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子和這位小姐前去喝酒。


    酒是上好的“把盞問月”。


    逍遙子救了這位小姐,她當然很感激救命恩人。


    非但感激,已暗生情愫。


    而逍遙子起初並不為意,隨著三分酒下肚,聊到深處,卻覺眼前這個女子雖然深居香閨,談起江湖江山卻也十分在行。俗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兩人不覺已聊到興濃處。


    而此女子生得自然不俗,逍遙子也是年輕英才。


    也就應了那四個字:一見鍾情。


    黃昏時分,逍遙子送這位小姐回家。


    到了府邸門前,逍遙子這就要走,這位小姐雖然依依不舍,但究竟是千金小姐,為了顏麵也不好意思挽留逍遙子去府上做客。隻回眸莞爾一笑,說道:“我叫夏青青,公子若不嫌棄,叫我青青好了。”說完話,懷揣一顆七上八下如鹿般跳動的情愫之心,跑進府門。


    而夏青青救的這個黑衣人,傷已無大礙,但好像沒有離去的意思。


    夏青青和襲兒知道這人傷已好,但也不好開口讓這位大哥走。


    其實,這個黑衣人也知道“客氣了主人嫌”這話的意思,既然自己的傷已好,本該走的。但是,每次見到夏青青之後,心頭總有一種欲親近卻又不能、不敢的苦悶。


    這種苦悶很奇妙,縱然自己在江湖上殺人無數,遇見那麽多女子,但比起這位小姐,實在不知道這位小姐身上到底有著什麽樣的吸引力,而使自己如此著迷?


    之後的幾天裏,夏青青每天都去找逍遙子。


    逍遙子就住在“清虛客棧”。


    而逍遙子嘴上不說,但心裏卻當真希望能見到夏青青,能多看她幾眼。


    若說江湖上好多見過接觸過的女子,比夏青青長得漂亮、有氣質的女子太多太多,但無論怎麽說,這個夏青青的一舉一動,那莞爾一笑,總是充滿了另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這的確很奇妙。


    而夏青青也略知棋琴書畫、詩詞歌賦,極喜看書,逍遙子知道的詩詞典章,夏青青亦能倒背如流,這讓逍遙子對夏青青更添了一分好感。走之際,夏青青說道:“如果公子不嫌棄寒舍,小女子不妨邀請公子於今夜在寒舍共賞圓月,還想請教公子幾手好字呢。”


    逍遙子答應了。


    這一夜是十五,月亮果然很圓。


    夏青青在府宅裏,凝立窗前,望著花園中的各色花卉,又隱隱聽得街深處傳來琴蕭合奏,這便吐氣如蘭、滿齒噙香地悠悠喃道: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首詞本是李清照思念丈夫而作,但此刻,一經夏青青語音繞梁,更添夜的寂寥與心中相思。


    襲兒則在閣門處偷偷地笑。


    卻在這時,屋瓦上一陣微響,隻聽一個男子的聲音朗聲道:“好一句‘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話音剛落,白影從屋瓦上淩空而下,不是別人,正是逍遙子。


    女兒間的相思,隻能暗自解懷,但不曾想,被逍遙子聽了去。


    夏青青一時隻羞臊得不知如何是好,襲兒嘿嘿地笑出聲來。這就走到小姐跟前,凝窗望出去,花前圓月下,身著白衫的逍遙子微笑著望進來。


    襲兒上前拉了小姐的手,隻朝窗外望上一眼,嗔怨道:“小姐,難道江湖人都不走正門,極喜歡飛簷走壁嗎?――如此的話,家裏少了物什找誰要去?小姐縱然一副好心腸,但也不能邀請飛賊來家做客吧?――還什麽“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這種詩怎能念給飛賊聽?又怎能相思這樣的……”


    後麵省略的兩字當然是飛賊二字。(.)


    襲兒本是麵對小姐說的,但言下之意是說給逍遙子聽的。


    而且一口一個飛賊,又道出小姐心中那暗生的情愫,不等飛賊再叫出來,夏青青忙掩了襲兒的嘴,盡管羞臊,但逍遙子到底還是來了,這就說道:“沒禮貌的小蹄子!還不進裏閣去。”


    襲兒雖然不情願,但如此良辰美景,隻有彼此相思的人才能依偎一起,望月感懷,才能奈何天!襲兒這就走進內閣。


    小姐住的屋除了大廳,東西都有兩間極寬敞的內閣,小姐與襲兒住在東麵內閣裏,那個受傷的黑衣人養傷在西屋的內閣裏。


    而此時,夏青青已走出內閣,掀了大廳簾子,嬌羞道:“剛才不巧胡謅幾句前人的詩詞,讓公子見笑了。”


    逍遙子抱歉笑道:“在下出身草莽,飛賊也當得!打擾之處,還請見諒!”


