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漢武歎息:“我不想再引火燒身了……”


    林放鶴頷首頻頻:“我明白。”隨即又問,“從那以後,你就沒有見過熊大經了是嗎?”


    “沒有。”繆漢武神思憂慮,“自那日繆家村一別,倏忽五載已過,我再也得不到他的任何音信。”


    林放鶴想了想,問:“這個熊大經有沒有後人?”


    繆漢武一怔:“你的意思是說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嗎?也是,當初熊大經見我的時候,就已經病懨懨,神情萎靡,現如今想必真的不在了。大人,據我所知,這個人因早年偷盜古墓,有一次鑽進入了一個三層密室,不小心踏動機關,被毒弩射中大腿。後來雖然從鬼門關爬回來,僥幸撿了一條命,但從此失去了男性功能……他一輩子沒有婚娶。”


    “原來是這樣。”


    不知為何,林放鶴心中隱隱約約地總覺得被什麽纏絆著,掙脫不開。他認真想了一會,忽然記起上次他們進張山剿滅那兩個裝神扮鬼的扶桑忍者,在村裏幫忙的山民獵戶中,好像就有一個人姓熊。他會不會和那個熊大經有什麽關係呢?


    恰在這時,繆漢武似乎想起一事,拍了拍額頭,懊惱地說:“我怎麽忘了,那次熊大經來訪,在我那住了兩天。兩個人把酒言歡,每於酒酣耳熱之際,念起當年縱馬往來、豪氣幹雲的日子,各自唏噓不已。因為我不願意接受替他守護寶藏的意願,老熊有些失落。臨走的時候他告訴我,日後如果有什麽事,尋不見他,就去張山三義莊找他的一個遠房侄子……”


    “他告訴過你他侄兒的姓名嗎?”林放鶴小心詢問。


    “有的,熊大經這個侄子名叫熊耀華,平日裏以殺豬宰羊為業。”


    “這就對頭了。”


    林放鶴眼前立刻凸現了決戰之前的那個中等個、身體肥胖、臉圓圓的、看上去本本分分的屠夫。他點頭一笑:“既然咱們今天談了那麽多的陳年往事,繆將軍,你可否能告訴我,那個秀才宋青陽,他是如何曉得這件事的?”


    “這都怪我。”繆漢武慨歎一聲,用手捶打著僵硬的雙腿。


    林放鶴略略有些驚訝:“此話又怎講?”


    “因為天王最後沒有把掩藏財寶的任務交給我,又對我閃爍其詞、有所隱瞞,所以我的心中很不痛快,不免產生了些怨氣。所以讓夥房弄了些酒菜,擺在帳中,一個人獨飲。這時宋青陽剛好來找我,核對部隊采購糧食蔬菜的賬目。這要擱在平日,除了公事之間,我是連半眼都不願意瞧他的。那天也不知怎麽了,心情煩惱,就硬拉著他坐下來,陪我一同喝酒……”


    “你對他言說了那些財寶之事嗎?”


    “我不記得了,那天酒喝的太多。整整三壇子米酒,被我們喝了個精光,之後我一頭紮在床上,呼呼大睡。完全不記得自己都說了些什麽?有沒有涉及到那批金銀?”


    “所以說喝酒誤事。”林放鶴感歎,“我少年時也嗜酒如命,縱飲狂歌,醉臥幾日纏綿床榻是常有的事。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但現在喝的漸漸地少了……”


    繆漢武麵露憂色,說:“我也怕自己泄露天機,所以酒醒後又找到宋青陽,再三告誡他,不管聽到了什麽,一定要把嘴封嚴。否則沒他的好果子吃!”


    “宋青陽怎麽說?”


    “他連連否認,說什麽也沒有聽到。後來見我口氣嚴厲,又改口風,向我保證絕不把這件事講給任何人聽。”


    “看來這個宋秀才並沒遵守諾言,離開橫澗山大營,回到滁州。之後不久,他就把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寫進了《伴虎行》這本書,然後四下散布……”


    “真是個心口不一的小人。”


    “其實你也不用責怪他,宋青陽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他就是想上躥下跳、掀風弄浪,隻怕也沒有這個能力。”林放鶴點點頭,臉上拂過一絲陰影,“怕就怕這樣的消息落在別有懷抱、居心叵測之輩的手中!”


    繆漢武也承認:“的確如此。”


    林放鶴冷笑一聲:“那個日升客棧的陳老板找上你,想必也是為了那宗寶藏對不對?”


    繆漢武咬牙切齒:“他呀,更是個奸邪小人。見我身患重病,無力反抗,遂把我囚禁在古廟的一間偏僻陋室。不給我水喝,不讓我吃飯,想方設法地折磨我,他們以為這樣,就能叫我屈服。”


    林放鶴深表同情,說:“我知道你是一個鐵骨錚錚的人,當年的千軍萬馬,尚且不在話下,何況陳裕德這樣一個跳梁小醜?可是你知道,他受誰指派嗎?”


    “他隻說那些人很厲害,背景龐雜,人多勢眾。他還捆綁著我在雲接寺見過一次那個帶頭的首領,那也是一個穿黑袍帶鬥篷的男人……”繆漢武話說多了,眉眼痙攣,聲音有些顫抖。


    林放鶴一驚:“又是黑袍人,這個黑袍人和三十年多前給你們通風報信、設計迷局、毒倒大批蒙古兵和拉車壯丁的那個人是同一個人嗎?”


    “絕對不是。”


    “你有什麽根據嗎?”林放鶴有點不放心。


    “那個黑衣人身形高大,骨骼粗壯,行走之間,步法沉穩。就算我們不是武林中人,也能看得出他有一身好功夫。”繆漢武努力回想著,滿頭大汗,“而這個人身形偏瘦……”


    “時隔三十多年,也許身體會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化?”


    “那也不對,雖然兩個人的嗓音驚人的相似,低沉粗嘎,但是我敢保證,他們絕不是同一個人。”


    “繆將軍能有這樣的把握?”


    繆漢武搖搖擺擺,直起身子,靠在床頭枕上,咧嘴說:“其中一個最明顯的例證,就是當年謀取元朝軍隊那筆治河款子,從始至終,除了金銀最後的去向,這裏邊的每一個環節黑衣人都親身參與了,可謂了如指掌。如果是他,應該一上來就探問寶藏的隱蔽之處。但是我聽這個黑袍人的問話,指向含糊,應該是不甚了了?”


    林放鶴怔了怔,笑笑說:“噢,是這樣。那也許這些人的訊息就來自宋青陽和他那本謬誤百出的《伴虎行》。如你所知,宋秀才並沒有參與行動,隻憑道聽途說,僅僅了解大概,他這書上的許多細節隻怕也是臆斷和揣測……”


    繆漢武歎道:“大概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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