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有事要問我?”


    周妙彤被北齋隨便找了間沒人的屋子帶了進去。


    雖然她已經不像在暖香閣裏時那麽憔悴,但一語一行、一顰一笑依然散發著令人心疼的虛弱。


    “嗯……”北齋點頭:“你和沈煉,到底還有沒有可能?”


    話音剛落,周妙彤黯然垂首。


    沉默良久,北齋輕歎一口氣,周妙彤沒說話,但卻沒有比無聲更準確的答案……


    “那和嚴公子呢?”


    周妙彤忽地一下仰起頭,目光與北齋對視,倏爾之間便又脫離。


    北齋嘴唇微張,剛要說些什麽,卻見周妙彤微微搖頭。


    “為什麽,你和嚴公子不是情投意合麽?他也到神侯府好幾次,向我保證非你不娶。”


    北齋自以為看明了周妙彤的心思,剛才她的反應,明顯是對那嚴公子心存愛慕的。


    而這位嚴公子,北齋也見了幾回了,幾乎每天都來上門,隻求見周妙彤一麵。


    看模樣,確實也是一個癡情的人。


    但周妙彤選擇拒絕,著實讓北齋有些不解了……


    “我喜歡他,是因為他是那段生活裏唯一給我帶來光明的人。


    他承諾的非我不娶、海誓山盟,給我希望,讓我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但是我也知道,這一切根本就隻是鏡花水月, 就算他能幫我贖身,但也不可能真的娶我這樣的人為妻……”


    “我不許你這麽說!”


    北齋大步向前, 與周妙彤的距離不足一尺, 氣勢淩人, 但對周妙彤似乎並沒有起任何作用。


    後者露出一副甜美的微笑,但這笑容在北齋落在北齋眼裏是那樣的蒼白……


    “姐, 謝謝。”


    “跟我還說什麽謝?是我這個當姐姐的失職,明明就在京城,我為什麽……”


    一股強烈的自責從心底升騰, 這股自責不是今天才有,但她一直不敢在周妙彤麵前表露出來。


    這些天,北齋在周妙彤麵前極力小心翼翼,每一句話都精雕細琢。


    就是擔心說到某個字、某個詞,會讓周妙彤聯想到那段絕望的日子,


    或許是自欺欺人吧, 誰都知道, 周妙彤根本就無法忘記那段時光, 可北齋還是這樣做了……


    北齋說著說著忍不住哽咽,忽然渾身一緊,原來是被周妙彤用力抱住,耳畔傳來她輕柔的聲音:“姐, 你做得已經很好了。”


    這不是安慰, 亂世中……


    別說亂世了,就算是太平盛世,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在那種情況下, 又能改變什麽呢?


    因為北齋的關係,自己能被救出來, 還帶她到了神侯府這一片如桃花源一樣的淨土。


    一開始,周妙彤就從未有過絲毫埋怨。


    聽到她的話, 北齋終於忍不住,滿眼通紅, 淚水再也抑製不住,竟在周妙彤的懷裏哭出了聲。


    周妙彤也有些發懵, 貌似,該哭的人是自己吧?


    但自從離開暖香閣到了神侯府,周妙彤一次淚也沒流過, 永遠是微笑麵對任何人……


    在周妙彤的懷裏待了許久,北齋才重新抬頭, 擦拭過眼角的淚痕。


    可滿眼通紅,任誰都看得出她剛才哭過。


    “我已經告訴他了,要娶我,就要照顧我妹一輩子。”


    周妙彤聞言一怔,怎麽也想不到北齋會用自己做條件,但同時,心裏還有些疑慮。


    “姐,可他是……”


    周妙彤擔心,姐姐是因為自己才委身雨化田。


    “我不幹涉你的決定,你也別管我的。再說,我們連女兒都有了……”


    周妙彤笑容更甚,輕輕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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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真把她帶來了。”


    還沒開席,雨化田把陸三金帶到角落。


    至於鄒小姐,才剛見麵,她已經用無與倫比的的人格魅力“征服”了所有人。


    包括嬌娘,甚至就連一直用憂鬱做表情的周妙彤也被她引導著有說有笑。


    再看周圍,簡直就是眾星捧月。


    雨化田和陸三金瞬間成為了路人,沒人在意,這讓雨化田很不爽。


    明明,自己才是主角……所有人關注的焦點!


