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昊再次來到了大學食堂,這是第二次,他按照錢德勒-特斯拉的提示,回顧過去、看清現在、幻想未來。


    以如此三個支點,重新構建一個更加立體的自我,以此來搭建自己的記憶宮殿。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後,蘇昊第二次要更加順利,過往現實與自我世界觀認知之下的未來展望,彼此相加,一個立體的自我,躍然回到之前的大學食堂。


    站起身,蘇昊靜靜的觀察著這座食堂裏的所有人,一張張似曾相識的臉,一個個忽遠忽近的聲音,冷不丁,蘇昊回頭看向食堂‘門’外。


    是一縷陽光,透過透明著的玻璃‘門’,穿透進來。


    陽光照在蘇昊的身上,更將他的影子投‘射’到地板上,蘇昊低頭看著自己的‘陰’影,若有所思,卻一動不動。


    瞥一眼宿舍‘高矮瘦’三兄弟,那曾經的時光,似乎近在咫尺,卻觸不可及。蘇昊又扭頭看向張婧的方向,赫然發現,張婧似乎變了一點,隱約是那兩隻耳朵,微微拉長。


    “兔子?嗬嗬,真有意思,這就是記憶宮殿正在一點點的拚湊起我的細碎記憶麽?我記得,還是那個貓阿姨告訴我,張婧是一隻兔妖。原來我還不信,可後來,卻不知怎地,不知不覺的,就相信了。”


    略有點自嘲的暗歎一聲,蘇昊搖搖頭,他突然發現,這樣梳理一遍記憶,哪怕搭建不出記憶宮殿,也絕對收獲不菲。


    最少,在如此反省與自我反省的過程中,蘇昊能看明白自己這一路走來的種種際遇。就比如張婧是兔妖這件事,明明自己一開始,打死都不願意相信,可慢慢的,身邊妖魔鬼怪多起來之後,也就開始動搖,到最後,竟變得深信不疑。


    “嗬,這算是對世界的不斷認識?這是我本人,對世界的不斷探索?還是世界,對我這個人,一點點的侵蝕呢?”


    ‘弄’不清楚想不明白,蘇昊也沒再糾結,他邁步走向食堂窗口,窗口裏,有他的姐姐,妙。


    “姐姐?為什麽會在食堂窗口裏?莫非……在我小的時候,還未開始記事的時候,我的姐姐,曾經給我喂過食物?因此,我潛意識將姐姐,放在了食堂打飯的窗口裏?”


    隔著窗口看著‘妙’,蘇昊抿了抿嘴,探著脖子繞過‘妙’,赫然發現,有幾個人,正在後廚裏,背對著自己。


    這些背影很熟悉,可蘇昊卻不知道這種熟悉感從何而來,“莫非,這些人的正臉,是我的父親母親?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我能走進食堂窗口裏,去看看他們的正臉麽?”


    動念之間,蘇昊看到,背對自己的幾個人,其中一個端著一盆熱騰騰的湯,轉過了身。


    他瞳孔一縮,腳步不自覺的朝前挪了一點,沒錯!就是那個男人!那個自己回家後,看到那件玩具木馬,用時間感覺追溯到的那個男人!那是,父親?


    “轉身,轉身,我的母親,轉身,還有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快轉身,我、我想看看你們,哪怕看一眼……”


    可惜,端著湯的男人也就是轉了個身,放下湯盆,就繼續回身接著忙了,其他幾個人,都沒有轉身的意圖。


    蘇昊有點失落,他再次看向‘妙’,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能出聲了。


    “呃、姐?”


    “停下來吧,昊。”


    “什麽?”


    冷不丁,蘇昊突然發現,隔著食堂窗口的‘妙’,飛速後退!不,確切的說,是他自己在飛速後退,動念之間,已經倒退到食堂‘門’口,就好像自己失控了!隻不過,如此劇變來的雖然突然,可這食堂,以及周圍的一切,卻沒有碎裂,仿佛是穩固了下來。


    蘇昊眉角‘抽’了‘抽’,什麽意思?在自己還在成型的記憶宮殿裏,那個‘妙’,為什麽會告訴自己,停下來?停下什麽?停止搭建記憶宮殿?難道連那個神秘莫測的妙姐姐,也不看好自己去觸碰絕對禁忌麽?


    念頭微轉,蘇昊抬手抓了抓頭皮,若有所思的低頭看向自己的‘陰’影。


    他又回頭看一眼穿透玻璃‘門’的陽光,玻璃‘門’外,一片空白,是一個純白無暇的,一無所有、沒有天、沒有地、什麽都沒有,隻有純淨白‘色’的寬闊世界。


    想了想,蘇昊還是沒有抬手推‘門’,雖然那食堂的玻璃‘門’看起來脆弱不堪。他沒有深究那一束陽光是從何而來,也沒有琢磨外麵那純白‘色’的世界是什麽意思,而是再次低頭,看向自己的影子。


    “嗯……和我想的一樣麽?”


