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禾一愣,沒想到自己爆發性的一次爭論還獲得了成果,但沒來得及細問,白鷺宮就到了。


    白鷺宮的情形與季儼和季禾心中所想並沒有什麽差別,雙方皆把這場混亂當作了判決誰對誰錯的標準,因此殺起來毫不留情麵,不說出手刁鑽,就連下三濫的招數他們也是照使不誤的。一時間法寶與符咒齊飛,罵聲並吼叫一體,十分‘熱鬧’。


    季禾他們一進門就看見了這場景,正準備摻一腳時卻被另一邊的怒吼吸引了注意。


    原是一名誓死跟隨季鴻的修士正被三四人圍剿,奮死不敵,末了暴喝了一聲,看上去猙獰異常,隻可惜沒嚇著對手,反倒一嗓子將另一位打算從背後‘征討’他的修士的筷子腿吼成了兩根不中用的麵條,搖搖晃晃的跪了下去。


    若不是情形不對,負責圍剿的修士大概想笑一笑。


    季禾:“......”


    實在是太長臉了。


    站在半空放眼一望,實際上就能將戰況看個七七八八。


    季鴻那邊的人看似都是群怪胎,但一心求活,縱使人數不比討伐的,一時間倒也勇猛異常。倒是前來討伐的一些人,渾水摸魚的扛著‘替天行道’的大旗,心裏卻暗懷鬼胎,藏頭露尾,結果反倒拖著別人一起落了下乘。


    這時有眼尖的在抬頭的間隙看見了他們三人,立馬豬突狗進的在殺伐裏揮出了一條血路,連滾帶爬的衝到了三人身前,直接忽視了蘇瑤,衝另外兩人說道:“季峰主,您可算是來了,那奸人藏在九淵樓內閉門不出,手下嘍囉陰狠歹毒,我們如今落了下風,還望您出手掃平。”


    那人說的情真意切,隻差聲淚俱下,配著他的血汙顯得很有一番說服力,但季禾眼尖的掃了掃,發現他這渾身的‘肝’與‘腦’沒一樣是他自己的,倒是眼淚鼻涕塗了地。這一看,饒是季禾再想讓季鴻下台,也不免對這人心生厭惡,沒忍住就棒槌了一把,道:“誰說我是來幫你們掃平這些人的?”


    那人哭了一半刹不住車,正想張口接一句‘季峰主英明’,突然發現狀況不對,於是抬頭一看,正看見季禾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我盯著九淵樓那位呢,那位什麽水準你我皆心知肚明,這些個‘嘍囉’便交與你們了。”


    那人能屈能伸,見季禾這裏走不通,便將目光轉向了一邊號稱溫和仁慈的搖光君,道:“搖光君,魔族與修士如今可算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若是我們敗於這一戰,以九淵樓奸人的脾氣,隻怕魔族也難逃一劫啊。”


    溫和仁慈的搖光君站在季禾身旁,笑的如沐春風,聞言擺出了一點矜持的詫異,道:“我族歸隱魔界多年,結界也完好無損,不知難逃一劫從何說起。”說著,他看著那人震驚的臉色,又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關心,“半空中隨時會有危險,戰場上又瞬息萬變,你所言極是,還是趕緊下去助人一臂之力還好。”


    這時那修士才算看明白了,季峰主與搖光君就是來看戲的。然而還不等他說些什麽,一直安安靜靜的蘇瑤突然‘動如脫兔’了起來,不經意的一撞,直接將他撞了下去,正好砸在了季鴻那邊的人身上,將那人壓了個半死,也算是立了個功。


    蘇瑤往下望了望,帶著一點不顯山漏水的得色,問道:“師兄,我們幫誰?”


    季禾聞言看向她,問道:“幫誰看不出來?”


    蘇瑤這人不是不聰明,隻是她的聰明分時候,份額也少,如今顯然是被先前的那場大哭掏空了腦子,聞言皺起了眉,糾結半晌後才問道:“那咱們什麽時候下去?”


