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來殿,是國王在後宮中處理政務的地方,如果把其功能縮小到普通人家裏,那就是“書房”。隻是,陛下的“書房”,是整整一個宮殿。不同於前世看到的古建築,東來殿的建築風格十分清爽明亮,一路走來,裝簧也是走的簡潔型。但簡潔不是簡單,相反,裏麵每一個物件都十分講究。底韻是基礎,名貴是必要的。第一眼看去,不會讓人眼前一亮,但感覺很舒服。再看下去,發現角角落落,每件器具從擺放位置到顏色風格都是那麽協調,會越看越有味道。


    就如那月脂腳下踩著的短絨織花地毯,深藍的底色,米黃、淺棕的花紋,每落一腳,那種厚重的綿軟感,都在向人展示著它的頂級工藝和材質。


    順著地毯,視線延伸向正前方,那裏有一張白玉石案桌,桌後坐著這個帝國最至高無上的男人--風如素。


    66歲的風如素看起來隻有50不到的樣子,體型高大,一身米黃色的正裝也掩不去他結實的體魄。深棕色的披肩發,兩鬢已生白,眉目深刻而剛毅,膚色較深,年輕時應屬陽剛美男一類,就是現在,看起來也是成熟又魅力值爆表的美大叔一枚。


    風子嶽、風子釗、風子炫三人的五官都能在他的臉上找到痕跡,但前兩者沒有那麽亮眼,氣質顯得有些中庸。風子炫卻是完全另一種風格,他的豔麗太過有侵略性。隨便往哪裏一站,都會成為聚光點。


    風如素長得很好,但三世為人。那月脂早已對皮相不感興趣,她更關注的是這個老男人的一雙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雙也許在幾十年前清透又漂亮的藍眼睛,現在混雜了太多的其他顏色,看起來汙濁又深沉。這是一個有野心,有手段的帝王該有的眼睛,就如後來的姬長歌一樣。


    那月脂在打量風如素。(.無彈窗廣告)風如素同樣在打量著她。


    比照片與視頻上更漂亮的長相,行走間帶起的微風讓裙袂如水紋般向兩邊蕩漾開去。風如素一手擱在桌麵上。一手放在腿上,指尖輕輕點擊著。如果那月脂能透過桌子看到的話,就會發現他點擊的頻率與她的步伐是完全一致的。


    無懼直視自已的眼神,卻也不狂放輕佻。他從她的眼裏看到的是堅定與謹慎。背直腰挺,步率勻速得像是被設定了程序的人造人一般,且每一步跨出,步矩也如經過精心丈量。美麗,卻不柔弱。這是一朵怒放的高嶺之花,而不是需要攀附著其他植物才能生存的菟絲花。還沒有與她對話交流,光從細小的動作間,他就判斷出這個少女的強大不光光是體術上的實力,還有她的內心。


    那月脂在合適的距離停下了腳步。躬身行禮:“那月脂,參見陛下。”


    清泠泠的聲音,如山澗清泉流尚在東來殿內。就是直麵天顏。她依然無驚無惶,心靜如水。


    風如素腿上的手指在聞言後停了下來,眼睛微不可見地眯了下。他不是暴君,卻也不是個和善的,在這個位置上坐得久了,一身的氣勢是十分逼人的。就是那些大臣也不是人人都能抗得住。但,現在這個二十都不到的小姑娘。卻是敢這樣直視他,聲音也沒有一絲的抖顫。


    “月脂。”他自位上站起,繞過桌子,走到她的麵前。


    “陛下。”那月脂抬頭。


    “你不怕我?”


    “我知道陛下不會不利於我,所以,不怕。”


    風如素俯視著小姑娘黑如墨玉的眼睛,背手笑了起來:“不愧是那上將的女兒,有膽量。”


    那月脂也輕扯了絲笑意:“陛下過獎。”


    他彎下腰,貼近少女的耳邊,壓底聲音道:“在你父親凱旋歸來之前,你就暫時住在王宮。我與你父親和你兩位公公情同兄弟,所以,不用拘束,把這裏當成自已家就行。隻一點,出宮要經過我的批準。”


    那月脂覺得最危險的事,就是做一國之君的“兄弟”。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那上將等三人什麽時候把這句“情同兄弟”當了真,那也就離死亡不遠了。


    她心裏這樣想著,嘴上應道:“月脂曉得利害。”


    “今天夜已深,你先回去休息,對安排的住所或生活方麵有什麽不滿的,直接向身邊的侍者提出來。”


    “多謝陛下。”


    “明天,我會再宣你來東來殿。”


    “好。”


    風如素直起身,看著她,揮了下手:“下去吧。”


