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若天定,我就破了這個天!”


    喉嚨深處擠出如斯擲地有聲的咆哮,爆燃在蘇昊眼窩裏的黑色烈焰,一刹那衝破他的頭頂!


    一柱黑光,貫穿虛空,那西王母金闕劍斬裂天地的豁口剛剛愈合,就被如此井噴而出的黑光衝透了!


    本以為聖位到手的西王母亡魂大冒,她的目光追著這柱黑光,竟在光芒的盡頭,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輪廓。[]


    那個輪廓似乎是人形的,卻又和人形不太一樣,扁平的麵部沒有五官,唯有一青一紅兩隻豎瞳,仿若端立在天際,淡漠無情的向下瞥了一眼。


    西王母突然覺得右手酥麻,低頭一看,那潔白如玉的手上,不知何時爬滿了細碎的黑色花朵。


    剛剛恢複一絲人性生機的軀殼,竟隨著這些黑色花朵的蔓延,一點點幹枯凋零,甚至體表的皮膚都寸寸龜裂!


    “哢嚓!”


    一聲脆響,西王母木愣愣的扭頭看向左肩,整整一塊肩膀,被什麽東西好像咬脆骨一樣,咬碎了。


    “不、不!不!……”


    “哢嚓!”


    一尊無頭的軀殼,踉踉蹌蹌的倒退了幾步,然後,這尊通體布滿細碎黑色花朵的軀殼,向後栽倒,摔碎成一隻隻黑色的蝴蝶。


    吐掉嘴裏的骨頭渣滓,蘇昊微微仰頭,仰視著天幕倒影下的那個輪廓,猛然間,他張開嘴,鯨吞似的深吸一口氣!


    “嘶!……”


    那道幾乎貫穿地球的黑色光柱,連帶著光柱投影到天幕上所顯現出的那個輪廓,被這一口氣全部倒吸了回來!


    幹癟的軀體依舊幹癟,隻是附在體表的黑灰色鱗片,不知何時鍍上一層灰蒙蒙的、極具金屬質感的亮光。


    蘇昊前後通透的眼窩裏,依舊沒有增殖出新生的眼球,那爆燃的黑色火焰內斂起來,仿佛他整顆頭顱裏燒著一顆黑炎火種。


    站起身,蘇昊再次抬頭,被一柱黑光貫穿的裂縫裏,有茫茫多的斧鑿式飛行器蜂擁進來,這些飛行器頭重腳輕,仿佛錘頭一樣方正圓潤的船艙下麵,一勾刀鐮式的側翼。


    “哼、天闕,十方天將。”


    蘇昊迎著劈斬衝撞而來的斧鑿艦隊,手腕下翻,五指亮起黑光,隻一刹,一柄漆黑如墨、幾乎與蘇昊身高平齊的寬刃闊劍在他手裏成型!


    十方天將軍陣再現!隻不過,蘇昊張開來的十方天將,要比西王母張開的足足大了十倍!列陣的,也並不是膀大腰圓的肌肉天將,而是……無數身披厚重鎧甲的百米巨人!


    當一艘斧鑿艦即將掠過蘇昊頭頂時,蘇昊單手揮劍,斜四十五度上挑……


    “轟隆隆隆隆……”


    十方軍陣內所有百米巨人,動作整齊劃一,笨重,卻又異常輕巧的,揮劍,上挑。


    破碎的虛空裏下起了血雨,蜂擁而入的斧鑿艦,全都是生物技術培植而來的生體飛船,所以,這一劍下去,所有的斧鑿艦全都被斬碎爆炸,炸裂開來的血漿,仿佛瀑布一樣潑灑下來。


    “嗬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狠狠一把,漆黑的巨劍捏碎了,無數黑色蝴蝶圍繞著蘇昊,更將所有潑過來的血漿全部點燃成新的黑色蝴蝶!


    一聲歇斯底裏的狂笑,仿佛將沉屙在胸膛裏的一口惡氣全部咆哮出來!蘇昊狂態畢露,踩著鋪天蓋地的黑色蝴蝶,仿佛踩著什麽無形的台階,一步一步紮紮實實的向上攀登。


    冷不丁,上方的柱狀裂口裏,有一隻半透明的手伸了出來,那隻手大的驚人,仿佛一抓下去可以抓住小半個地球!