    “不著急,下麵還在狗咬狗,咱們也別摻和。”


    蘇瑤不著急了,但更困惑了。


    於是季儼適時出聲解釋道:“師尊的意思是,眼前情況未名,‘牆頭草’隨時準備倒戈,還沒被割幹淨,等收拾的差不多了才是硬仗,小師叔不必著急。”


    蘇瑤聞言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探頭往下看去——一名修士先糊了敵人一臉符咒,轉身卻又下狠勁踩了‘戰友’一腳,頓時對季儼說的話理解透徹了起來,乖乖坐在劍上等起了時機。


    而果然不出他們所料,戰場上死的最快的永遠都是心智不堅的。


    星雲密布時,先前還站著的人已經倒下了一半,半空中都能聞到一股十分惡心的黏稠血腥味。沒了那些‘攪屎棍’後地麵上金光火光一片,殺聲反倒更齊整了一些。


    半空中漆黑一片,唯有重霄九上有一點燈火如豆。


    戰場氛圍的第一次轉變是從九淵樓大門第一次打開開始的——遊明琰出來了。


    他依舊穿著遊家白袍,提著一把無名的劍,稍顯女氣的陰柔麵孔上還端著一點天真的笑意,四周寂靜一片,他環顧了一圈後,輕聲說了句‘承讓’,隨即身如閃電般的出現在了戰場上,一橫劍便刺死了一個。


    這時人們才將他與先前‘季峰主’口中那個凶手視作一人,不知是誰先嘶吼了一聲,隨即戰場上又動了起來,情況比先前更為凶險,而蘇瑤也是在這時下去的。


    而季禾與季儼依舊站在空中,俯瞰著下方局麵,很容易便注意到雖說遊明琰已加入戰局,但遊家兄弟兩人卻一人戰東方,一人戰西方,各殺各的,毫不幹涉,倒也和諧。


    空中有風聲獵獵,季禾突然問道:“你說遊白衣會大義滅親嗎?”


    “難說。”


    的確難說,遊白衣不見得能容下這麽一個遊明琰,即便他容下了,別人也不會允許他容下,但歸根究底遊明琰也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季禾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隨口問道:“若我是凶手,你又當如何?”


    季儼轉頭注視著他,雙瞳漆黑如夜,像是在判斷季禾到底在想什麽,半晌後他也笑了笑,轉過頭去,問道:“師尊問搖光君,還是問季儼。”


    “都問。”


    “搖光君會先殺了你,然後季儼會陪著你一起。”


    從很久以前開始,季儼似乎總能在無意識間刺季禾的心窩子。


    季禾一怔,正想抬腿踹他一腳,便聽見下方九淵樓傳來了‘轟’的一聲,像是門被踢開了,他立馬沒了玩鬧的心思,與季儼對視了一眼,終於落地加入了戰場。


    季鴻出來了,韓誠的屍體並沒有被帶出來。


    他一身道袍,道冠卻不見了,長發披散,手中還拖著一把黑白花紋交纏的軟劍倒影,傲然出樓,眼瞼上的傷疤在火光與金光中仿佛活了過來,極盡妖孽。


    他甫一出門便有離的近的衝上前,卻連季鴻是怎麽出劍的都沒看清,立馬就被刺了個對穿。而季鴻隻是輕輕抽劍,就讓熱騰騰的血氣濺了一身,一些直接飛上了臉,而他不在意的擦了擦,對著眾人挑了挑眉,最終將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季禾身上,露出了一個不清不楚的笑容,輕聲說了句:“終於來了。”


    他正準備抬腿,卻突然感覺到殺聲一片的白露宮廣場上有一道直衝他而來的劍氣,他正準備回擊,卻發現那把劍是鳳鳴,來人正是蘇瑤,於是立馬收住了招式,隻是兩指一並,夾住了蘇瑤的劍:”師——“


    “壞人!!!你把大師兄還給我!!!”


    蘇瑤渾身髒兮兮的,就連哭出來的眼淚也是髒兮兮的。


    季鴻那聲‘師妹’最終還是被咽回了喉嚨裏,他低聲笑了笑,說道:“劍修可以多情,但出劍時不可為情所動。你是劍修,不是劍客,明白了嗎?”


