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隔著老遠,秦文遠喚了一聲。


    下一秒,果不其然,他看中的那道身影跑了過來。


    相比於其他人的慢悠悠,這道身影的主人,則是顯得有些急切。


    “夫君!”


    一來到秦文遠身邊,長樂便跳了起來,看那模樣,是一往無前的。


    也就是說,要是秦文遠一個沒接準,那長樂隻能是摔倒了,以那麽遠跳過來,摔倒後估計都得毀容。


    這可把秦文遠嚇得不輕,連忙是雙手張開,抱住了自家夫人嬌小的身子。


    “夫君,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長樂抱著秦文遠,吸了口他身上的氣息,有些滿足。


    秦文遠此時卻沒什麽好脾氣了,他感覺長樂太亂來了。


    故此,他敲了下長樂小腦袋,沒好氣道:“夫人啊,你剛才在做什麽呢,一個沒注意,我都沒辦法接住你。”


    “你……你這是要我早點去吃席嗎?”


    長樂聞言,難得有些俏皮的吐了吐小舌頭,“這……這不是有夫君你嗎,有你在,我能受到什麽傷害?”


    “倒是你這個混蛋夫君,為何打暈我,然後讓未羊大哥偷偷帶我走?”


    “我們明明都說好同生共死的,你這可是違背了誓言,得受到懲罰才是!!”


    額……


    長樂這一席話,頓時讓秦文遠語氣一滯。


    自己……這是根本沒辦法反駁啊!


    秦文遠夫婦二人這一幕,倒是看的眾人哄堂大笑起來。


    小兕子,也是無比羨慕的看著二人。


    隻是,羨慕歸羨慕。


    她知道,這是長樂當初決定後的收獲。


    當初要是換成了她,要她下定決心和一般人過這樣子的生活,小兕子感覺自己還真的下不來決心。


    不為別的,僅僅隻是因為錦衣玉食的生活處的久了,這種生活水平猛然之間下降,她壓根就承受不了。


    所以,羨慕的同時,小兕子又有點兒對自己姐姐長樂佩服。


    佩服於她敢拋棄一切!


    敢從零開始和秦文遠過日子!!


    這個夜晚,就這樣,一行人都有說有笑的結伴而行。


    原本魏征是想快點告訴秦文遠,有關於五姓七望的事情,也因為今晚的氣氛,不得不選擇了延後。


    今晚嘛,開心就好了。


    …………


    豎日。


    剛剛早晨,一道緊急的通知傳達到長安城,幾乎所有當朝眾臣的手裏。


    得到的消息的當朝重臣,無不是震驚駭然的坐立起來,眼神之中帶著驚悚震撼的神色,重新把剛收到的信件,一個個文字,逐一讀了過去。


    “這!!!”


    李靖倒抽一口冷氣,麵色驚駭莫名,急急忙忙告別夫人紅拂女,離開府邸,在門口上馬,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長安南城門。


    他在城內急速狂奔,滿條街的百姓,都感覺到了耳邊陣陣狂風吹過。


    更有甚者,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隻聽到一陣風掠過。


    僅僅兩刻鍾時間,李靖便抵達了長安城北門,遠遠的,就看到南城門上空,一道無比熟悉的身影,比他更快一步,早已抵達那裏。


    “信件消息屬實嗎?真的有數十萬難民就快要抵達長安城了?”


    剛上南城門,人還未至,李靖的聲音就遠遠傳遞而來。


    聲音之中,更是帶著莫名的驚悚感,刹那之間來到秦叔寶的旁邊。


    秦叔寶悶哼一聲,沉聲道:“李將軍,恐怕情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惡劣,我們才剛剛得到消息,但是北方的逃難隊伍,就已經出現在我們長安不遠處了。”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李靖微微皺眉,今早信件裏的事情,屬於國家一級大事。


    斥候們沒道理那麽慢傳達至長安。


    慢的原因,隻有一個。


    那就是之前傳信的信鴿,都被截了!!


    李靖冷冷道:“有不明勢力,操控著這一切?”


    秦叔寶點頭,“不錯,南地斥候方才告訴我了,他是第十二批趕往長安城的斥候,也是他,才讓我們得知南方巨大災難。”


    “第十二批派出的斥候,才把消息傳到我們手裏……”


    “這也說明,前麵的十一批斥候,全部都死了!這隻不知名的勢力,他們潛藏的力量,非同小可。”


    秦叔寶的聲音很是低沉,帶著壓抑的氛圍,然後手指指向了城外海天一線的位置。


    在那裏,黑壓壓一片,塵土飛揚的場景,是一列列馬車隊,密密麻麻,仿佛無邊無際,不知何處是邊際。


    在隊伍的兩側,還有大量的唐軍士兵,無數士兵守衛在邊緣。


    隊伍的上空,一隻隻烏鴉,飛鳥也在盤旋飛舞著,仿佛身後有莫大恐怖一樣。


    在隊伍的最前方,更是有各地的將軍!


