響起兩聲叩門,房門其實一直是敞開的,就為能第一時間迎接他……


    進屋的是鐵手,手裏端著飯菜:“吃點吧。”


    雖然無比心疼,但鐵手還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無情卻紋絲未動,終於在晴空萬裏找到了一朵雲:“還是沒有消息嘛?”


    鐵手輕歎一口氣,道:“這種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我知道了鐵手哥,放下吧,我會吃的。”


    “哦,好……”


    鐵手放下飯菜,看著無情的背影,輕輕搖頭,隨後緩慢轉身準備離開,突然一愣。


    雨化田對他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示意鐵手不要出聲。


    後者麵色一沉,卻也真的不動聲色,從他身前走過……


    “怎麽了鐵手哥?”


    無情沒有回頭,卻也能感應到身後有人正在靠近,隻當是鐵手又折返回來。


    隻聽耳畔傳來不滿的聲音:“又不好好吃飯……”


    “嗯……!”


    無情立刻回頭,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先是驚喜。


    下一刻,喜色褪去,清澈的眼眸中似乎升騰起一抹水汽……


    雨化田頓時心中一緊,但幸好隻是虛驚一場。


    無情太堅強了,堅強得讓人心疼,即便身世如此,雨化田也從未見她哭泣過。


    這次能讓無情做到這一步,雨化田甚至還有些小竊喜……


    “快點吃飯!”


    雨化田沒有說什麽安慰或者煽情的話,似乎今天的一切隻是稀鬆平常,沒什麽可說的。


    “嗯……”


    無情也不多問,隻是點頭,嫣然一笑……


    “我就知道哥哥一定會成功的。”


    “那你還不吃飯?”雨化田搖頭,這麽乖巧的丫頭也學會說假話了。


    雖然他還挺愛聽的……


    看著無情吃飽喝足,困倦之意又席卷而來。


    這丫頭從沒有睡午覺的習慣,看來,昨天晚上大概又一夜沒睡。


    扶她躺好,蓋好被子,雨化田才緩緩關門離去……


    無情難得睡得這麽沉,直到臨近黃昏,也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


    無所事事之下,雨化田找上了鐵手,在無情門外的院子裏一起研究轉輪劍……


    “這把劍……”


    鐵手對著轉輪劍細細觀摩了一會兒,也不由得讚歎起其精妙絕倫的設計。


    鐵手這個行家一上手,很快就發現其真正的門道。


    轉輪轉動,不僅能傷人經脈,還可對敵人的兵刃造成極大損傷。


    若交手的二人勢均力敵,久戰之下,對手不僅經脈受損,還會被振碎兵器,可謂是優勢占盡。


    可惜,有如此神兵在手,轉輪王卻先被雨化田偷襲,又被青龍暗箭所殺,幾乎一招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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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說,這,就是江湖……


    “督公,鐵盟主來了。”


    “又來了?不見。”


    “是……”


    江府管事退下稟報,回來不到半天,鐵如雲就上門三次。


    鐵手將轉輪劍還給雨化田,向來習慣性沉默的他也不禁好奇發問:“為什麽不見?”


    說實話解釋起來太麻煩,雨化田隨口敷衍道:“我和他沒什麽好說的。”


    鐵手聞言還以為雨化田和鐵如雲之間有什麽矛盾,當即也不再多問。


    “督公……”卻是剛才過來稟報的管事再次折回。


    雨化田問道:“鐵如雲不走?”


    “鐵盟主倒是走了,但隨行而來的鐵小姐一再堅持,說一定要見督公……”


    雨化田臉上一僵,下意識轉頭看向鐵手。


    後者默默起身,不動聲色地離開。


    雨化田的臉色更加難看,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讓她進來吧。”


    “喏……”


    沒過多久,鐵心蘭就到了,此時的院落中,就隻有雨化田一人。


    上來第一句話就帶著絲絲哭腔:“你為什麽不願意見我?”


    雨化田如皎月般無瑕的臉上,此刻也仿佛透著暗沉。


    這該死的熟悉感,明明什麽也沒做,卻搞得他好像始亂終棄一樣……


    “我不是見你了嗎?”


    果然,雨化田的回答讓鐵心蘭忽然一怔。


    是啊,他不是見我了嘛……


    不對!鐵心蘭很快定下心神,她今天不是來說這個的。


    可是,不說這個又該說什麽呢?