    兩人進了內閣,隻見內閣裏除了書架、桌椅、壁上字畫、盆景等物什,案幾上正有夏青青剛寫不久的書法。


    逍遙子大為好奇,拿起一看,竟然臨摹的是王羲之的《蘭亭序》,其臨摹手法模仿的惟妙惟肖,要不是親眼所見,沒有人會相信這副臨摹出自香閨這女子之手。


    於是,襲兒奉茶,逍遙子與夏青青在窗前月下,一個身穿白衫,翩翩瀟灑;一個身著綠衫,羞澀中雙眸含情,闊論時,落落大方。


    如此之夜,夏青青拿了很多字畫詩詞讓逍遙子鑒賞,漸漸就有了肌膚之親,彼此拉近距離,不覺間,兩人依偎一起,共賞書中有味詩句。


    而這時,西屋內閣裏養傷的黑衣人卻打開窗,跳在廊簷上,閃身院前柱子陰影處,暗中看著這一男一女。你一句我一句,彼此卿卿我我的樣子,大有鴛鴦成對欲雙飛,白頭齊老之情味。


    這個黑衣人也不知怎地,瘦頰上,那眯縫的小眼兒裏噴射著嫉妒與仇恨。


    時間在情人的眼裏,過得很快。


    轉眼已到了三更。


    襲兒早已睡了。


    而這時,情竇初開的夏青青借著詩詞,來傳達她對逍遙子的愛意,與感恩。風雅頌、歌樂、唐宋詩詞元曲好詩好句極多,夏青青卻輕輕誦道:“――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這首詩詞雖然朗朗上口,卻是一首詠物詞,但用在此刻,卻也奇妙。


    夏青青誦了上闋,讓逍遙子對下闋。


    逍遙子背負著手,誦道: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


    ――到了此刻,兩人心中都有意對方,隻是礙著顏麵,不好意思說出口。


    而夏青青卻說道:“我願意成為上闋中的雙宿雙飛,公子願意為下闋感懷謳歌嗎?”


    逍遙子當然明白夏青青說這話的暗意,沒有言語,默默頷頷首。


    夏青青不覺激動,隻依偎逍遙子肩處,兩人齊望著月,隻覺得:良辰美景奈何天。


    而外麵柱子陰影處,黑衣人卻冷冷道:“那我就是此詞背後的捕雁者!”


    也不知過了多久,逍遙子說道:“夏姑娘還是早些休息,在下要回去了。”


    夏青青雖然不舍,但心中卻極溫暖與澎湃。


    白影一閃,逍遙子已掠身院外,上了屋瓦消失不見。


    很久,窗裏的燈才熄滅。


    夏青青回內閣睡了。


    卻在這時,一道黑影已閃進閣裏,但夏青青絲毫沒有發覺這道黑影就是養虎為患的那個黑衣人。按理說,夏青青救了這個黑衣人,黑衣人應該感謝夏青青才對。


    但是,當夏青青發覺眼前身影一閃時,這個黑衣人已欺身近前,撲壓在夏青青身上。


    夏青青大驚,這就要呼喊。


    不料想,一張暖如電流般地唇已貼在了夏青青的唇上,一個香閨女子能有多大抵抗力氣?


    但夏青青借著月光,卻發現這個青衣人正是所救的那位大哥。


    這位黑衣大哥是江湖人,傷已痊愈,夏青青此刻也無任何辦法,隻任憑黑衣人入港。


    夏青青反抗也沒有用,也就不再反抗,不覺間淚沁香枕。


    月更圓,園中花卉都似羞紅了頰。


    於是,就成全了這一樁雲雨之事。


    而這個黑衣人正是暗河老大――胡小先生。


    這裏是京城郊區。


    胡小先生遭遇江湖追殺,胸口中了一箭,被夏青青救了。但救了的同時,對夏青青暗生情愫,才導致遲遲不肯離府。


    雲雨之後,胡小穿好衣服,隻冷冷說道:“你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胡小。”然後,閃出內閣,袖箭般穿出窗,閃身上了屋瓦就走了。


    胡小先生本對夏青青心懷感激,但自從夏青青認識了逍遙子,今夜見二人窗前月下彼此情投意合,當然很嫉妒也很羨慕。因此,胡小先生就有了這樣的計較。


    這件事發生以後,夏青青像變了個人似的,鬱鬱寡歡。


    她的心上人雖然是逍遙子,但發生了這事,心中究竟留下了遺憾。


    之後,夏青青成了逍遙子的女人,而夏青青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逍遙子,這是因為假如告訴了逍遙子,怕失去逍遙子。這件事的隱瞞直到嬰兒出生。


    接下來發生的事,請看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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