    浩浩蕩蕩的隊伍,無比磅礴的氣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一支攻打長安城的隊伍。


    但是……


    隨著遠處隊伍不斷的靠近,秦叔寶和李靖兩人,都能清楚的看到。


    這支隊伍是那麽的狼狽,唐軍土兵丟盔棄甲,口幹舌燥,腳步也踉踉蹌蹌,普通平民老百姓,更是拖家帶口,麵容疲憊,營養不良。


    往往一大群人擁擠在一輛馬車上,更多的人都擠在車頂。


    隱隱約約,憑借兩人不凡的耳力,甚至可以聽到遠處,那不斷清晰的哭泣聲,濃濃的悲傷,在空氣之中彌漫。


    秦叔寶和李靖兩人臉色,刹那之間難看了起來。


    “南方疆域,十幾座城市遭遇蝗災,多達半個月,無論是儲藏的糧食,還是還在種植的糧食,全部都被啃食一空。”


    “這半個多月來,他們趕往長安的途中,百姓們餓死二十多萬,士兵也餓死了一萬多人,就連……就連鎮守一方的李自在將軍,也因為要與百姓同甘共苦,將自己糧食讓給孩子,也……”


    “活活的餓死了……”


    秦叔寶聲音,越發沉重沙啞,帶著絲絲壓抑的凝重。


    聞得此言,


    頓時之間,李靖心口一堵,血淋淋的數字,幾十萬的百姓,說死就死了。


    “這群可恨的蝗蟲。”


    李靖恨得咬牙切齒,目光都差點就要噴出火來了。


    但是他也知道,大勢麵前,沒糧食的情況下,別說是百姓們了,就算是他們這些位高權重的大將軍,也會死!


    蝗蟲屬於天災,沒辦法防禦。


    故此,李靖最痛恨的,莫過於是布置了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了。


    餓死了幾十萬人,人都到了眼前,他們才知道百萬人數的難民將至。


    這幕後之人,到底是殺了多少前來通報的斥候啊!!


    甚至乎,南方蝗災,李靖都感覺不是天為,而是這隱藏勢力做的。


    也在秦叔寶和李靖兩人說話之間,遠處隊伍前方,一道騎馬身影猛然加速,瞬間脫離隊伍。


    朝著他們的方向,速度極為迅速,僅僅幾十個呼吸的功夫,就橫跨幾百米距離,出現在秦叔寶和李靖兩人麵前。


    來人一身黑色盔甲,屬於特質材料打造,此刻卻是破爛不堪。


    臉上還有著一些焦黃,顯然是被曬得,嘴唇也是幹裂,整體模樣很是狼狽。


    他的眼神之中,都帶著一絲疲憊。


    看到兩人,對方聲音都激動的難以自持道,“李……李將軍,秦將軍,我……我我我,我們終於看到你們了!!”


    說完,一名堂堂鎮守一方的大將軍,居然當著他們兩人的麵哭了出來,聲音悲涼痛苦充滿無盡痛苦和絕望。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神之中的驚駭。


    要知道,現在可是唐初,每一名將軍,可不是靠科舉成績提攜,都是在殺伐戰場之中走出來的,都是身經百戰之人。


    在前往長安的途中,他們到底經曆了什麽事,居然能讓一名看慣了生死的將軍,都絕望到這等程度?!


    男兒有淚不輕彈啊,更何況是大唐脊梁的大將軍,鎮壓-方,平定一切動亂的決策者。


    兩人瞬息之間,就感到一股驚悚到毛骨悚然的感覺。


    “先別激動,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我們到現在才收到信息?”李靖心跳加速,連忙安慰對方。


    “百姓們都死了,都死了!!”


