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蘇昊覺得自己腦子裏,有什麽東西崩斷了。


    那個隨手一扔,就把張婧撕成兩截的恐怖女人,是女媧?


    繚繞在耳邊的聖歌,那最純淨的孩子唱響的天籟,那無數生靈心底裏最純粹的感恩,是女媧的聖歌?


    幾近虛脫的身體,微微向前踉蹌了兩步,蘇昊眼前一黑再一亮,入目的,還是那個恐怖的女人,與跌落在一邊斷裂成兩截血湧如水的張婧。


    不是幻覺。


    “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狂似的舉起‘記憶裂縫槍’,歇斯底裏的扣動著扳機,蘇昊口呲目裂的嚎叫起來,打半天發現沒有子彈後,他幹脆把槍砸了過去,而後,一部瑪莎拉蒂毫無征兆的出現在女媧頭頂,隨著瑪莎拉蒂一起出現的,還有一紮紮紅色鈔票,與一件髒兮兮的白襯衫……


    儲物空間裏所有的東西全都砸了過去後,蘇昊根本沒看這些東西能不能砸到女媧,他完全崩潰了,腦子裏隻有張婧過去四年裏對自己的照顧,與昨天那個鼓足勇氣的強吻。


    連滾帶爬的撲到張婧身邊後,蘇昊顫顫巍巍的抱住張婧上半身,他發現小班長還沒死,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想說什麽,可翻湧上來的血沫子,卻把張婧的聲音淹沒了回去。


    “不、不要啊!!嗚嗚嗚!不要……我不要了,工作、諒解,我都不要啊……嗚嗚嗚……”


    “命運金幣!命運金幣!對對對,我希望、我希望這些都沒有發生!快啊!快落下來啊!快發布任務啊!無論是‘命’還是‘運’,快落下來啊!!!”


    一番嚎啕大哭之後,蘇昊又突然想起了‘命運金幣’,他一甩手將金幣拋起來,可那金幣拋到最高點後,再次違背重力的懸浮在那裏。


    女媧莫名其妙的看著這個花襯衫胖子,劈裏啪啦胡亂拿一把銀色大槍扣弄了半天,又稀裏嘩啦的砸了一堆東西過來,她甩了甩手腕,皺眉瞟一眼蘇昊拋起來的命運金幣,輕輕的“咦?”了一聲。


    再看一眼張婧,女媧沒好氣的搖了搖頭,都說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這隻小兔兒,真以為她那一口,能咬下自己一塊肉?


    蘇昊砸出去的那些東西,除了‘記憶裂縫槍’被女媧順手接下來看了兩眼,其他的,在接近女媧的瞬間,全部碎裂成米粒大小的晶瑩碎屑,然後蒸發一空。


    女媧翻看了兩眼記憶裂縫槍,嗤笑一聲隨手將這玩具丟在一邊,她突然對這個小胖子很感興趣。一介凡人之軀,竟然在自己封禁住這方時空之後,還能動?還有他頭頂燃燒著的那頂王冠,似模似樣的還挺像那麽回事嘛!


    隨手一抓,蘇昊拋起來的命運金幣捏住,女媧翻轉金幣兩麵,仔細看清楚正反兩麵的‘命’和‘運’之後,輕笑一聲說道:“唔?竟有這等吹破牛皮的玩具?命運?”


    “還給我!!”


    蘇昊竟不知何時爬到女媧腳邊,伸手死死拽住女媧的裙角,更是將其咬進嘴裏,用他這輩子最凶殘的模樣一邊撕咬一邊喊道:“還給我!班、班長還沒死,我要救班長,還給我!不給,我要你死、要你死……”


    這24小時裏,蘇昊真是將人世間最極致的酸甜苦辣全部嚐了一遍。他現在已經失去思考能力了,腦子裏冒出什麽想法,嘴巴就會倒豆子一般全部倒出來。


    幾分鍾之前,蘇昊負分情商好不容易略有點萌動的初吻對象張婧,還吹眉毛瞪眼睛萌態十足的說教了他一通。而現在,這個女孩斷裂成兩截,隻剩下一口氣還吊著。


    半個多小時之前,蘇昊還在為自己找到一份薪酬豐厚的工作暗暗竊喜,他甚至準備見過小班長之後,就往家裏打電話,跟自己父母分享自己麵試成功的喜悅。而現在,他已經幾近崩潰,甚至精神狀態都出了一點問題。