    蘇昊腳下頓了頓,嗤笑一聲五指翻轉,又是那柄跟他身高相似的巨大黑劍。


    拇指食指微微一搓,巨大黑劍在蘇昊手裏旋轉起來,直到那隻巨手都快碰到蘇昊的鼻尖了,他才百無聊賴的將手裏的巨劍砸向巨手手心,“金闕,九星逐日。”


    “嘣嗡嗡嗡嗡……”


    一柱無影無形的柱狀引力,透過豁口直貫下來,直砸在那半透明的巨手手背。那不知何人的巨手,整個手掌都被貫通出一個圓柱狀的創口!


    蘇昊再次深吸一口氣,那九星連珠後又被他匯聚八大行星同一頻率自轉之下的行星引力柱,一瞬間就貫到他的頭頂。(.好看的小說)


    伸手一抓,仿佛抓到了一個行星的引力場,蘇昊一刹那拔地飛起,在路過那隻透明巨手的時候,他將胸膛內憋著的一口氣,噴吐了出來。


    “噗呼……”


    那隻被貫通的巨手,竟被這口氣吹散了!


    巨手消散後,這一處虛空,隻剩下無數黑色蝴蝶,哪裏還看得到蘇昊的影子。


    不知道過去多久,黑色蝴蝶順著貫穿的豁口,追著蘇昊蜂擁而去,諸葛明三人腳踏虛空,一步步走到豁口的正下方。


    一個白色的影子,無中生有,影子完全凝實後,錢德勒-特斯拉微微抬頭,輕歎口氣,說道:“諸葛明,托尼,仇笑癡,那孩子……”


    諸葛明臉色凝重,沉默片刻後問道:“怎麽會鬧到這般田地?”


    錢德勒苦笑一聲,幽幽歎息道:“都是逼出來的啊,那孩子,背負著他不能理解的壓力,早就到了崩潰的邊緣。”


    仇笑癡眉頭緊皺,冷不丁他朝下方看一眼,一招手,三個人被他拎了出來。


    錢德勒扭頭看向李世民三人,聳聳肩,說道:“別來無恙啊,三位,你們竟然沒死?”


    李世民眉頭一皺就要發作,卻被海雷丁擋了下來,而這大鯊魚無比警惕的看著錢德勒幾人,問道:“你們到底把教父怎麽了?為什麽?為什麽教父會變成這樣?”


    錢德勒搖搖頭,想了想問道:“蘇昊的那個院子,沒了吧?”


    “沒了。”


    “嗯,從他吃下那個鬧鍾的時候,那院子快融化了。你們能活下來,也挺不容易。”


    海雷丁猛地攥緊拳頭,厲聲問道:“少耍花樣!錢德勒,轉世上帝,教父到底怎麽了?”


    錢德勒有點無奈的擺了擺手,苦笑道:“怎麽了?嗬嗬嗬嗬……教父的牙口不錯,剛剛吃掉了西王母,嗯,在那之前,他又把他聖祭而來的聖人執念,吃掉了。”


    “聖祭?聖人執念?這些都是什麽東西!教父好好的怎麽會吃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錢德勒瞥一眼追問自己的李世民,攤開雙手,說道:“反正都是不得了的東西,聖祭嘛……一般人也做不到。至於說聖人的執念……”


    指了指自己的頭,錢德勒接著說道:“都有,每個人都有,都在每個人的腦子裏藏著。”


    停頓了許久,錢德勒終於組織出一套還算通俗的說法:“一個人,仿佛根植在他天性中的一些看起來似是真理的理念,比如:怕死。嗯,害怕死亡,這個念頭,你覺得這是所有生物的天性,可是……你殺一頭豬吃的時候,豬究竟怕不怕死?究竟是怕死還是怕疼?你知道?”


    “而人不一樣,就你怕死的那個念頭,就是聖人的執念。這些聖人,都是宇宙裏第一代人,跟隨著先驅者起義,衝破層層封鎖,在宇宙中點亮我們人類獨有的自由之光。甚至可以說,都是我們人類共同的始祖。”


    海雷丁和李世民對視了一眼,又問道:“女媧是聖人,那教父吃掉的那個聖人執念,是誰的?”


    錢德勒定定的看著海雷丁,直將他看的渾身發毛,而後,這轉世上帝豎起一根手指,淩空一點,海雷丁大半邊身體都沒了。


    “你怕不怕?”


    “呃、你……”


    “我問你,你怕不怕?”


    “怕什麽?怕你麽?我憑什麽怕你?”


    錢德勒隨手一勾,時光逆轉,海雷丁消失的那半邊身體又回來了,“你還怕死麽?”


    “什麽?呃……這……”


    “不怕了吧?也對,你不是人,還差點,那李世民呢?你還怕死麽?”


    李世民眉頭緊鎖,許久之後,才問道:“教父吃掉了人類對死亡的恐懼?”