    說完,他隨手一揮,便將蘇瑤揮了出去。蘇瑤原本以為這一下至少能讓她撞塌兩堵牆,卻不想那股力道隻是托著她在空中轉了兩圈,最終安安穩穩的落在了地麵上——還是沒什麽人的地麵。


    蘇瑤莫名其妙的爬起身望了回去,卻發現季鴻早已不在原地了。


    季禾看著季鴻向他走來,心裏突然毫無預兆的生起了一點十分微妙的感受——他覺得季鴻不像是來殺人的,反倒像是來慷慨赴死的。


    季鴻走至季禾身前,先是往四周看了看,然後才友好的問道:“搖光君不在?”


    季禾同樣笑著回答道:“我以為你並不想見他。”


    季鴻笑了笑,不置可否。


    這一幕看上去有些滑稽,本來最應該以刀兵相見的兩人卻在戰火裏笑談,誰也沒有先動手的意思。


    “你來的有些遲。”


    “掌門師兄呢?”


    “葬了。”


    季禾皺眉:“葬在哪兒了?”


    季鴻一笑:“不告訴你。”


    倒影隨著他的話音一同出鞘,而季禾早有準備,在見到寒光的一瞬就跳了出去,玉清玄明同時出鞘,在季鴻近身時便用了一招‘九轉歸一’將他推開了老遠,而季鴻以倒影插地,緩住自己後退的趨勢,隨即拔劍,身形一閃,出現在了季禾身前,不等季禾反應,折柳問情第二式便已出了個起手式。


    折柳第二式的特點便是一個‘纏’,能纏的對手心力交瘁卻有無法擺脫,像蛇又像蛛絲,獵物掙紮的越厲害,它們便‘纏’的越緊,直到將人生生纏死為止。


    這招季禾想了很久也沒有個合理的法子,因此隻好使了個陰招,他一早便讓季儼藏在暗處,趁季鴻專心對付他時出其不備,好為他掙得一絲喘息之機,以便他破招。


    搖光君修為不低,劍招更不差,突然出手果然讓季鴻回身擋招,亂了一瞬,雖說隻有一瞬,但戰場上瞬息萬變,一瞬便已能夠解決很多東西了。


    季禾趁季鴻回身的瞬間,連如何控製季鴻都不想了,反手就是一招兩儀化形,蠻狠粗暴的破開了折柳二式,他隨即提劍劈向季鴻,季鴻以手中倒影大開大合的揮退了季儼,隨即提劍擋於胸前,倒影和玉清玄明摩擦蹦出令人牙疼的金石之聲,但季鴻緊要牙關,竟然還有絲絲笑意。


    季鴻的笑意轉瞬即逝,他突然卸下手中力道,虛握倒影,讓季禾一身衝勁無法收住,隻能筆直的向前撞去,而季鴻此時一閃身從玉清玄明的劍鋒下滑過,剛穩住身形便提劍刺向季禾,好在季禾反應及時,在空中強行轉身,劍尖也直指季鴻。


    眼看著兩人打算來一個‘同歸於盡’,突然從什麽地方傳來了‘哢嚓’一聲碎響,季禾與季鴻同時一愣,視線下移,到了季鴻腰間的葫蘆上。


    他們那‘橫眉倒豎’的二師姐的魂魄以小姑娘的形態出現在兩人眼前,她像是十分無措似的環顧了一下四周戰火,隨即又為眼前這兩人自己到底該幫誰絞盡腦汁,隻是情況危急,容不得她多想,於是那透明的魂魄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往兩人中間一擋——替季鴻擋了玉清玄明,又替季禾擋了倒影,而她自己卻在兩把劍的戳刺下笑了笑,以口型說了個‘練劍的時候小心一點’,便煙消雲散了。


    她可能以為季雁卿在練劍玩呢。


    季禾和季鴻的劍皆停^_^以一個非常滑稽的姿勢停在半空,兩人麵對如此變故皆是反應不及,隨後又從一點殘魂裏品出了一點什麽滋味,都紅了眼眶,渾身暴起殺意。


    季鴻起手便是折柳第四式裏的最後一招,以一個橫掃的弧度劈向了季禾,而季禾則躍向半空,以同樣蠻狠的劍招劈向了季鴻——那是他百年間苦參,最終在季儼的指點下練成的隻有一招的殺招。