    更不要說,在昨天,蘇昊還隻是個畢業找不到工作拿不到學位證的可憐蟲,最大的願望就是有個鐵飯碗子有套房子能混吃等死一輩子。


    就這樣一個平凡到甚至不起眼的小角色,一日之內,經曆了無數人連想都不敢想的大起大落。也是這樣一個平凡無奇甚至略有些懦弱的小角色,敢對聖人扣動手裏的武器,哪怕彈藥用光了,也要把自己能砸出去的一切,統統砸向那高不可攀的聖人之軀。


    如一條賭輸掉一切的瘋狗,蘇昊喉嚨裏咆哮著一些毫無意義的聲音,嘴巴卻狠狠的撕咬著女媧的裙角。口水,鼻涕,血液,胃囊裏幹嘔出的酸水……蘇昊根本不知道自己再撕咬什麽,他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救活班長張婧,無論金幣給他的是‘命’,還是‘運’……


    女媧有點惡心的瞟了蘇昊一眼,腳尖輕點震動裙角,將這個癩皮狗一般撕咬自己裙角的小胖子,直接震飛了出去。


    “真是不知所謂……咦?”


    本以為會砸在牆上碎裂成肉沫的小胖子,竟被一束柔順如綢緞般的金色光束接了下來。女媧微微愣神,冷不丁抬頭看天。


    在女媧抬頭的一瞬,頭頂的天花板,以及更上麵的兩層樓,竟好似為聖人的目光讓路,一刹那掀飛到無影無蹤。


    被凍結到死寂的淡藍色天幕,毫無征兆的沸騰起來。天地間飄蕩起無數宛若實質的暗金色光束,如絲綢般順滑柔和,飄飄蕩蕩的匯聚到一起,最後凝結成一把無鋒無刃的金色巨劍。


    “嘶嗷!!”


    一聲悲愴的龍吟響徹天際,沸騰的天幕裏,突然探出一顆龍頭。


    一個金發女子,手牽一條鏽跡斑斑的粗壯鎖鏈,足下生根的端立在龍頂。看到那把無鋒巨劍快要成型的時候,這女子猛一拽手裏的鐵索……


    “嘶嗷!!!”


    又是一聲悲戚異常的慘嚎,似是在控訴頭頂那個魔神般女子的暴行。一條周身被粗壯鎖鏈貫穿奴縛著的五爪金龍,生生翻卷起沸騰的天幕,嚎叫著俯衝了下來。在路過那把金色巨劍的瞬間,扯著鎖鏈端立龍頂的金發女子反手一抄,直將那把無鋒重劍倒提在手裏。


    幾乎是眨眼功夫,被金發女子囚索著的五爪金龍已經衝到女媧近前,隻是,不等女媧抬手叩擊,踏在龍頂的金發女子冷不丁縱跳下來,她手裏除了那把無鋒巨劍,還拽著那條粗壯的鐵索。


    鐵索隨著女子的墜落,不斷從五爪金龍身體裏抽出來,詭異的是,失去鐵索的奴縛之後,五爪金龍非但沒有獲得自由,反倒似是引爆了連環炸彈般,爆炸到無影無蹤。


    “啪嗒!”


    金發如魔神般的女子穩穩的落在地上,瞟一眼已經昏迷的蘇昊後,手腕翻轉、正手持劍,指著女媧的鼻子,說出一個字。


    “滾。”


    …………


    “嘭!嘭嘭!……”


    蘇昊是被自己的心跳聲吵醒的,睜開眼,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繚繞在耳邊的聖歌消失了,滲入骨髓的冰冷也消失了,蘇昊抽了抽鼻子,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噩夢。


    噩夢裏,小班長張婧被一個自稱是女媧的恐怖女人,順手撕成了兩截,再之後……再之後他也有點記不太清楚了。隻記得親眼目睹張婧被撕成兩截的瞬間,自己是何等無力與無助,隻能像條狗一樣撕咬哀嚎……


    “你醒了。”


    耳邊突然想起一聲略帶沙啞的女聲,蘇昊猛地回過神,蹭一下坐直起來。


    一個綁著利落馬尾辮的英武女子,就坐在床邊上,看到自己坐起來後,這個陌生的女子抿著嘴巴笑了笑,很是和藹的問道:“好點了麽?”


    蘇昊愣了愣,左顧右盼兩眼,發現自己好像是在醫院的病房裏,“這是哪裏?班、張婧呢?你、你、你又是誰?”


    隱蔽的搓了搓右手手心,命運金幣似乎不在了,蘇昊心裏微微發虛,他有點拿捏不住了,剛才那些……不,確切的說,從畢業典禮之後一直到現在的那些,莫非真的是一場夢?