    沒怎麽猶豫,蘇昊微微抬起手,而地上的影子,也同步的拉長了一點點,然後,蘇昊做了一個擰動‘門’把手,並且開‘門’的動作。


    “吱呀呀……”


    一陣刺耳的‘門’軸聲,影子向下,打開了一道人形的‘門’,一個狹窄的入口,與向下的台階,出現在蘇昊麵前。


    蘇昊苦笑,最後環視一圈食堂裏的所有人,抬‘腿’邁進了入口,踩著台階,一步步向下。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過去多久,蘇昊覺得自己穿透了一層薄膜,然後,來到了一間階梯教室。


    教室很眼熟,是蘇昊在天空學院曾經講公開課的那間教室。


    看一眼教室裏滿滿當當的人,蘇昊赫然發現,這裏坐著的人,自己都認識,都叫得上名字,雖然,很多人,蘇昊都僅僅是知道一個名字,卻沒有深入‘交’往過,可是,這些人都坐在這間教室裏,安安靜靜,仿佛聆聽什麽。


    扭頭看向講壇,蘇昊瞳孔一縮,講課的,竟是自己的姐姐,‘妙’。


    “這又是什麽……”


    “哢嚓!”


    教室碎裂了,一切都碎了,如碎屑一般隨風而逝,蘇昊眼前一黑再一亮,赫然發現,自己又回到套房裏。


    輕輕深吸口氣,蘇昊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又吃了一片麵包,開始第三次回顧過去、看清現在、與幻想未來。


    半夢半醒間,蘇昊發現自己再次來到那間階梯教室,這一次,他耳邊有了聲音,卻很嘈雜,根本聽不清。


    再次扭頭看向講壇,講課的,依舊是妙,蘇昊想了想,在滿滿當當的階梯教室裏,找到第一排最中央最接近講壇的那唯一一個空著的座位,坐了下去。


    妙在講壇上講得很認真,可蘇昊卻不知道她在講什麽。他耳邊都是各種無意義的聲音,有汽車喇叭的聲音,有廣場舞大媽的音樂,有各式各樣的神曲,還有各種各樣的叫喊、嘶嚎、與怒吼。


    “這些聲音,是我長到這麽大,所有曾經灌入過我耳朵的聲音?呼……這要猴年馬月才能把這些聲音一一梳理清晰啊!”


    蘇昊無奈的搖搖頭,卻依舊坐在原地不動,他也認出來了,自己身邊兩個人,一個是瑤光‘乳’業的董事長,王人秀唯。另一個,卻是那個無間道‘女’警察,楚孟雲。


    “這兩個人怎麽會在我身邊坐著?……哦!對了,我剛才的回顧過去,是用這兩個人對我的影響與教訓,來作為一個支點,嗯,不得不承認,這兩個家夥,怕是陷入我現在這樣的絕境裏,也能活的很好吧!”


    “如此茫茫多的巧合,為什麽,我會感覺是王人秀唯與楚孟雲兩個人聯手,在‘星夜‘迷’廊’這座鍾樓之外,一點點的擺‘弄’一點點的修正,給我拚湊出來的呢?”


    “為什麽我會如此相信自己這個感覺呢?嗯……也對,這裏是我正在搭建的記憶宮殿,我自己又是六覺貫通成一體的小高手一枚,在自己的心鏡世界裏,摒棄了一切沒用的東西後,最貼近原始的野獸本能,提示我,所有我認識的人之中,所有知道我身份的人之中,唯有這兩人,能布下這種隻手遮天的絕命巧合。”


    一念至此,蘇昊耳邊各種嘈雜的聲音瞬間隱沒,他愣了愣,然後抬頭看向講壇,卻聽到,妙又對自己說,“停下來吧,昊。”


    蘇昊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他突然看到,自己坐著的這張課桌,‘抽’屜一點點張開,‘抽’屜裏,是一條向下的通道台階。


    “這麽窄?我能進去麽?而且,這詭異的東西,怎麽感覺好像是哆啦a夢的時空穿梭機?”


    最後抬頭看一眼講壇上的妙,蘇昊又回頭看向教室後麵,最後一排,仿佛過來旁聽的其他老師,一行六人,其中,最左邊那個男人的臉很清晰,是自己的父親,其他幾個可能是他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以及母親的五人,臉上都籠罩著淡淡的薄霧。


    “嗬,停下來?已經停不下來了,我的姐姐啊,停不下來了。”


    起身抬起一隻腳,踩進‘抽’屜裏,蘇昊一點點消失在‘抽’屜裏,隻留下一句:“若真是王人秀唯和楚孟雲聯手給我布局,那就我對她們兩人的第一印象來看,我已經走到這裏,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了。”


    又是向下的台階,又是狹窄的通道,又是一層薄薄的膜,蘇昊腳下停頓,左右環視,赫然發現,自己好像是來到了,曾經同文大學裏的……電子閱覽室。


    無數電腦擺放的整整齊齊,這次,坐在電腦屏幕後麵的,都是自己不認識的人,確切的說,都是自己隻見過一個正臉或者側臉,卻叫不上名字的人。


    蘇昊咬了咬嘴‘唇’,在他手邊,正好有一台空閑著的電腦,他抬起手,拉出電腦椅,然後……“哢嚓!”世界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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