    鐵心蘭腦海裏空白一片,因為三次被雨化田吃了閉門羹,導致她已經忘了最初見雨化田的目的。


    以至於她見雨化田唯一的目的,就是見雨化田本身。


    但即便隻是看著雨化田,就讓她原本躁動的心安靜不少……


    “鐵小姐,若是無事,還請回吧,莫要讓鐵盟主擔心。”


    鐵心蘭看自己的眼神,憑借雨化田的經驗,他也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東西。


    而且說實話,在這個世界,鐵心蘭也算是第一個讓雨化田起了那方麵心思的女人。


    但是,現在身份和時間都不太對……


    “你在趕我走?”


    “……”


    “我是不是哪裏做錯了?”


    “你告訴我,我可以改……”


    一套三連下來,雨化田險些繃不住。


    這都不算暗示,得是明示了吧。


    如果是以前,如此絕色,還這麽容易就得手,雨化田哪裏會猶豫……


    等等,猶豫?


    雨化田想到了症結所在,身為自在門傳人,他為什麽要猶豫,想做就做,遵從本心才是他一貫的作風。


    什麽時間和身份?不過是他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


    那真正猶豫的原因是什麽?


    雨化田下意識轉過頭,恰好無情的身影映入眼簾……


    順著他的目光,鐵心蘭也看到了推門而出的無情。


    兩女對視,隻過了短短一息之間,鐵心蘭仿佛明白了些什麽。


    緊接著眼眸一黯,即便是吃雨化田閉門羹時,她的臉上依然洋溢著劫後餘生的朝氣。


    但此刻,這份朝氣在瞬息之間已轟然消散,微微低下頭……


    而反觀無情,就連雨化田都能看出鐵心蘭的心思,她又怎麽會不明白?


    一股危險的預感自雨化田心裏油然而生,這一幕,讓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個下午。


    這該死的熟悉感……


    不對啊?


    鐵心蘭就算了,在雨化田的心裏,一直是把無情當做親妹妹照顧的。


    那為什麽還會有這種感覺?難道……


    盯著無情清麗可人的模樣,雨化田心裏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此時他都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呸,禽獸……


    “我走了……”


    鐵心蘭因為無情的出現而心緒大亂,她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逃……


    “哥哥,鐵小姐來了,為什麽不請客人進屋坐坐?”


    “嗯?”


    無情的話讓雨化田和鐵心蘭齊齊一愣。


    但從來隻有無情讀別人的心思,隻要她想,就沒人能知道她心裏的想法。


    “不用了無情妹妹,事情我都已經說完了。”


    說完,鐵心蘭還“幽怨”地看了雨化田一眼。


    雨化田一陣無語,她明明什麽事也沒說,但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是啊崖餘,鐵小姐可能回府還有事。”


    “那好吧。”


    無情點點頭,雨化田長舒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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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化田將鐵心蘭送出府,路上一言不發。


    怎麽說呢?


    反正鐵心蘭給雨化田的感覺很複雜。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太單純了。


    或這說在這個世界,像她這種涉世未深的年輕女孩都很單純,給雨化田一種麵對學生的感覺。


    而且還不是大學生,甚至不是高中,而是初中生……


    也許沒有經曆過信息革命,人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但還是讓雨化田有些施展不開。


    前世,也有很多人渣,專挑涉世未深的學生下手。


    利用他們的閱曆、見識,這對還未走上社會的青春期學生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別說什麽互聯網社會,學生都早熟。就是再早熟,年齡差也擺在哪裏,什麽也彌補不了時間……


    雨化田曆來是看不起這種人,他雖然渣,但渣得有原則。


    言歸正傳,說回鐵心蘭,她雖然年紀不算小了,但明顯是屬於溫室裏的花朵。


    說起見識和閱曆,大概還不如雨化田前世的一個初中生。


    如果雨化田願意,可以隨心所欲將她玩弄於股掌之間,這明顯違背了雨化田的原則。


    糾結啊……


    糾結了一路,到了大門口,雨化田依然保持沉默,鐵心蘭卻先開口了:


    “到這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好。”


    雨化田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他來黃山可不是為了泡妞。


    現在雖然轉輪王已經伏誅,但細雨仍在潛逃,正事要緊。


    雨化田似乎突然醒悟,就好像……賢者時間?


    見雨化田真的要走,鐵心蘭頓時心裏一急,她終於想起,一開始為什麽要來見雨化田了。


    除了和鐵如雲過來表示感謝,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我……可以跟你去京城嗎?”


    雨化田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你爹不會同意的。”


    鐵心蘭聞言一頓,猶猶豫豫,小聲道:“那如果,我爹同意了呢?”


    “什麽?”


    “我先走了!”


    不及雨化田反應,鐵心蘭匆忙轉身離開,她可沒有勇氣再問一遍。


    盯著背影,雨化田百感交集,不禁感慨,為什麽他總要麵對這種事情……


    第八十八章 熟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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