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大溝鎮道觀。


    “師父!”


    張恒推門而入,看到坐在蒲團上打坐的徐真人,臉上立刻多出笑容。


    “阿恒!”


    徐真人聽到呼喚,一下就從蒲團上站了起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下車,立刻就來跟您請安了。”


    張恒上下打量著徐真人:“師父,您好像胖了。”


    “師父,還知道我是你師父。”


    “一走半年多,平日裏電報也不知道多發幾張,幹脆我叫你師父好了。”


    初期的喜悅之後,徐真人立刻開啟了威嚴模式。


    可惜張恒不是文才,師父的威嚴對他沒啥用,嬉笑著說道:“師父,你真的胖了好多,剛才從背影看,我還以為是師伯呢。”


    “胡說八道。”


    徐真人知道唬不住張恒,也不再繃著臉了:“不過最近胖了點倒是真的,對了,你先在這等等,我去喊兩個人來給你認識。”


    “什麽人啊?”


    張恒追問了一句,徐真人也沒答話。


    “神神秘秘。”


    張恒也不管他,先是給祖師爺上了柱香,然後給道觀裏的長明燈添燈油。


    忙著忙著,突然心中湧出危機感。


    下一秒,張恒想也不想的一個側身,同時向後一指點出。


    “哎呦!”


    一個人影倒飛了出去,狠狠摔在了地上。


    張恒定睛一看,還挺麵熟,這不是錢家樂嗎。


    “怎麽搞的,不是說介紹人給你認識嗎,你打他做什麽?”


    徐真人這會也回來了,身邊還帶著個女孩:“這是你師弟家樂,他是你四目師叔的弟子,入門比你早,不過到現在還沒正式拜師,算是你師弟吧。”


    說完,又介紹起了身邊的女孩:“這是箐箐,你四目師叔隔壁一休大師的弟子,我陪你千鶴師叔運屍回來後,你四目師叔讓我帶他們出來轉轉,長長見識。”


    介紹完,徐真人將家樂扶了起來:“家樂,沒事吧?”


    “沒事。”


    家樂強撐著說道。


    說完,掀開自己的衣服一看,隻見心口上青紫交加,有兩道很明顯的指印。


    “這個孽徒,功力又漲了。”


    徐真人掃了一眼,對家樂說道:“算你來得早,這要是再過幾年,非一指把你點死不可。”


    “一指點死,太恐怖了吧?”


    家樂揉著指印,一臉的委屈:“師伯,你不是說師兄剛修道沒多久嗎?”


    “是沒多久,滿打滿算還不到一年。”


    徐真人一邊解釋,一邊告誡:“你師兄身份特殊,以後不能跟他開這種玩笑了。”


    “我可不敢了。”


    家樂吃一塹長一智,向張恒自我介紹道:“師兄,我是家樂,我師父是四目道長,你叫我阿樂好了。”


    張恒眉頭微皺。


    剛剛他明明感受到了危機,可是以家樂的實力,又不該讓他有危機感才對啊。


    “師兄,我叫箐箐,我師父是廣濟寺的一休大師。”


    箐箐對著張恒雙手合十。


    “嗯。”


    張恒點了點頭,不在想剛才的事。


    “阿恒,融城那邊你處理的怎麽樣了?”


    徐真人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邊都弄好了,九叔會在融城坐鎮,以後應該就不回五華了。”


    “對了,摘星師叔現在也在融城,他是為嶽綺羅的事來的。”


    張恒將這邊的事說了一下,隨後向徐真人問道:“師父,你和千鶴師叔去運屍還順利吧?”


    一聽這話,徐真人露出笑容:“幸好我這次跟去了,你千鶴師叔在運屍的途中遇到了雷打棺,裏麵那東西直接就詐了,當時非常危險。”


    “所幸你師傅我不是白給的,我直接用兩名皇族侍衛的身體,請來了哼哈二位將軍,一番搏鬥之後將其斬於劍下。”


    張恒一聽,劇情果然變了。


    不過變得好,千鶴師叔本身就跟徐真人的關係很好,再加上這救命之恩,這下,整個趕屍一脈都要記徐真人的人情。


    “阿恒,等到年底了,你抽空跟我回一趟茅山吧。”


    “咱們請神殿的殿主,也就是你的師叔祖紫煙真人想見見你,順便也帶你去見見諸位宿老,再給你師祖上柱香。”


    “是,師父。”


    張恒滿口應下。


    “行了,你今天剛回來,事情一定很多。”


    “你先去忙吧,明天要是不忙了,就來道觀吃飯。”


    徐真人很開明。


    他知道張恒不隻是自己的徒弟,更是大溝鎮張家的主心骨。


    他回來,一定有很多事情要辦,自己這個當師傅的要支持。


    “謝師父。”


    張恒行了個禮,隨後向前來做客的家樂和箐箐說道:“師兄今天的事情比較多,等明天閑了,師兄帶你們出去轉轉。”


    “謝師兄。”


    家樂和箐箐都很高興。


    張府。


    “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


    看到張恒回來,眾人歡呼雀躍。


    門房更是一路小跑,往中院和後院跑去:“大家快出來了啊,老爺回來了。”


    張恒抬眼看去。


    見到他,大家夥就跟過年一樣,別提有多開心了。


    那副模樣。


    張恒以前養過一直金毛,這個比喻可能不恰當,但是眾人看他的眼神,真的和那隻金毛一樣,目光中全是歡喜。


    “好啊,都好!”