    陸三金也有點苦惱,不管去哪,隻要帶上她,自己立刻就成為襯托她綠葉。


    說綠葉其實都是給自己臉上貼金,不被人完全無視、當個透明人就已經很不錯了。


    “她要來,我能有什麽辦法?”


    “她要來,總得有個理由吧?”


    兩個百無聊賴的人, 什麽都可以聊。


    “她說無情這麽漂亮,神侯府可能還有其他美女, 要盯著我……”


    雨化田:“……”


    “還是說點生意上的事吧,我已經集結好了船隊,準備出海。”


    為何陸三金要提這個呢,因為沒有雨化田的八十萬兩, 這一支龐大的船隊可不是輕易能建成的。


    身為大股東,雨化田當然有知情權。


    “出海,準備做什麽生意?”


    生意上的事,雨化田完全不擔心。


    卻聽陸三金淡淡道:“不做生意。”


    “嗯?”


    雨化田一愣,不做生意組船隊做什麽?


    陸三金看出了他的疑惑,緩緩解釋道:“以前做生意,是因為本金太少。


    解決本金問題之後,我一直有個更賺錢的想法。”


    “什麽?”


    “域外殖民。”


    咚!隻聽一聲巨響來襲。


    原來是院裏古董銅鍾咋在了地上,應該是年代太久,解構鏽蝕老化……


    “我想了很久,八十萬兩本金太多,做正當生意很難快速回本。


    撈偏門又違反我的原則,這是我做的計劃書……”


    陸三金說著,還真從衣服中取出厚厚一遝紙。


    此時的雨化田哪還有心思慢慢看?


    陸三金見狀,繪聲繪色的描述起來……


    他的計劃很長、很深、很全麵。


    總結一下,荷蘭在前幾年入台,意圖為建立與大明、東瀛、朝鮮等國的貿易據點。


    但因為當地原住民的反抗,進展緩慢,連島南的一半都沒完全控製住。


    陸三金準備以大明(西廠)的名義,援助當地原住民。


    畢竟,那裏名義上本就屬大明領土。但因為地處偏僻,大明內憂外患不斷,一直騰不出手去管。


    陸三金準備入台後,聯合當地漢人和原住民,逐步擠走荷蘭人。


    再以這個島為據點,向南輻射,控製東南亞的島國。


    幾十年來,西方人占據了他們的土地,奴役他們的人民,這個時候如果出現一個救世主……


    而西方人之所以這麽做,最主要目的並不是掠奪、壓榨他們。


    畢竟那些地方太窮,再怎麽壓也榨不出多少油水。


    西方殖民者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與大明的貿易,將大明的生絲、瓷器、茶等貨物轉運到其他國家,這才是真正的暴利。


    那麽問題來了,這份暴利外國人賺得,大明的人為何就賺不得?


    從地理位置上,大明離他們更近。


    文化上,他們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些儒家文化的影響。


    至少,比起他們,金發碧眼的西方人才更像是蠻夷。


    不論怎麽說,大明控製他們,都遠比西方殖民者更容易。


    之前沒控製,是因為海禁,如今海禁已經解除了,朝廷沒有餘力去顧及這些,也該有人站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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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三金的計劃太詳細,隻言片語解釋不清,雨化田對此的反應隻有深深的震撼。


    乖乖,到底我是穿越者還是你是穿越者?


    突然,雨化田想到了什麽,大喊一聲:“奇變偶不變!”


    所有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陸三金則是一臉的迷茫。


    呼~雨化田長舒一口氣,還好他沒對上,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你的計劃……可是個大工程,而且應該免不了跟荷蘭人正麵交鋒。”


    “我已經從江湖聘請了一批武林高手,他們都擅長暗殺。”


    暗殺?你是從青花會請的高手吧……


    雨化田有些無語,不過,也確實不能太過高看這批殖民者。


    他們大多是在本國混得不好,或者混不下去了,才跋山涉水、不遠萬裏地跑去開拓殖民地。


    要說水平麽……從他們拿著洋槍洋炮,卻連一幫原住民都搞不定就可見一斑。


    青花會的殺手過去,那簡直就是虎入羊群、降維打擊……


    “我從靈濟宮調一百精銳給你,保護你的安全。”