    ‘情為何物’對上‘蒼生何辜’,兩把名劍皆在主人的靈氣與殺意裏顫抖,發出獨屬於嗡鳴的金石之聲,最終先撐不住的竟然是倒影。


    ‘嚓’的一聲,倒影應聲而碎,季禾一愣,季鴻卻在他這一愣裏躲過了玉清玄明殺氣裏的餘韻,回身向另一個方向撲去。


    猛然沒了著力點,季禾往前踉蹌了一步,看著倒影的殘骸有些怔忪——季鴻是故意的。


    而他隨即便明白了季鴻為何要故意來這麽一下。


    季儼一直在身後替兩人清理戰場,想撲上來攪渾水的來一個他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而正當他一腳踹開劍上屍體時,卻感覺到有人向他撲來,於是他回身一刺,帶著極強靈氣的一劍正筆直的插在季鴻的腹部內丹處。


    季儼瞪大眼,似是不敢相信,險些沒握住劍,季鴻卻握住劍身,又往自己體內送了送。


    “你——”


    “算是還你的。”


    隻當是還了蜀南竹海裏的初遇,與之後無數次竹林品茗。


    可能還不清,但也隻能還到這裏了。


    他生前疏狂無邊,死時卻平淡無奇,和白鷺宮裏橫陳著的無數具屍體並無不同——最多也隻是比人長得好看了一些。


    季禾撐劍走近,還有些不敢相信,卻聽見遠處一聲暴喝。


    原來是季鴻已死,眾人便將目光放去了另一邊的遊明琰,他們多數人不敢對著季鴻說一點屁話,對著遊明琰倒是大放厥詞的無所顧忌,髒的壞的都用來罵他,法寶劍招都用來殺他,正當他們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時,卻被一道雪亮的劍光迷了眼睛。


    湛芒出鞘了。


    他身後站了一眾身著白衣的遊家弟子,將眾修士與他弟弟之間劃了一個涇渭分明。


    而遊明琰滿身血汙,不知是哭是笑,隻深深的看了遊白衣一眼,轉瞬就禦劍飛了出去,而但凡想追的,皆被遊家弟子的劍攔在了原地。


    “雅公子這是什麽意思?!”


    “遊明琰做出那等事情,難道遊家還想袒護?!”


    眼見眾人情緒高漲,雅公子遊白衣笑容不再,轉身衝眾人說道:“家醜既已外揚,我等自當清算,不勞各位費心,有這個功夫,不如擔心擔心你們腳下的地。”


    說著,他毫不留戀的一躍而出,眾遊家弟子緊隨其後,隻留一眾修士一邊憤怒一邊莫名其妙,不知他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正當此時,人群中不知有誰尖叫了一聲,隨即氣絕而亡,眾人驚懼,原本隻當還有‘餘孽’沒殺幹淨,四處檢查無果,反倒是又死了幾個人後,才有人驚聲叫道:“不是!!不是白鷺宮餘孽!!是先前流血死人太多,怨氣衝天,白鷺宮......白鷺宮的封魔大陣鬆動了!!!”


    不說封魔大陣下壓著多少不可一世的冤魂,光是小嘍囉一擁而上也夠人喝一壺。而這些人雖說不一定在意白鷺宮破不破,但他們很在意大陣徹底毀壞後,放出來的亡靈冤魂會不會為禍人間——那因果可是要算在他們頭上的。


    於是先前還氣葫蘆似的修士頓時成了瑟瑟發抖的鵪鶉,拆東牆補牆的手忙腳亂的補起了大陣,那大陣卻被補的越破越厲害。


    有黑色的怨氣見縫插針似的從地磚縫裏冒出來,見誰纏誰,直到將人纏成一具幹癟的僵屍為止。而那些黑魂“打斷骨頭連著筋”,即便被修士斬斷,也能立馬嚴絲縫合的連在一起,來勢更凶。眼見地麵顫動的越發厲害,冤魂的怒吼越加淒厲,終於有人率先忍不住跪倒在了地上,喃喃道:


    “補陣......要以魔族之血封陣......但魔族隱於魔界不出.......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絕望蔓延的永遠比希望快,不出多時就跪了一片,甚至還有悲觀一點的直接想找塊石頭刻點墓誌銘,隻期望千百年後有後人能發現了。


    “季儼你幹什麽?!!!”