    對方說到這裏,眼神之中帶著驚恐,聲音微顫道:“南方十幾座城市,糧食半個月前徹底斷層,全死了,都餓死光了。”


    “半個月以來,我們趕往長安途中,我們自身就是蝗蟲一樣,路上的樹、草、花,凡是能吃的,我們都吃了。”


    “可沒辦法,難民太多了,每天每夜,每時每分,都有數以百計的人餓死,睡一覺,都不知道自己隔壁剛交的朋友,會不會明天就和自己天人兩隔。”


    說著,他又悲傷的哭泣出來。


    “那些……那些蝗蟲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發了瘋,瘋狂的啃食著我們種植的糧食,還知道我們藏匿糧食的地點。”


    “無邊無際,天上地下,全部都是蝗蟲,無窮無盡的湧了出來,天被被它們給壓黑了。”


    這名將軍驚恐的眼瞳,都在收縮,呼吸都輕顫,仿佛看到當初極為恐怖的畫麵,身體忍不住都在顫抖。


    “太多了,蝗蟲實在太多了,襄州首當其衝,那裏是我們南方十二城儲藏糧食的重地。”


    “坐鎮我們唐軍無數,各種精銳兵器,戰馬,全是最先供應的,更是我們十二城資源傾斜的重點城池。”


    “但是,隻用了一天不到的時間,蝗蟲過境,士兵們拚死抵擋,箭矢都放光了,也沒辦法阻止它們啃食糧食。”


    “糧食都被啃光光了,一點糧食都沒有留下來,等我們其他城池士兵過去支援的時候,整個城池,都隻剩下了蕭瑟,荒涼了整整數百裏。”


    “那裏簡直就是荒漠,比荒漠還要恐怖,大地荒涼,官道如同野地,所有的軍營就好像被狂風吹過一樣,到處都是被肆虐後的慘狀。”


    “我們本以為那隻是一次偶然,可是,襄州慘劇開始不斷重演,到處都是荒涼的環境。”


    “從那以後,難民太多了太多了,根本無法計算,隻知道餓死的人屍橫遍野,每時每刻都有人倒在前往長安的路上,我,我我我我……”


    說著說著,此人眼角就流下淚水,權頭死死的握堅,眼睛之中,充滿濤濤翻天的仇恨。


    親眼目睹百萬人賴以生存的糧食被蝗蟲肆虐殆盡,這簡直就是屠殺,是對人族的大滅絕!!


    “我還在一座被肆虐過後的村莊,看到了糗百具屍體。”


    “他們……他們受不了空腹,都是各自慫恿著各自,然後相約著自殺的。”


    “啊啊啊啊啊!!”


    他痛苦的咆哮道:“李將軍,秦將軍,你們知道嗎,他們走的時候,像是疊羅漢,一人接著一人,堆砌成十幾米小山,是既流著淚,也是笑著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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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裏……那裏……”


    說著,他突然更加哽咽起來。


    “那裏,可還有著孩子啊,他們高不足膝蓋,不足膝蓋啊!!”


    “我大唐的未來新生兒,居然是這樣對大唐充滿絕望的死了啊!”


    當他話音落下,不管是李靖還是秦叔寶,頓時間駭然的睜大雙眼,體內一股無法形容的怒火,在心中醞釀,即將爆發。


    他們二人的麵容瞬間猙獰起來,體內五髒六腑翻江倒海,瘋狂的深吸氣呼出氣。


    頓時之間,李靖怒吼出聲,“蝗蟲,一群孽畜,一群孽畜!!”


    他們的聲音遠遠傳遞,城門口的士兵們都被震撼到了。


    再聽著那名將軍撕心裂肺的講述,有的士兵手中武器劃落了,都不自知,就那麽怔愣愣的站在原地。


    有的士兵,則是和李靖秦叔寶二人一樣,完全暴怒起來,牙齒咬的咯吱作響,都在打顫,不是恐懼,而是憤怒,憤怒到極致!!


    滔天恨意蓬勃而出,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燒,讓空氣中都流動著他們憤怒的氣息。


    “孽畜!!”


    “孽畜!!”


    士兵們憤怒出聲,從一開始的不整齊,逐漸整齊,直到齊若一人,發出嘹亮的怒哄。


    也在此時,來自南方城池的將軍,也是哽咽著繼續道:“等我們重整旗鼓,準備在金州與蝗蟲殊死一搏的時候,我們身後的城池,也幾乎同時受到衝擊。”


    “它們實在太多了,我們士兵的箭矢都射的脫臼,短劍都揮的無力,投石車都用到散架,能用的都徹底用上了,但是還是無法阻擋蝗蟲禍害莊稼,侵蝕一空。”


    “我們在李自在將軍的帶領下,站在最前麵,拚死抵抗,但是蝗蟲這一次的數量,哪怕是揮殺至夕陽落下,不,那一天我們根本看不到夕陽。”


    “因為那一天的蝗蟲,鋪天蓋地,將天空染成黑色足足一整天,根本不給我們絲毫活路,就要把我們賴以生存的糧食,徹底侵蝕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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