    陸三金等得就是雨化田這句話,他要做這麽大的事,不管是留在大明,還是出海,都有相當的危險性。


    雖然也準備雇一批武林高手保護自己,但江湖豪俠們一個個都獨來獨往慣了。


    讓他們去殺人還行,要論保護麽,比起正規軍來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而且,此行有了西廠背書的話,那各方阻力可就小得多了……


    “另外我還想采購一批武器和火藥。”陸三金接著道。


    雨化田的表情中透著股“神奇”:“用我的錢,買我的武器?”


    “親兄弟明算賬,做生意一碼是一碼。”


    “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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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別陸三金後,天已經完全黑了,雨化田當然是選擇留宿神侯府。


    見諸葛正我一個人坐在院子裏賞月發呆,若有所思,於是走上前詢問道:


    “世叔,從陸三金身上,看出什麽了沒有?”


    諸葛正我聽到聲響,也終於有了反應,略微停頓後,回道:“很優秀,非常優秀。”


    雨化田不知怎麽就問了一個非常“笨”的問題:“和我比呢?”


    諸葛正我遲疑了?沒錯,他遲疑了!


    頓時,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奇怪感覺占據了雨化田的心扉。


    他明明什麽都沒有說,卻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雨化田隻覺得心裏好悶……


    “你和他,是不一樣的。”


    嗯,雨化田信了,這個時候,諸葛正我說什麽他都信。


    雨化田隻想隨便說點什麽轉移話題:“世叔,你把自在門掌門傳給崖餘。


    那自在門除了我們,是不是還有其他門人,要不要通知他們?”


    自在門,除了諸葛正我這一支,應該還有其他門人的存在吧。


    當年祖師爺韋青青青的四個徒弟,不可能隻有諸葛正我一人有傳人。


    沒想到,這一回諸葛正我又遲疑了。


    不過,這次他應該隻是單純地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關於諸葛正我等第一代四大名捕,江湖上傳聞很多,但因為經年已久,真實性要打一個問好。


    但談到初代四大名捕是怎麽解散的,大家講得版本都差不多。


    簡而言之四個字——兄弟鬩牆、手足相殘……


    看來,諸葛正我又是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良久,才緩緩開口,道:


    “自然是有的,如果他們有誰不服崖餘的話,那就要靠你出手擺平了。”


    “我?”雨化田指指自己,有點沒反應過來,位是你傳的,掌門是無情當的,關我什麽事?


    “我是長輩,總不能以大欺小。崖餘不會武功,你不管她誰管她。”


    諸葛正我說得理直氣壯,雨化田竟無言以對,隻能呆呆地回應:“好吧……”


    不過,話都說到這裏了。


    當年諸葛正我師兄弟四人能起內訌,都到了下殺手的地步。


    說明,四個人中起碼有個不是善茬,這個人當然不會是諸葛正我,那就是諸葛正我的敵人。


    敵人教出來的弟子,大概率也是敵人,雨化田還真得留個心眼……


    “世叔,如果我要做一件……不,是兩件事。


    這兩件事很大,大到可能影響今後千年曆史的地步,我應不應該做?”


    這才是雨化田來找諸葛正我真正想問的問題。


    原本隻為殺多爾袞和鼇拜這一件事,沒想到今天陸三金給了他一個“驚喜”。


    具體是“驚”還是“喜”,雨化田現在還不敢輕易下結論……


    “你說的影響,是好的還是壞的?”


    雨化田這麽大的話題,諸葛正我也依然是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


    真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什麽是能夠讓他動容的,嬌娘?


    “在我看來,是好的。但也許,會有我意料之外的結果,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蝴蝶翅膀扇一扇,後麵的東西誰也沒辦法預料。


    或許,多爾袞和鼇拜沒了,女真那邊會有更強悍的大將上位。


    未來……誰又說得清?


    “事在人為,沒法預料的東西,就不要想得太多。


    悲觀者往往正確,樂觀者才能成功,做與不做,全看你的本心。”


    “我……知道了,多謝世叔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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