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羽也不理他,在園子裏轉了一圈,但見荒草莽莽,藤蔓交纏,抬頭一看天色尚早,便決定出去找個地方喝一杯,回來再回來理論。想到這,就舍下了大種馬,退出廟門。


    他離開雲接寺,信步閑走,逛過幾條街拐入胡同,尋找燈火,來至一家小酒店。


    酒店鋪麵不大,桌椅油膩膩的,烏黑發亮。開店的夫妻,燈光下衣裳鬆散麵色疲懶。唐羽不在乎。他進門撿了張凳子坐下,撂下腰刀,要了兩碟菜,半斤豬頭肉和一壇酒,且吃且飲。


    眼見一壇酒下肚,杯盤幹淨,唐羽酒足飯飽微有醉意。


    他推開杯盞,撂下銀子,也不多和那兩夫妻客氣。獨自邁步出門,穿過大街小巷趕回寺廟。


    再說大種馬自唐羽離開後,去了雲接寺後園,在園中石凳上稍坐片刻,也好去去鬱悶,散散心懷。


    剛在池邊石凳上坐下,忽聽得背後嚶嚶一笑。


    大種馬猛地跳起,環視四周,身後並無異象。他又站起,走到樹叢前,撥開紫藤,在榛莽深密之處搜索了一陣,還是一無所獲。


    他回到池邊,心情焦躁。側耳去聽耳邊又似有微微嬌喘之聲。心裏恐懼,四處尋看,猛可裏在一片繁花枝葉之後,見到一角如霜似雪的衣裙。大種馬嚇了一跳,隨手握起身邊的木棍,大聲說:“誰?兀自藏頭露尾,還不現身,是故意嚇我不成!”


    花叢後嘻嘻一笑,走出一個絕色的亭亭玉立的女子。


    隻見她身披薄紗,肌凝冰雪,臉襯朝霞,容色絕麗,不可逼視。手裏捏著一柄象牙細骨檀香扇。


    那女子輕移蓮步,嫋嫋娜娜地走上前,一對妖冶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大種馬。


    大種馬後退一步,高聲問:“你是誰,敢深夜出現在荒郊野寺?


    “我當然是在此修煉的仙人了。”女子格格一笑,柔聲說:“難道你連這個,都看不出?”


    “我卻不信。”


    “你一個凡夫俗子,肉體泥胎,怎解得我仙家妙法?”女子咯咯又笑,紅唇裏露出兩行碎玉,妖媚動人。


    大種馬自恃才高八鬥,眼中閃出目空一切的光芒:“我自幼博覽群書,曾留學於法蘭西國,學貫中西。精研過道家經典《道藏》,及《大乘經》,《修仙記》,《江海幽通》,《九天法篆》,區區荒野女子,何必蒙哄於我?”


    女子並不說話,伸出削玉團冰一隻纖手,在空中一劃,一道金光閃過,竟憑空打開了一扇門戶。


    門內漸次現出五色雲霞,青紅藍綠,映徹天地。


    那女子說:“此乃我修仙煉道的洞天福地,不知可合格局?”大種馬口舌膠結,不能閉嘴。


    女子話未說完,猛見那五色雲霞逐漸散盡,又顯出諸多樓台亭閣、花木鳥禽,與人世間的繁華大不相同。


    隻轉了兩轉,早看見一座洞府,門戶大開,寂無一人。


    女子說:“何不與我去那極樂之境走走,若蒙有緣,仙師垂念,或可憐你修道心誠、借此度化,超凡入聖也未可知。”


    大種馬懵懂地說:“如此也好。”


    兩個人離了池邊,一步步地走入去。進門是個高大的牌樓,五彩光華,熠熠生輝。女子指點著,帶著他步上台階,向那樓閣中走去。隻見瓊樓玉閣,錯落有致,層層疊疊,也不知有多少門戶。


    二人說著話,遊園林、繞回廊、渡小橋、行曲徑,或對花感歎,或臨池觀魚。走了好一會,過了幾重院落,來到一處雅致精舍。一帶粉牆,有千百竿翠竹掩映。


    入門便是曲折遊廊。


    上麵小小的三間房屋,一明兩暗。女子將竹簾掀開,側身而入,那大種馬也跟了進來。見屋子東麵有一床,床上鋪著華茵錦褥,極其溫厚。西邊擺著兩把紫檀木椅子,椅上也有錦墊,靠牆的櫥案上放著幾件瓷器古玩。


    女子進得門,便坐在椅子上。


    大種馬賠笑說:“神仙姐姐想必是乏累了?”


    “可不是。”女子舒出尖尖玉筍般的手指,輕輕撫著膝蓋,“走了這半天,腿都酸了。”


    邊說邊將一雙媚眼注目向大種馬斜覷了幾下。


    然後將身子半側半倚,靠在椅子背上。


    大種馬得趣,見她有意,把上下凸出、中間凹陷的長臉往前一遞,嘿嘿笑著:“姐姐的腿酸,待我來給你揉一揉如何?”


    女子鼻孔裏吭了一聲,作色說:“男女孤處,不欺於室!我見你是個正人君子,才帶你來到修仙寶地?你怎如此放肆,不知好歹!”


    大種馬笑容可掬,連連致歉。隻是那兩隻眼睛卻和釘子一樣,盯住那女子的花容月貌不放。


    女子噓了一口氣,輕歎說:“如此天氣,隻是太熱了。”說著起身,將身上的薄紗衣裙褪去,隻帶了一條蔥綠抹胸,露出光滑潤澤的半身雪肉。


    側身躺在床上。


    大種馬心癢難耐,色膽包天,仗著膽子摸上去,也將上衣脫去,放在椅上。扒上床來,隻覺香氣馥鬱,直衝肺腑。張嘴吻過來。


    那美妙女子用手推開,大聲叫道:“我本修仙之人,不近塵俗,你趕快絕了此念,速速退去。否則我施展法力,頃刻之間就可取了你性命!”


    大種馬湊上去,連連親吻,語聲急迫:“姐姐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修真寂寞,千年歲月、枯守洞府,哪比得上人間親情?今日恰好郎情妾意,彼此消磨一會,方不負此春宵苦短……”


    說罷上來溫存,女子翻過身來,批麵唾了他一口:“好一個不知羞恥的書生,彼等即讀孔孟之書,當曉周公之理。桑間濮下,彼此野合,也好意思牽連人間之情嗎?”


    大種馬也不答話,壓上去一把抱住,緊緊摟住女子柔膩的粉頸,將舌尖送入口中。兩手亂摸。正在得意,忽覺腥氣衝鼻,定睛再看,適才懷中那千嬌百媚的美人忽然之間化作了一具碧森森、硬崛崛的白骨,頭發蓬亂,兩個眼洞中卻有一股股血水滴出!


    他大叫一聲,推開白骨,跳下床奪路就跑。


    屍骨跟下來,格楞格楞踩著地,兩爪張開,撲過來,磔磔叫道:“你吹噓自己精通佛經,廣知道法,難道不曉得紅顏綠鬢,隻是白骨骷髏,香粉胭脂,等同膿血穢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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