    “不,人類對死亡依舊恐懼,死亡來臨的那一瞬,懦弱的人還是會崩潰,會痛哭,會屁滾尿流。”


    錢德勒搖搖頭,應道:“蘇昊吃掉的,隻是一道執念,有了這道執念,當初的聖人也許還能回來,就像女媧那樣。可是,蘇昊把這道執念吃了,他徹底斷絕了一個聖人。”


    李世民被錢德勒繞的有點糊塗,琢磨一下,又問道:“這有什麽關係麽?斷絕了一個聖人?嗬、若我沒看錯,當初那些聖人,都死了吧?”


    錢德勒笑了笑,說道:“是都死了。吃掉一個聖人的執念,也沒多大的關係,可是,你抬頭,看看,你看看蘇昊,他還是原來那個樂觀迷糊甚至有點蠢萌的胖子麽?”


    海雷丁嗤笑一聲,一個個看過諸葛明等人,說道:“還不是給你們弄的?嗯?教父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可沒有現在這樣苦大仇深啊!我們都聽到了!命若天定,他就要破了這個天!你們告訴我,天是什麽?他給蘇昊定了什麽命?”


    錢德勒輕歎口氣,指著上空,說道:“看吧,這是我們此方世界的天,給蘇昊定下的命。”


    海雷丁等人不約而同的仰起頭,透過那道還未合攏的柱狀創口,他們似乎看到了地表世界。


    鉛灰色的雲,霧霾霾的天,渾渾噩噩不見光明。


    偶爾有一束陽光,透過雲縫穿透下來,隻是那陽光看起來很慘烈,很蒼白。


    幾人看了半天看不出個所以然,海雷丁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教父呢?他去了哪裏?”


    “蘇昊被火星的引力牽引著,甩飛到金星上麵,現在……正踏著水星,朝太陽方向穿梭。”


    “呃、什麽?你說什麽?”


    錢德勒苦笑一聲,瞥一眼仇笑癡,說道:“你們可曾想過,那些深埋在蘇昊記憶宮殿裏的記憶,究竟是怎麽回事?”


    海雷丁搖搖頭,似乎想到了什麽,卻不敢肯定。


    錢德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接著說道:“埋在記憶宮殿裏的,都是蘇昊親身經曆過的。他看到過一隻手,摘走了太陽,那就說明,那是他親眼看到的,而不是被誰埋進去的。”


    “明白麽?記憶宮殿,脫胎於上帝的道,時間宮殿,那是時間的宮殿,在那裏麵,一切的過去,現在,未來,早就埋進去了啊……蘇昊記憶宮殿裏深埋著的,是他未來的記憶,或者說,是他現在的記憶。”


    “他親眼看到了!這就是命,這是早就埋進去的,無法更改無法逆轉的命。在他跟我們談起那隻摘走太陽的手,那個記憶對他來說,也許還是未來的記憶。可現在?他馬上會親眼看到那隻摘走太陽的手,實際上……”


    “你放屁!”


    海雷丁突然破口大罵:“你放屁!你的意思是,蘇昊摘走了太陽?仇笑癡,仇笑癡!不是你麽?”


    仇笑癡聳聳肩,苦笑道:“我有那麽大本事麽?”


    錢德勒同樣苦笑一聲,說道:“在蘇昊說起他在記憶宮殿裏的見聞時,我就已經知道了。因為,這記憶宮殿,沒有人比我更了解。”


    “他的姐姐,在蘇昊出生的時候,也知道了。不怕嚇唬你們,那個女孩,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追溯到一定的因果,也在夢裏看到那隻摘走太陽的手。可她當時,根本不知道那隻手來自她的親弟弟啊!”


    “不可能!這不可能!”海雷丁有點失控,麵對著幾個隨便一指就能將他碾碎的人,這滑溜溜的大鯊魚竟大吼道:“不可能!絕對不是教父!絕對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蘇昊!那胖子,那傻小子,多麽溫柔的一個人?不可能!”


    “嗬嗬嗬嗬……大鯊魚,你怎麽還沒反應過來?我說了啊,蘇昊親眼看到了,你還想不到麽?他其實隻是看到了。”


    抬頭看著豁口外愈發慘烈的陽光,錢德勒搖搖頭,接著說道:“摘走太陽,的確是蘇昊的手,可是……他也隻是個旁觀者,明白了麽?他聖祭了,他死了!死了!懂麽?聖祭,意味著死亡,他死了啊!”