    張恒笑著和眾人打招呼。


    “老爺!”


    剛走幾步,老管家帶著孫嬤嬤,還有一群小丫鬟出來了。


    老管家和孫嬤嬤還好,老成持重。


    四個小丫頭就不行了,一看到他瞬間就哭了,一個個哭喊著往上撲:“老爺,你怎麽才回來呀,我們好想你。”


    “哎呀,半年不見,長大了不少呀。”


    張恒任由一群小丫頭摟抱,自己也很開心:“尤其是魚魚,長了有小半頭吧?”


    往下看看。


    可能養分都供給身高了,別的地方還是老樣子,沒什麽起色。


    “咦,你的臉怎麽了?”


    張恒抬起魚魚的小臉,發現她左臉有三根指印,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誰打的?”


    安魚魚委屈的說道:“是我阿爸。”


    “你阿爸?”


    張恒眉頭微皺:“怎麽回事?”


    “我和阿媽在府上做工,他就隔三差五的來跟我們要錢。”


    “今早又來要錢了,我沒錢給他,他就打了我一巴掌。”


    安魚魚被打都沒哭,但是被張恒的目光一掃,立刻覺得委屈的不行,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他去賭錢,每次都輸,我和阿媽的工錢全給他了,可還是不夠他輸呀。”


    “哎呦,我的小可憐。”


    張恒擦了擦魚魚臉上的淚水,將她抱在懷中好生安慰道:“沒事,老爺會處理的。”


    “族長。”


    幾句話的功夫,張振天也到了。


    他激動的走上前來,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好了:“您終於回來了,您不在,我這心裏不踏實啊。”


    “有什麽不踏實的,我不是隔三差五就給你發電報嘛。”


    張恒將安魚魚鬆開,一邊走,一邊示意張振天跟上:“大溝鎮的天,塌不了的。”


    來到客廳,二人坐下。


    張振天隻挨著椅子的一個邊,根本不敢坐實:“您就是我們的天,您不在,我們哪有主心骨啊。”


    “哈哈。”


    張恒哈哈一笑,隨後問起了那些士紳的事:“那些不肯賣糧給我們的士紳,都處理好了吧?”


    “處理好了。”


    張振天小聲道:“光是有頭有臉的士紳,就被振虎吊死了四個,還嚇死了一個,經過這番殺雞儆猴,現在一個個的可老實了。”


    “嗯。”


    張恒點點頭:“回頭我打算任命振虎為華南第一師師長,與張盡忠的海南第一師調任,去鎮守海南,讓張盡忠屯兵陽江,你覺得如何?”


    張振天有些遲疑:“振虎的忠誠沒有問題,可這張盡忠...”


    小心翼翼的看了張恒一眼:“他追隨您的時間可不長,讓他調任陽江,會不會有些不妥啊?”


    “哈哈哈!”


    張恒笑道:“你又犯糊塗了,張盡忠雖然姓張,又是師長,可他不是張家人,他手下的軍官和身邊的警衛才是,你說他能幹什麽?”


    “再者,我相信張盡忠是個非常可靠的將軍,我對他有知遇之恩,眼下他的家人也在大溝鎮上,哪怕他被人俘虜,對方讓他罵我一句,不罵就砍他腦袋,他也會伸著脖子讓對方砍,不說我一句壞話,你信不信?”


    張振天張了張嘴,不是很理解張恒對張盡忠的信任從何而來。


    畢竟,日久見人心,張盡忠投靠的時間可不長。


    “您既然有信心,那就先讓他幹著看看吧,左右翻不出風浪來。”


    張振天不再多說什麽。


    “族長。”


    正說著,張振虎也回來了。


    “虎子。”


    張恒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開口就問:“你想不想當華南第一師的師長?”


    “族長,您要任命我為師長?”


    張振虎一臉驚喜。


    張恒沒接這話,而是繼續道:“你就說想不想吧。”


    “想啊,做夢都想。”


    張振虎喜不自勝:“您不會騙我吧?”


    “我騙你做什麽。”


    在張振虎麵前,張恒換上了另一個說辭:“張盡忠的大溝鎮警衛團,你知道吧?”


