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老太太活到八十多歲壽終正寢,臨終時兒孫繞床,可她卻仍然沒有合上雙眼,為啥?因為耿老太太知道,自己這一死就給孩子們留下了一個大難題。


    耿老太太一生坎坷,她二十歲上嫁給了李軍,生了老大、老二兩個兒子,誰知老天不作美,“文革”中李軍病死了,為生活所迫,耿老太太又改嫁給了耿峰,五個月後就生下了小紅。耿峰是個真男人,對待小紅如同親生,老大和老二的生活費他也包了,感激得耿老太太直落眼淚。以後她又為耿峰生了老四、老五兩個兒子,這兩窩孩子雖不是一個姓,可好得如同親兄弟一般。兩年前,耿峰因病去世了,臨走時含淚拉著耿老太太的手說:“我先一步到陰間地府,你死後可千萬要來呀!”


    耿老太太明白耿峰的潛台詞,他是怕耿老太太死後去找李軍,讓他做個孤獨鬼,可耿老太太心裏也苦呀,她和李軍是結發夫妻,死後若隨了耿峰,那李軍不是更加孤獨?耿老太太無從選擇,隻能把難題留給了孩子們。


    山雨欲來風滿樓,兩窩孩子在母親的靈堂內就吵了起來:老大和老二主張母親必須和李軍葬在一起,老四和老五堅決反對,他們說,母親嫁給耿家後,就和李軍沒了關係,母親不和耿峰埋在一起,天理難容。


    哥兒幾個針尖對麥芒,誰也說服不了誰,他們就想起了遠在美國的小紅,馬上給她打電話,問她何時回來,站在誰一邊。小紅聽了兄弟們的話,在電話那頭什麽也不說,隻是哭,哭得死去活來……最後她告訴兄弟們,老板太苛刻了,居然不給她假,如果自行回來,就會馬上失業,她無法回國參加母親的葬禮了,隻能拜托幾位兄弟,至於母親葬在誰家,她全聽兄弟的,自己沒什麽意見。


    既然小紅不能回來,更不肯投票,這哥兒四個就更臉紅脖子粗了,話越說越僵,大有一拚到底的架勢。正在這時,門鈴響了,進來了一個中年男人。哥兒幾個一看,誰都不認識他,老大忙問:“你找誰呀?”來人一臉肅穆,說了聲:“請節哀,我是專門來為你們母親辦喪事的大師。”


    大師,什麽大師?你是從哪兒蹦出來的?母親去世了,你是怎麽知道的?麵對一家人的責問,大師微微一笑,說:“我是個葬禮師,能通鬼神之道。令堂去世後托夢給我,怕你們哥兒幾個為了葬禮而鬧意見,就讓我來幫助辦理她的喪事,你們家的事,我全知道。”


    此言一出,哥兒幾個全不信:母親要托夢也該托給自己兒子呀,哪會去找這麽個外人。老四性子急,就往外推那中年男人:“現在大師多如牛毛,八成是騙子,我們哥兒幾個不傻,你還是到別人家去行騙吧。”


    大師不肯走,看著老四說:“你在家排行是老四吧,但要是光從耿家來論,你還是老大。你女兒在天津上大學,你妻子有糖尿病,我說的對嗎?”聽大師這麽一說,老四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說的全對呀,這是怎麽一回事?


    老二有點迷信,怕大師真有來頭,就忙問:“你要真是個大師,知道我的情況嗎?”大師看看老二,說:“你開的大酒樓月收入十多萬,可多一半被你的情人阿麗要走了,你不怕媳婦卻怕阿麗,因為她在外麵偷偷給你生了個兒子。”大師的話一出口,老二差點沒背過氣去,他怎麽連自己的私事兒也知道呀?太神奇了!


    老五覺得新鮮,就問:“那你知道我媽活著時最愛吃什麽?”大師說:“你是老五吧,你媽媽最愛吃的是茶葉蛋,可你的錢包不爭氣,又想盡孝心,所以就總是自己做茶葉蛋給你媽吃。”大師說完這些,哥兒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暈菜了。


    這大師太神了,神得讓人心裏發毛,老大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大師肯定是衝錢來的,家裏這麽亂,可別讓外人鑽了空子,想到此,老大就問大師:“你給我們辦喪事要多少錢?錢多了我們可出不起。”


    大師伸出大小拇指,比畫著說:“我不多要,六百元就成。”哥兒幾個互相看看,價格還算公道,老大便做主點頭答應了,他接著問大師:“你既是大師,知道我們為什麽爭吵嗎?”


    大師說:“令堂說了,你們哥兒幾個一不貪錢,二不搶房產,都是為了各自的父親。為了不讓你們鬧意見,令堂說了,決定讓你們抓鬮,放上兩個骨灰盒,一個放她的骨灰,一個放別的女人的骨灰,看誰運氣好了。”


    哪找別人的骨灰去?大師告訴他們,現在社會上不缺無主的遺體,隻要和火葬場的人搞好關係,找個女人的骨灰不難,這樣辦,可以讓沒有與母親合葬的父親在陰間也不孤單。


    這個方法雖不是萬全之策,可對於雙方來說也算是公平了,於是大家就同意了。大師又說,為了公平起見,裝骨灰時哥兒幾個誰也不能去,要由他和火葬場的人來裝,裝完了拿出來,由哥兒幾個選擇。大師說得頭頭是道,哥兒幾個也無話可說,事情就這麽定了。大師把自己的名片留下一張,說火化那天他再來,就走了。