    “嗬嗬,你找這個?”女子隨手一彈,將命運金幣拋還給蘇昊,看到蘇昊手忙腳亂的接住後,她才說道:“這是新華街仁愛醫院住院部。張婧?哦,就是被你強吻找回前世記憶的那隻兔妖?她說她下午兩點必須回公司,就先走了。我?嗯,你叫我貓阿姨好了。”


    蘇昊頭皮微微發麻,這兩天怎麽了?昨天那個女鬼妙,今天又來了個貓阿姨,找回前世記憶的兔妖?張婧?兔妖?那女媧……


    “女媧被我趕走了,你太差勁了,孩子,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會,就敢肆意拋起這個命運金幣,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後退!”蘇昊突然手腕一翻,手持記憶裂縫槍指著‘貓阿姨’,有點神經質的喊道:“瘋、瘋、瘋子!後退!我、我、我不是神經病!別、別、別想拉我一起治療!”


    整個人蜷縮在病床一角,蘇昊持槍的那隻手哆嗦的厲害,因為他已經發現了,命運金幣自帶的儲物空間裏,隻剩下這把沒有子彈的‘記憶裂縫槍’,其他的諸如瑪莎拉蒂,那十來萬塊現金,全都不見了。


    在剛才那個噩夢裏,自己好像把這些東西全部砸向了那個自稱女媧的瘋子,然後這些東西好像在靠近那個女媧的瞬間,就粉碎開來消失不見了……難道剛才那個不是噩夢?女媧?班長真的被撕成兩截了?


    “嗬,孩子,你究竟要逃避到什麽時候?”自稱‘貓阿姨’可看起來也就比蘇昊大一兩歲的女子,隨手一抓,沒見她有什麽動作,蘇昊手裏的槍已經到了她的手裏,“你不會覺得自己剛才是不小心睡著了,做了個夢?還是覺得自己像條狗一樣的撕咬哀嚎太過丟人,你自己都不願意麵對?”


    “不、不、不是夢?你胡說!女媧?女媧怎麽可能存在!我的班長呢?你不是說她去上班了麽?她不是被女媧撕成兩截了麽?兔妖?你胡說八道!!班長那麽好的女生!怎麽會是妖怪!”


    蘇昊愣了半晌,才瞪著眼睛質問起來,甚至,他還把命運金幣摸出來,做出一個拋金幣的樣子,恐嚇道:“女媧?!你把她趕走了?哈哈!哈哈哈哈!那是補天聖人吧?貓阿姨?你難道是貓妖?哈哈!還有昨天那個女鬼‘妙’!你們都是瘋子!你們是什麽魔術師變戲法騙我玩的吧?別!別過來!放下槍!這、這、這可是命運金幣!小心我許願詛咒你死!!”


    貓阿姨剛開始還像看一個嚇壞了的頑皮孩子那樣,略帶寵溺的看著蘇昊發神經。可慢慢的,她臉上本就不怎麽柔軟的那一抹柔情消失了。


    等到蘇昊發泄完之後,貓阿姨冷笑一聲,揚了揚下巴,說道:“拋,你把那金幣拋起來,試試看能不能詛咒我死。”


    蘇昊捏著金幣假裝要拋起來,接連恐嚇了貓阿姨好幾次,他終於一咬牙,發狂似的拋起命運金幣,喊道:“我要你消失!滾!瘋子!你這個瘋子!”


    拋到半空的金幣,再一次違背重力的滯留在那裏,蘇昊瞪大眼睛,渾身哆嗦的看著這一幕,他終於全部想起來了,自己不希望看到張婧臉上的失落,拋起金幣許願轉世孫悟空順利降世,而在那時,這命運金幣就是懸浮在半空不落下來。


    自己懷抱著小班長斷裂的上半身,拋起金幣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時候,在那時,這命運金幣依然懸浮在半空不落下來。甚至,被那個自稱女媧的恐怖女人隨手搶了過去。


    而現在……“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直抽上蘇昊那張胖臉,更是將蘇昊抽醒了過來。他艱難的看向抽自己耳光的貓阿姨,帶著哭腔,委屈懦弱的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


    反手又是一記耳光抽在蘇昊臉上,貓阿姨冷不丁煩躁的捏住蘇昊的胖臉,湊到蘇昊麵前,一字一頓的問道:“這天地間,隻有力量和強權,才能真正扼住命運的咽喉。”


    “你有什麽?”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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