    正當眾人絕望之際,卻聽見白鷺宮另一頭有人大叫,他們順著望過去,才看見季禾與季儼,其中季儼以劍刺心,鮮血直往大地流去。


    眾人這才想起來季儼是魔族的少君。


    而躁動的大地也隨著搖光君心頭血的流入漸漸平息了下來,亡靈湧出的勢頭終於停了下來——封魔大陣再一次被封住了。


    經過一番大起大落,那些人似乎也忘了過去的種族隻之見,無論是誠心還是做戲,皆是腳一軟跪倒在地,隨即朝著季禾與季儼的方向膜拜朝禮,感恩戴德話喊得嗡嗡一片,像是在頌歌。


    “搖光君仁慈有義,季峰主神勇無雙,皆當世表率。”


    “中央白露宮理應由有才德之人入主,懇請二位莫要推辭。”


    中間有人提出異議,也被眾人嗬斥了回去,像是一群最虔誠的信徒——他們百年前也是這麽將季鴻捧上位的。


    隻有一個蘇瑤從亡靈圈裏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噗通一聲跪在季禾與季儼身前,在看清季儼身上流出的血後隻覺得自己頭暈目眩,有一些暈血。


    “師.......師兄......長矜......長矜他......“


    她哆哆嗦嗦的想鎮定下來,卻越來越六神無主。


    而季禾不比她好到哪裏去,甚至忘了回話。反倒是季儼最為鎮定,他拍了拍季禾的手說:“我有分寸,血快止住了,沒什麽大礙。”


    季禾不回話,季儼努力的探了探頭,卻被蘇瑤一把按了下去,隻好乖乖的躺在季禾懷裏,不一會兒卻感到自己的手背上一片濕熱,於是手足無措的就換了一個人了。


    “師尊?師尊你哭了嗎?”


    先響起的是季雁卿的吸氣聲,之後才聽見他說話。


    “季儼......季儼你傻嗎?心頭血對你而言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嗎?!”季禾的眼淚止不住,全是嚇的,“說放就放,你倒是想想啊?!你以為就你能耐嗎?!”


    蘇瑤本來想安慰,卻突然覺得這氛圍有些不太對,於是規規矩矩的縮在了一邊,當起了一顆巨大的人形蘑菇,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該不該插話,有生之年第一回為黎子玄不在身邊感到惋惜。


    季儼看上去想安慰一下季禾,卻突然又笨嘴拙舌了起來,支支吾吾了半晌說不出話,反倒又被季禾吼了一頓:“編什麽理由,好好躺著!!”


    於是季儼就老老實實的躺著了,但他又心疼又覺得委屈,還是沒忍住說了一聲:“別人也很重要。”


    “搖光君心懷天下。”


    “季儼也曾在天青山問師尊,除天青眾人外,其餘人類對你而言重要嗎?”


    “師尊當時說很重要......”


    季禾一愣。


    “那不光是搖光君的責任......對我而言,他們也是師尊的手足同胞......”


    季禾終於沒忍住俯身親在了季儼幹裂的嘴唇上,而蘇瑤一邊哭一邊笑的捂住了雙眼。


    【恭喜用戶順利完成任務,係統將自動離體,為了獎勵用戶,韓誠,木杳,季鴻等人的魂魄將重新聚攏,再次進入輪回】


    係統提示音響起,於是季儼和蘇瑤便看見好不容易才止住哭的季禾突然又讓淚水絕了堤,隨後竟然哭出了聲音。


    “師兄?師兄你哭什麽啊?我們可以回去啦!”


    季禾不說話,隻把蘇瑤的腦袋按了下去,讓她閉上了那張時時刻刻都在糟心的嘴。


    遠處眾修士依舊在朝拜,呼聲不絕,而此時天將破曉,第一縷曙光灑在了這個曾屍橫遍野的地方,有碎金一般的魂魄自四麵八方匯聚,緩緩升空,更遠處有白鷺盤旋起舞,飛至九淵樓上空,清亮的鳴聲劃破了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沒有與生俱來的罪惡和無休無止的恥辱。


    黎明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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