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火把幾乎照亮了大半邊天,裸著上身的蠻人騎士,一身濃密的毛發與精壯的肌肉,在火光裏閃閃發光,好像是塗抹了什麽油脂。|經|dian|小|說||


    無數蠻人苦力,螞蟻一般七手八腳的搭建十字絞架,而在霍爾曼斯城外,已經有一圈絞架繞牆而立,看起來,吊死城裏的絕大多數成人年,應該沒有問題。


    為首的蠻人是個瘦弱的青年,一雙眼睛裏跳躍著鬼火,一條栩栩如生的眼鏡蛇紋身,纏繞在他身上,蛇頭剛好從肩膀處繞到胸口,隱約間,有眼鏡蛇的虛影從紋身裏探出來,吐著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響。


    蘇昊已經背著亞當-埃文斯來到一處高地,這個女巫即便碰上如此緊迫的情況,還是倔強的抓著那把木杖,蒼白如紙的臉上布滿了病懨懨的紅潤。


    “維奇!小聲點!蹲下!”


    按住冒冒失失的維切維奇,蘇昊看一眼亞當-埃文斯,問道:“埃文斯小姐,那些絞架,對蠻人來說有什麽意義麽?”


    亞當-埃文斯扶著木杖站穩,想了想說道:“詹姆斯,你知道絞死的滋味麽?”


    蘇昊沒好氣的翻翻眼皮,說道:“不知道,難道你被絞死過?”


    女巫搖搖頭,說道:“我沒嚐試過,可霍爾斯領主大人的母親,曾切身嚐試過絞死的滋味。外傳她是被巫師複活的人,實際上,是她自己將自己掛上絞架。”


    停頓一下,亞當-埃文斯看著蘇昊驚訝的表情,說道:“那位女士,是一個怪異的人。在她嚐試過絞死的滋味後,曾跟我們巫師提過,絞死,看起來是一瞬的事,但實際上,那是一個無比漫長的過程。”


    蘇昊瞳孔微微收縮,似乎想到了什麽,問道:“莫非,蠻人是在收集被絞首者臨死前的驚懼?或者其他看不到說不明的東西?比如,靈魂?”


    亞當-埃文斯想了想,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不過,被蠻人絞架絞死的人,都會在第二天太陽升起時,成為一具看起來好似死亡了很久的幹枯屍體。(.無彈窗廣告)”


    蘇昊點點頭,說道:“我見過,我在來霍爾曼斯城之前,曾路過不少村莊,那些村子裏十室九空,外麵橫七豎八的都是絞架,維奇的父親就是……唉,不提這些了,這蠻人究竟想要幹什麽?”


    亞當-埃文斯瞥一眼維切維奇,看到小男孩死死的握緊木劍,努力控製著身體的顫抖,明顯是恐懼到了極致。


    蘇昊眼瞳深處不斷有雷光跳躍,他將鷹眼催動到極致,能清楚的看到,那瘦弱的蠻人首領,體表那條眼鏡蛇紋身,是活著的。


    似乎有無數纏繞起來的血色絲線,在那眼鏡蛇紋身裏流淌,血色絲線彼此纏繞的節點,都好像是一枚枚符文,而每一枚符文裏,又好像埋葬著無數冤魂。


    盯著蠻人首領後頸位置的一枚符文,蘇昊努力想要看進去,他能看到無數猙獰扭曲的麵孔糾纏在一起,也依稀聽到一些痛苦的嘶吼與呐喊。


    冷不丁,瘦弱的蠻人首領似乎感應到蘇昊的目光,他回頭看向蘇昊方向,胸口位置的眼鏡蛇頭竟脫體而出,立在他肩上。


    蘇昊微微一愣,卻見那瘦弱的蠻人首領,猛的張開嘴,露出一口爛牙,同時,立在他肩上的眼鏡蛇頭,也張嘴噬人,更是向前猛撲,好似隔著老遠就要狠狠的咬住他蘇昊的鼻子。


    眼睛劇痛,胸口發悶,蘇昊劇烈咳嗽一聲,抬手一擦,竟是黑血!他趕緊散去鷹眼,一把抱住維切維奇,又拽住亞當-埃文斯,引一道雷霆劈落下來,將自己三人卷走。


    “哢嚓!”


    第二道雷霆劈落下來,是在另一處山頭,蘇昊捂著胸口單手扶地,臉色蒼白的沉默許久,才問道:“那個,就是奧薩奇提過的,欺騙了單於公主的,年輕的巫師麽?”


    亞當-埃文斯不知道蘇昊在說誰,她的眼睛看不了那麽遠,不過,她盤坐下來,將木杖平放在兩膝,不多時,木杖頂端亮起微微的青光。


    青光閃爍幾次後,熄滅了下去,可蘇昊卻感覺到,有一波看不到的氣流,輕輕蔓延出去,這個女巫明顯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偵查蠻人的情況。


    又過了一會,亞當-埃文斯輕歎口氣,輕聲說道:“那並不是年輕的巫師,那是,他與那位驚才絕豔的公主,生下的孩子。”


    “什麽?”蘇昊使勁吞咽一口,發現胸口的悶氣實在吞不下去,幹脆摳著嗓子眼幹嘔出一團黑漆漆的汙血,“他們還生了孩子?”