    “他在攻打海南的戰鬥中立下了大功,我在戰前說過,誰的功勞最大,我就任命誰當海南第一師的師長。”


    “現在他的功勞最大,我是不能失言的,但是呢,我不信任他,我擔心把他放在海南會生事,想把他調到眼皮底下來看住他。”


    “可是呢,調走了他海南那邊會防務空虛,其他人我又信不過。”


    “所以我準備任命你為華南第一師的師長,你去接替他,順便也避避風頭。”


    前麵的話張振虎都能聽懂,就最後一句有些迷糊。


    “避避風頭?”


    “避啥風頭啊?”


    張振虎一臉問號。


    “你忘了,你吊死了好幾個本地鄉紳。”


    “我不在的時候,他們一個個不敢露頭。”


    “現在我回來了,你覺得他們不會來擊鼓喊冤嗎?”


    “到時候,我幫他們,就要打你的板子,我幫你,就要與這些鄉紳離心離德。”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你調任海南,讓浪潮平息平息,這樣我對外也算有個交代了”


    張恒往張振虎身上指了指:“別覺得委屈,那幾個吊死鬼比你冤,殺人不過頭點地,非要把人吊死,你當你是土匪啊?”


    張振虎連忙認慫:“族長,我當時沒想那麽多。”


    “去海南吧,磨練下心性,多看看兵書,就當去修行了。”


    張恒語氣幽幽:“人生很長,你這段時間你太順了,這不好。”


    “是,族長。”


    張振虎立正敬禮:“我堅決服從命令。”


    “行了,去吧,回頭糧餉一到你就可以招兵了。”


    “我給你十個團,兩萬五千人的編製。”


    “狠狠的招人,人招夠了就給我滾到海南去,過個一兩年我再調你回來。”


    張恒擺手道:“滾吧。”


    “是,族長。”


    張振虎又驚又喜的跑了。


    等到張振虎走後,張恒又看向張振天:“錢財方麵,你和融城的龍南光協商,不夠的話再跟我說。”


    “是,族長。”


    張振天開口道:“我先回去做做預算。”


    “嗯,去吧。”


    張恒微微點頭。


    這下。


    最重要的事都解決了,張恒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安魚魚。


    “下去洗把臉,都哭成花臉貓了。”


    張恒將安魚魚支走了。


    等她出門之後,張恒對老管家招招手:“派人去趟陽江縣城,把牙行的牙婆給我接來,就說我有事要吩咐她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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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老爺。”


    老管家得令而去。


    傍晚時分。


    牙婆被接回來了。


    牙婆可把張恒記得真真的,一直想上門就是沒機會。


    眼下進了張府的大門,表演欲望瞬間爆表,一進門便用那種尖銳,帶著刻薄的嗓音嚷道:“哎呦喂,我的大老爺,瞧瞧你這大宅子,這天底下的福分,可是被你享盡了唉!”


    張恒坐在太師椅上。


    眼見牙婆進來了,一臉玩味的笑了笑,招手道:“你這個老刁花,嘴還挺甜,老爺這有件差事讓你去辦,辦得好...”


    勾勾手指,老管家拿著個紅布盤走了上來,上麵放著兩封被紅紙包好的大洋。


    “這些都是你的。”


    牙婆定睛一看,這兩封大洋少說有五十塊,都夠買頭牛了。


    “大老爺,您有事就吩咐吧,能辦的我給您辦,不能辦的求爺爺告奶奶,我也得給您盯著,總之一句話,不會讓您失望的。”


    牙婆一臉討好的說道。


    “沒那麽難。”


    張恒手上托著個小茶壺,眯著眼睛說道:“將安魚魚賣給你的賭鬼爹,你還有印象吧?”


    一聽這話,牙婆目露凶光:“那老畜生給您添麻煩了?”


    安魚魚是她從爛賭鬼手裏買來的,買人的時候就有協議,賣出去的閨女就不是自己閨女了,以後混得好,混得差,都得跟旁人一樣。


    要是見閨女享了福,不甘心,想上門去鬧。


    別不說人,牙婆這邊就不答應。


    不然大家有樣學樣,賣了再找回去,她這買賣就不用做了。


    “添麻煩?”


    張恒嘿嘿一笑:“我還等他跟我鬧?”


    牙婆目光一轉,泛出精明之色:“老身懂了。”


    “你懂什麽了?”


    張恒玩味的反問道。


    牙婆一咬牙,狠心道:“老身聽說山佛那邊,有洋人再招人去海外修鐵路,我看那爛賭鬼是一定願意去的。”


    願意個屁。


    誰吃飽了撐的,願意去海外給人修鐵路,不知道這一去恐怕一輩子都回不來了。


    不過牙婆說爛賭鬼願意,那肯定有願意的辦法。


    坑也好,騙也好,張恒也不想過問,低語道:“就按你想的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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