    “這、這……”


    海雷丁踉踉蹌蹌的後退兩步,一屁股跌坐下來,“死了?聖祭,意味著死亡?那、蘇昊死了?他死了?那個災星……他不是那個人的兒子麽?他怎麽可能死?”


    “你胡說八道!都是你們!都是你們逼的!你們一個個都給蘇昊寄托了他無法承受的壓力,從他姐姐,陳美琴,王人秀唯,還有你,錢德勒!你們!都是你們逼的!你們逼死了他!”


    錢德勒耷拉著頭,有點失魂落魄的跌坐下來,說道:“是啊,都是我們逼的。命若天定,我就破了這個天。那孩子受夠了啊,他情願聖祭掉自己,也不願再被我們擺布了。”


    仇笑癡抬頭仰望一眼,同樣盤腿坐下來,問道:“先別說這些,那太陽若要真被那小子摘走了,會怎樣?”


    “還能怎樣?”


    “呃、也就是說,我們也沒救了?”


    “差不多吧!”


    仇笑癡抬手摸了摸臉上大半邊鬼臉麵具,偷偷瞥一眼托尼和諸葛明,比劃了個嘴型:“輝巧號方舟呢?”


    錢德勒冷笑一聲,接著說道:“別瞎猜了,輝巧號方舟,就是紀元之輪的最深處,第五紀的備份。那艘方舟……隻有蘇昊開的起來,我問過最強者先生了,那艘方舟,別的活人上不去。”


    “明白了麽?那艘方舟,原來隻有蘇昊一個活人,那些備份,全都是最強者先生給他兒子捏的夥伴,玩具。那艘方舟的中樞,你們也認識,第五紀的唯一真神,雷神。”


    仇笑癡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向諸葛明和托尼,卻發現,這兩人麵色都很平靜,似乎早就知道了。


    “我擦!你們怎麽不早說!你們怎麽都不早說?嗯?”


    諸葛明嗤笑一聲,應道:“說了有什麽用?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嗯?你打得過顧問麽?你打得過妙妙麽?你打得過伊斯特麽?”


    停頓一下,諸葛明深吸一口氣,咬牙說道:“你們都聽到了,那孩子在吃西王母之前,說了,命若天定,他就破了這個天。”


    “錢德勒,轉世上帝,你確定你看的很清楚?蘇昊真的把那道聖人執念吃了?還是說,蘇昊聖祭之後,通靈而來,真的是聖人的執念?”


    錢德勒愣了愣,反問道:“什麽意思?”


    諸葛明搖搖頭,沉默片刻後問道:“蘇昊還有多久能抵達太陽?”


    “十幾分鍾吧,水星質量太小,離心力也不是很大,所以,最後的踏板,反倒是蘇昊最無法借力的一個踏板。”


    “嗯,這隻是我的一個猜測。”


    諸葛明摸出一根雪茄,咬在嘴裏,“蘇昊那孩子,一定是發現了什麽,否則,他不會輕易聖祭自己。”


    “聖祭之後,蘇昊通靈而來的,是聖人麽?錢德勒,你的前世,上帝,也僅僅是一台神性兵器,你又怎知,聖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錢德勒眉頭緊皺,又問道:“你是說……”


    “我跟地麵的幾個聖人都有來往,女媧還經常去我家蹭飯,就我對聖人的研究,這些人,其實……也就是那麽一回事。”


    諸葛明點燃雪茄,狠狠的抽了一口,“蘇昊有沒有跟你們說過,他的真靈內,埋著什麽天賦?”


    海雷丁無比警惕的審視著諸葛明,停頓許久,才說道:“食屍鬼,蘇昊說他真名天賦,是食屍鬼。隻不過,他隻吃神性兵器。所以,皇帝說他的天賦,是食神鬼。”


    “哦!對了,錢德勒,蘇昊還想吃你?你不是完成兵器的救贖,重生成人了麽?為什麽,在蘇昊看來,你依舊是一台神性兵器呢?”


    錢德勒拍拍胸口,應道:“這副軀殼太脆了,我還不完整,身體牢籠囚禁不住我的神性,以至於,我的人性被神性壓製。”


    諸葛明點點頭,吐出一個煙圈,最後說道:“我們還是別亂猜了,妙妙那小丫頭到現在還沒露麵,伊斯特也不可能不管他的弟弟,更別說顧問和蘇巧巧,他們不可能不管他們的兒子。”


    “鬧成這樣,他們都沒露麵,就說明……我們都是在瞎猜。沒準,那句話,命若天定,就是蘇昊的本意。”


    “而那隻摘走太陽的手……一定不會成功!我們要對那孩子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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