    夜裏,大師接到了老四的電話,老四說,隻要大師肯幫忙,把哪個盒裏是母親的骨灰告訴他,他願意給大師一千元錢作為好處費。大師想了想,就說:“念你一片孝心,我就答應了,可你不能和別人說呀,否則就毀了我的名聲。”


    火化的那天早晨,大師還沒走到耿家門口呢,老四就在那裏等著了,他將一千元錢交給了大師。大師告訴他,等到取骨灰時,自己讓火葬場的人抱著耿老太太的骨灰盒出來,自己抱著的那個是假的。老四千恩萬謝,恨不能給大師磕頭了。


    一行人來到火葬場,乘人不注意,老大又湊到大師身邊,往大師兜裏放進了一千元錢,然後衝他一眨眼睛,大師明白,也笑了笑,沒有說話。火化很順利,裝骨灰時,大師和火葬場的一個工作人員進去了,讓哥兒幾個在外麵等著,工夫不大,大師在前,工作人員在後,一人抱著一個骨灰盒出來了,將它們放在了桌子上。大師摸了摸自己抱出來的骨灰盒,深深地看了老大一眼,說:“一切全辦好了,現在開始抓鬮了,你們誰先來?”


    哥兒幾個都想先來,工作人員說:“按規矩先由老大來。”此話一出,老大和老二走上前來,他們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老大抱起了大師拿出來的那個骨灰盒。他們挑的時候,老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要是他們挑到了真的,自己就是拚命,也要把母親的骨灰搶回來,可一看他們挑的是假的,他心裏那個樂呀,但臉上還是裝做不高興的樣子,抱起了另一個骨灰盒。


    埋葬了母親,老大和老四都給國外的小紅打電話,告訴她葬禮辦完了,他們沒有打架,是母親派來個大師幫忙,向著自己的父親,所以一切挺順利,讓她安心在國外工作。


    小紅放下電話,已是淚流滿麵,她打開電腦,登陸了一個網頁。小紅在國外生活了多年,不能經常回國,就在這裏建了一個網上公墓,來祭奠自己的生父和養父。她把公墓搞得很別致,一家人的生活照片全貼上了不說,更把家裏幾年來發生的一切全寫在了這裏,讓她的兩位父親共享家裏的快樂和憂愁。現在母親的葬禮順利辦完了,她傷心地寫道:“媽媽,今天你已到了天國,也就會來這裏和爸爸在一起了。聽大哥說,有個大師是你讓去的,媽媽你可真偉大,大師辦得很好,兄弟們沒打架。媽媽,你就在這裏安家吧,我保證把家裏發生的事都告訴你。媽媽,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了,我的左腿在半年前就被壓折了,現在還不能坐飛機,所以我才沒能來參加你的葬禮,媽媽,你可要原諒女兒呀,我是怕你傷心,才一直沒敢告訴你的。”


    小紅寫到這裏再也寫不下去了,看著自己失去的左腿,失聲痛哭起來,當她哭夠了,抬起頭來一看,有人竟在網上給她留言了:“尊敬的女士你好,我就是那個大師,你母親的葬禮辦得很好,你就放心吧,我在這裏請你原諒,我偷看了你在網上的親情描述,利用這些我冒充了大師,我也是為了生存,真的對不起了。我把你母親的骨灰偷偷地一分為二了,給了你的兄弟們一人一半,他們卻都以為自己拿到的才是母親的骨灰,為此分別多給了我一千元錢,這些錢我拿著有點不踏實,但又不能退給他們。要不你給我個賬號吧,我把這些錢寄給你。急盼你的回複。”


    看完這些,小紅樂了,原來大師這麽好當呀,但她不恨大師,不但不恨,她還要感謝他,是他幫助了他們一家,讓一家人沒有因為辦喪事而生分了,這就足夠了。


    小紅把大師的留言刪除了,並在網頁設置上加了密碼,這下誰也別想再進來了,她要單獨和父母傾訴感情,不想被人打攪。她又寫道:“親愛的媽媽,我要告訴你……”


    按曰:一、錯的製度成就錯的人,這一切都是在錯上加錯中成立的,愚昧可以原諒但在錯的製度下成就錯的事成為幫凶著實不可原諒,再嫁再婚甚至婚外奸情這在善良的世界是不可能發生的,再嫁等的原則建立在公平線之外,一但容許這件事情就像二十一世紀前期也就是現在的社會一樣禮儀崩壞,道德淪喪,其中最不想說明但又不得不嚴明的是嫖娼這項原罪。二、現在社會上不缺無主的遺體?為了生存?這是個什麽樣的社會與個人思想?罪惡,絕對屬於罪惡。三、左腿被壓折,需然事情沒有前因後果但是隻有兩項選擇:1自我負傷、2他人弄傷,自我負傷這別無說法,但是結果什麽樣的生活環境給予她什麽樣的感受,善良是善意快樂幸福自由、罪惡是痛苦欺騙剝奪殺害;他人弄傷,這是實打實的剝奪,雖然可能是不知情情況下的所謂誤傷,但事實就是事實,它的確傷害了她所以必須承受責任以毀滅的代價毀滅成就的罪惡。四、罪惡的世界沒有條律的世界電腦、手機等非自主研發之物理論上都不存在什麽人權隱私,隻要開發者他想成為它以欺騙剝奪等手法你的他人開發之物很輕而易舉就會一個沒有糊好的信封、竊聽器、跟蹤器等欺騙剝奪甚至殺害之物,也隻有在善良均分的世界這一切都難以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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