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被驚得不輕,勺也顧不上撿,忙問:“這怎麽可能?到底怎麽回事,你帶姨去看看?”


    寒肅自然答應,心裏也是忐忑。二人匆匆出了後院,王大娘把自家相公也拽了去。


    店裏的夥計聽到這等奇事也要去湊熱鬧,被平掌櫃一嗓子訓回去,然而這幾個也是閑不住的,還沒等主家夫妻回來,消息就像長了翅膀飛遍了街巷……


    卻說寒肅領著二人進了自己的鐵匠鋪,正欲說話,那坐在小床邊的小夥計輕輕噓了一聲:“睡著啦!”


    原來這世上的人族都是壽長可達一百二三十歲的,人生的每個階段也就相應有所延長,嬰幼兒更是成長緩慢。寒淩是異世之魂,靈慧已全,有了自主意識睜眼便輕輕鬆鬆,這是那些發育未全的嬰兒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寒淩這具小身體正是嗜睡的時候,他夢的香甜,全然不知自己已經違背了這個世界的客觀規律,還沒等偽裝,就已成了異類。


    平掌櫃歎道:“得啦,來得不巧。別吵到孩子,我倆這就回去,改天來見吧。”


    王大娘卻是更關注孩子,躬身在搖籃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個遍,蹙眉道:“倒也沒覺得與尋常人家的孩子有什麽不同……你也別多想了,雖說這事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倒也沒什麽不好,可不就是個神童?”


    寒肅苦笑道:“實不相瞞……算了,還不知以後怎樣,我倒是別無所求,一切平安就好。”


    幾人又是探討一陣,並沒有什麽結果,就各自散去。


    很快就到了夜裏,星鬥漫天,雙月橫空,交相輝映。


    寒淩醒來,隻覺餓的發瘋,寒肅忙著回絕上門看稀奇的鄰裏和閑人,竟是忘了喂他晚上那一頓。寒淩本想使勁擊打床板好弄出點聲音,熟料他爹把床鋪的軟似棉堆,又把邊角用褥子包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弄出什麽聲響,隻得作罷。


    床對著窗,灑進了亮銀色的月光,似籠了一層輕紗,別有溫柔。寒淩醒來就不大想再睡,無聊地望向天空,頓時就不再無聊——


    我的天!


    環扣著環的兩個月亮,五色冷光的星河燦爛異常,璀璨天幕上掛著紫羅蘭色的流霞,隨風不斷浮動。而星星不像在地球上隻是固定地排列,而是相對快速的時聚時散,狀似無序,實則隱隱然按某些軌跡流動。


    這些星有些離得很遠,有些卻群聚成串、成堆,而就在剛剛,兩顆水藍色的星撞在一起,在黑夜中無聲地爆發出耀眼的火光。這一朵小小的煙花綻出絕美的顏色,像藍寶石崩裂四散,慢慢消弭在空中。


    沒有人尖叫,也沒有人記錄這一對於寒淩來說奇跡的一刻,一切都是那麽的安靜,就像他曾經度過的無數個風平浪靜的海上的夜。


    寒淩努力地撐起身子,頭衝向窗外,想要看的清楚一些,再清楚一些……


    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體會到那種難言的感覺。


    所有的曾經,再也回不去。當下的一切,全是未知的冒險。沒有風,也沒有一點點給曾經的自己飛翔的天空,不得不被這新的世界擠得身不由己拚死向前——也或許沒那麽誇張,寒淩安慰自己,畢竟隻是個匠人的兒子。


    刹那間天旋地轉。寒淩的小床失去重心,直接把他周在地上,“庫喳”一聲。


    寒淩後知後覺的啊了一嗓子,好在床沿直接把他送到地上,倒也沒什麽損傷,隻是驚醒了本就心緒不穩的寒肅。


    寒肅睡眼惺忪四處張望,卻見好兒子趴在床下,頭頂一大堆被子,不斷蠕動……神州好父親把好兒子解救出來,又把卡的飛起的床板扶正,默默體會來自兒子早慧、不哭、嗆奶、多動的巨大壓力。


    寒淩倒覺得沒什麽,哦小孩子亂爬不是很正常麽?


    寒肅以為,這就是終結,然而他錯了。


    寒淩的思維仍舊停留在地球人的正常軌道上,雖然對隔壁的平掌櫃夫妻常來看望自己並且嘖嘖稱奇感到不解,對他爹攔住後院禁止閑雜人等參觀和大聲斥責來打鐵的客人感到奇怪,然而他自然而然地決定在第八月開始叫爹——比他上一世還晚一個月。而後的一切,由於寒肅的沉默寡言麵無表情和病態圈禁,寒淩始終沒有領悟到自己的塌天大錯。


    於是,在八個月大時,正在吃飯的的寒肅聽到身邊孩子一聲軟糯糯的“爹”不喜反驚好險湯喝進鼻子。


    在一周歲時,正在籌備抓周的寒肅肝顫的發現寒淩搖搖擺擺地向門外走去。就連抓周抓到印章大錢福祿雙全都不能讓他安心……外麵的人越來越多,身份高到身為縣尉的老友都要抵擋不住。


    在一歲半時,寒肅決心要帶孩子出門見見光,喬裝打扮從院牆翻出去,在路過烤鴨店時寒淩抓住他爹的衣襟搖了搖表示:“爹,我要吃烤鴨!”


    寒肅的心髒久經震撼早已淡定:“先不忙,來你告訴爹,爹什麽時候教你烤鴨這個詞兒啦?”


    寒淩想,我竟無言以對。


    “額……二喜子說的。”


    寒肅沉默許久,進店掏錢買了隻烤鴨。


    當他把這一特大喜訊告訴隔壁二人時,夫妻倆再一次嘖嘖稱奇,表示神州好父親你真是教導有方。


    寒肅心裏狂喊:我沒教他叫爹,我沒教他走路,我也沒教他吃烤鴨,你們造嗎!造嗎!


    在寒淩很小的時候他就認識了許多縣尉手下的小卒,說是他爹寒淩請他們來看護,因為奇怪的人很多。


    寒肅看著好兒子三歲就插科打諢動如瘋狗簡直心情複雜,寒淩看著好父親天天寸步不離認為兒控簡直無可救藥……


    直到有一天寒淩坐在院子後門背著前店打鐵的寒肅和卒子聊天。


    寒淩:“嘿,周叔叔,你們為甚天天這麽看我,是我如何了麽?”


    那卒子叫周釗,長得膀大腰圓,是縣尉手下的得力幹將,聽到縣裏的知名早慧兒童開口備感激動:“啊哈哈,寒少爺,因為沒有小孩兒像你一樣這麽聰明伶俐啊!”


    寒淩隱隱然感覺不對勁,一頭霧水:“啥?”


    周釗:“噫,少爺你這麽早慧,都不知道所有的孩子一歲睜眼,兩歲學語,三歲會走嗎?”


    寒淩大驚,心想臥槽——小爺被生活欺騙了。


    周釗猶自不覺還在唾沫橫飛:“這消息可是傳遍啦!要不是縣老爺攔著十裏八鄉的早把你家門檻踏破了……”


    寒淩呆呆地聽著他巴拉巴拉講寒家小少爺的光輝曆史,樹上小鳥兒喳喳叫,好像在嘲笑——


    傻了吧,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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