    那月脂再度躬身,轉身向外走去。風如素,一直目送著她消失在門口,眼睛裏的藍色深沉了許多。


    東來殿外,江舸和芳深、迦達正侯在台階上。見她出來,江舸連忙迎上去:“月脂小姐,現在請跟我去你在宮裏的住處‘芳汀殿’。”


    “有勞江執事。”那月脂點頭示謝。


    四人又往芳汀殿而行,走了許多路,才到達目的地。芳汀殿不大,卻十分的精致秀美,除了守門的兩位武係人造人青龍、白虎外,裏麵還有四名女子外型的家政型人造人,分別叫春花、夏風、秋月、冬雪。江舸在把她送到後,便告退出去。那月脂讓春花領著看了下殿內布局,看了她的臥室,和芳深、迦達兩人的房間。回房間時,芳深也跟了進來,打開了他手鐲的某項功能,繞著房間走了一圈,連配套的浴室也沒有放過。


    臨出門,他看著她輕搖了下頭,那月脂領會他的意思,知道房內沒有監控設備。


    有騰蛇小隊的人員保護在側,她才把桃夭留在了那府。人造人雖好用,但超出了程序所設置的情況發生,它們是不知道怎麽處理的。像這種時候,如果桃夭在的話,不會主動檢查,而需要那月脂下令。所以說,人造人技術再發達,也無法取代人類。


    四個人造人都關在了房間外,那月脂打開櫥門,果然見自已之前帶來的衣服已被安放在裏麵。她取了一身睡衣,進浴室。毛巾及各種洗浴用品也都放在了它們該在的位置。那月脂洗了澡出來,盤腿坐在床上,打開手鐲向荊白城與童少謙簡略地說了下到宮裏後的事,而後道晚安。


    很漂亮的房間布置,色彩明麗,很多細節都會討得年青女子的喜歡。比如梳妝台上的鈴藍花束,比如粉紫床帳上掛著的一串水晶風鈴,比如嵌在牆裏的水族風景。在關燈後,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個看上去像是一幅畫的水族箱。飄逸的水草,五顏六色的魚遊來蕩去,十分的絢麗。


    前世,那月脂各地輾轉征戰,從來都是走哪睡哪,根本就沒有擇床這種壞毛病。但現在,她在這張軟硬適中,十分舒適的床上,卻一時無法入眠。


    想著前線重傷的衛崖,能讓他昏迷三天,可見傷情之重。


    起先,那上將沒有告訴她,直到醒來後才簡述了一下,並拍了段視頻傳給她。她看到的是一個在床上包成了木乃伊的人,骨折的左腿還被高高地吊了起來,頭上包著厚厚的紗布,一張臉青青紫紫的,左顴骨上有道傷口,雖然結痂了,也看得出當時傷得很深。因為才醒過來,衛崖沒什麽精神說話,隻是努力地想要笑笑讓她別擔心,卻讓一張本就失真的臉顯得更加扭曲。衛崖沒法說話,是他的醫生在旁做旁白,詳述他現在身體的狀況。


    概括起來就兩句:傷很重,但脫離了危險,康複後不會留下後遺症。等過兩天,衛崖與同樣重傷的莫利、小七就能轉移到後區新兵營醫院。


    視頻的最末,衛崖蠕動著唇,無聲地說了幾個字。明明因為沒有力氣,所以嘴唇的蠕動很輕微,那月脂卻奇跡般地看懂了。


    他說:月脂,我愛你。


    從不流淚的那月脂,第一次濕了眼眶,心口一陣抽痛。


    她也想親口對他說一聲:“我愛你。”但這是單向傳輸的視頻。前線的通訊是被管製的,那月脂不能主動聯係他。不過,等他轉移到新兵營醫院後,就不受約束了,她就能直接與他通話。


    這樣的衛崖,她無法不愛。


    明明實力強大,卻總是把自已放在弱勢一方,會默默地跟在她身後收集她買過的東西,會在下雨時用襯衫給她撐起一方天空,會因她的一個微笑一個讚許而歡欣得就差搖尾巴……因為愛得狠了,才能置自已於如此卑微之境吧。她性格冷淡,卻不是鐵石心腸,已被他的一腔熱血給泡軟了。沒有他愛她的那樣多,那樣沉,但她確實也是愛上那個名叫衛崖的男人了。


    她也想到了同在前線的父親,和正在前往前線路上的童秉聖,還有那個造成這種局麵的不落日帝國六王子安純以。那上將以往的戰例,她曾研究過,以她的經驗來看,那上將的作戰風格穩健成熟,但又不死板,很能因地製宜。能壓製住那上將占上風,安純以極不簡單。雖然,知道這個世界是不允許女子上戰場的,她還是蠢蠢欲動,想要去會會那個男人。在自已擅長的領域,得遇高手,絕大多數人都會被激起戰意的。那月脂也不例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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