    亞當-埃文斯苦笑一聲,停頓許久,才說道:“那個孩子,是單於公主成為無頭騎士之後,才生出來的。”


    “什麽!?”蘇昊瞪眼了眼,問道:“你的意思是,年輕巫師和單於公主先有了孩子,然後,年輕巫師死了,單於公主用陶罐將自己和手下騎士煉製成無頭騎士之後,再生下的那個孩子?”


    “沒錯,那個孩子出世的時候,整個天空都是血紅色,我們甚至能看到……”


    亞當-埃文斯瑟瑟發抖,嘴唇咬出了血,停頓許久後,才說道:“我們甚至看到一隻眼睛,一隻俯瞰著大地的眼睛。”


    蘇昊冷不丁想起自己的發條鬧鍾,與那個血池怪嬰,他依稀明白了點什麽,可卻還不能確定。


    “那後來,複活的年輕巫師,成了蠻人,蠻蛇部落的首領?”


    “是,那位年輕巫師,現在還是蠻蛇部落的首領,隻不過,他遺失了單於公主的頭顱。這些年,蠻人肆虐,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可能是那位巫師,在懲罰這片偷走他妻子頭顱的土地吧。”


    蘇昊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朝蠻人首領方向看一眼,卻發現,那瘦弱的年輕人,指揮一眾蠻人苦力燃起篝火,又圍著篝火又跳又唱,好似在準備某種儀式。


    在霍爾曼斯城門前方,無數蠻人苦力正在挖掘,一個近百平方的土坑,眼見就要成型了,而其他的蠻人騎士,也隻是騎著馬,繞著霍爾曼斯城的城牆馳騁,似乎並不著急攻城。


    “偷走那位公主頭顱的,是這片土地?什麽意思?”


    亞當-埃文斯搖搖頭,輕聲說道:“據傳聞,那位年輕的巫師,夜夜都抱著那隻陶罐入睡,然而,那隻陶罐,就消失了,就在他眼皮下麵消失了。”


    看一眼蘇昊,亞當-埃文斯費力的拄著木杖站起來,說道:“沒有人可以在那個巫師眼皮下麵偷東西,除了,腳下的大地。”


    蘇昊想起自己通靈到的那隻貓,在斯隆剛發現它的時候,它就是一隻陶罐,是被斯隆一陣虐-待後,才變成一隻貓。


    冷不丁,蘇昊突然有了個非常可笑的想法,莫非自己通靈到的,所謂的雷破天的前世,所謂的那隻貓,其實從頭到尾,就是一隻陶罐,一隻可以操控無頭騎士的陶罐。


    而自己,還有那臭屁哄哄的斯隆,完全被一隻陶罐給騙了。什麽前世的擦肩,什麽雷破天的前世,這些都是斯隆在鑽整點輪回鍾樓的空子啊。


    “不會是我通靈走那隻裝著單於公主頭顱的陶罐,導致那個年輕巫師發狂吧?我被鍾樓弄到這個鬼地方,那些執法者,還有店鋪老板,說我是什麽,飛賊?莫非,整點輪回鍾樓也認定我是飛賊?把我扔到這裏,是要我麵對麵的對話陶罐的失主麽?”


    越想越覺得自己猜的沒錯,畢竟,在蘇昊看到的羊皮卷上,那隻栩栩如生的陶罐,和他通靈到的那隻貓、變化的陶罐一模一樣。


    而那隻貓,從頭到尾,都隻變過兩樣東西,一樣是陶罐,另一樣,是痰盂。假設那隻貓可以千變萬化,那它為什麽不變點其他的東西,非要逮住這兩樣器皿反複變化呢?


    從後腰摸出自己的發條鬧鍾,蘇昊看著重合在一起的指針,問道:“埃文斯小姐,我曾經在一處山洞裏,擊殺過一個蠻人。”


    “當時,那個蠻人,往活人肚子裏灌一種濃血,活人喝了後,會爆炸開,變成無數拇指大小的嬰兒。我殺了那個蠻人之後,那些蠻人,女人去喝濃血,男人保護女人,之後,我跑了。”


    “等我再回頭,尋找一個我遺失掉的東西時,所有拇指大小的鮮血嬰兒,彼此吞噬,最後形成一個五六米高的鮮血嬰兒。我問過你們當地人,他告訴我,那是蠻人的邪靈。埃文斯小姐,那個,真的是蠻人的邪靈麽?”


    亞當-埃文斯驚恐的看著蘇昊,特別是蘇昊手裏的鬧鍾,問道:“那個鮮血嬰兒呢?”


    “我殺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手裏的是什麽?是不是,你這個東西,在那個鮮血嬰兒身上?”


    蘇昊點點頭,指著自己的眉心,說道:“在這裏,這個東西對我很重要,卻出現在鮮血嬰兒的額頭,我將它奪回來,那鮮血嬰兒就爆炸了,大半邊森林都成了血湖,天上也出現了你說的那隻……眼睛。”


    亞當-埃文斯一個踉蹌,差點跌坐下來,她扶著木杖,無比幹澀的吞咽口唾沫,說道:“蠻人的邪靈,無比神秘,我也無法描述。不過,那位年輕的巫師,與那位單於公主,就是在血池裏,生下了他們的孩子。”


    “傳聞,是年輕的巫師,將他的妻子浸泡在血池裏,而那個孩子降世之時,據說有山那樣高。你手裏的這個東西,究竟是什麽?”


    蘇昊搖搖頭,將發條鬧鍾放回後腰,輕聲說道:“這是屬於我的時間,是專屬我的,時間。”</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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