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持續了很久,待到深夜,終於雲破月來。


    剛剛被大雨洗刷過的夜空格外澄清,月光如練。


    不過大雨洗刷了天空,卻沒能洗刷血跡,攬月軒內屍骸遍地,血色浸染。


    宴南絮一直站在蕭逸的屍體旁邊,他身上的鮮血都已經結塊,隻有傷口還在慢慢溢出新鮮的血液……


    “宿主……”係統小心翼翼道,“我們……把他的屍體帶走嗎?”


    這是個合理的想法,可宴南絮卻輕輕搖了搖頭。


    “不……他該葬在曆任劍閣尊主的墓中,該有全部劍閣弟子為他送行……”


    “可是,九星宗還在,會不會不讓劍閣收回屍身?會不會要對付劍閣?”


    “不會。”宴南絮回答的很快,“九星宗要殺的隻是我,他不至於去惹怒劍閣給自己添麻煩,不然一開始,他直接命令百家追殺我就是,何必費盡心思往我身上潑髒水。”


    “可是……可是這樣的話劍閣還是相信九星宗的,又往你身上潑髒水怎麽辦?”


    若是又像上一次直接走,那還不是任由九星宗胡說八道?而且現在,蕭逸還又死了……


    “隨他了……最多不過是眾叛親離。”


    “可若是劍閣也……”


    “那不正好?”


    係統不再說話了,沉默下來。


    宴南絮在蕭逸身邊蹲下,輕聲道:“尊主,很抱歉我並不算是你師弟,不過我還是欠你一句‘師兄’……對不起……”


    蕭逸是給自己抵的命,此情難承,更難還。


    明月依舊,月下人獨還……


    不出所料,幾日後修仙界傳出的消息是宴南絮瘋了,真正的瘋了,連昔日的尊主都殺了,喪心病狂,必須誅殺!


    劍閣弟子趕到攬月軒收回尊主遺體,並且當場就發誓:此仇不共戴天!


    蒼殊沒日沒夜的練劍,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或者該相信什麽?


    尊主之死,讓劍閣所有人都痛徹心扉,包括蒼殊,但蒼殊更無法相信,是宴南絮殺了尊主的。


    然而宴南絮的弟子不相信,不代表劍閣其他弟子不相信。


    議事廳中,有長老當眾表示要革除宴南絮劍閣長老的身份,並且派遣所有弟子追殺。但有幾位長老不同意,認為太過偏激,而且情況不明,由此暫時不提這事。


    長老們是暫時不提了,弟子們可沒那麽友好──


    經常有弟子用各種東西扔砸宴南絮的臥室書房,甚至有晚上嚐試放火燒的。


    蒼殊他們處理起來還有心無力,這事劍閣內不會有人管的,所有管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蒼殊不停的練劍,同時守在宴南絮的屋子旁邊,他還要等師尊回來,等一個安好,等一個答案……


    蕭逸的葬禮也在眾人悲傷的同時準備著,所有劍閣弟子一整天都要參加,不得有誤。


    南宮沐最近精神狀態不算好,他是大師兄,一邊要安撫這邊的師弟師妹們,一邊又要處理尊主的喪事;一邊對著師兄師妹微笑相待,一邊要忍受來自同門沒有善意的眼神……實在是……很累啊。


    身體累,心也乏……


    明天是尊主入葬的日子,南宮沐不得閑,半夜裏還在打點明日的事宜。


    忽然燭火一閃,窗戶莫名被風吹開,南宮沐抬頭愣了一下,起身去關窗。


    窗戶關上,南宮沐一回頭,猛然看見站在案邊的白衣人,瞬間頓在原地。


    “師、師尊……”南宮沐立刻走到宴南絮跟前,看著他,熱淚盈眶,開口不提自己辛苦,反是問道:“師尊,你沒事吧?”


    聽見這個問題,宴南絮明顯也愣了一下,道:“你不問我什麽嗎?”


    “師尊想說便會說,不想說,弟子斷沒有強行問的道理。”


    看著眼前滿目虔誠的大弟子,宴南絮解釋道:“九星宗讓飛仙穀用活人煉化怪物,我因遇見羽生殿弟子而得知情況,之後,他們先屠殺了羽生殿,再收買了唯一幸存的羽生殿弟子,想當場嫁禍給我,立即行刑,殺人滅口。


    我殺了殿上之人。第二次在攬月軒,他們是有準備而來,尊主……尊主是為我擋箭而死……非我所殺。”


    宴南絮抬頭看著南宮沐,問道:“你相信我嗎?”


    南宮沐認真得點了點頭。


    宴南絮說出了此行的目的,“明日,我想一同為尊主送行,你能幫我嗎?”


    宴南絮如今的情況是來不了的,眾人以為是他殺的蕭逸,怎配給他送行?所以宴南絮找到南宮沐,希望得到他的幫助,畢竟如果一個人,很容易在劍閣暴露。


    而宴南絮,最是相信南宮沐。


    這個要求,意料之外卻也情理之中,南宮沐沒有太多猶豫,很快答應了。


    南宮沐開始為宴南絮安排明天的位置和衣物,緘默再三後,還是問道:“師尊,你不和其他人也說清楚嗎?”


    如果當眾解釋,就算劍閣的人不至於全都相信,但至少能有一半暫且排除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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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南絮垂眸,“我馬上要去做一些事情,一個人,更好。”


    南宮沐失落的低下頭,輕聲道:“可是真的好多人都……他們上次差點燒了您屋子,還好蒼師弟發現的及時,現在蒼師弟沒日沒夜的在您屋子那邊守著……”


    “蒼殊?你有和他說什麽嗎?”


    “說……什麽?”南宮沐頓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沒,沒有,那些事我都沒說,糖葫蘆,佩劍什麽的,他都不知道。”


    宴南絮再次強調,“不要讓他知道。”


    南宮沐雖是不解,但仍是點了點頭。


    燭光綽約,南宮沐很快安排好明天的事宜,盡量萬無一失的讓宴南絮也能隨同弟子一起送行。


    “師尊……您到底要去做什麽?您……會沒有事的……對嗎?”


    南宮沐猶豫再三,還是把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


    “或者、或者還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不用,你就待在劍閣。”宴南絮立即否決了他的想法,語氣不容置喙。


    “你們……你們會沒事的,不要擔心。”


    可南宮沐堅持問道:“那師尊您呢?”


    宴南絮看著他,最後點點頭,輕聲承諾道:“我也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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