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馬車這邊時,人群的混亂差不多平息下去,丁府和蕭時遠的人也都已經趕到。綠珠看著葉楠夕手上的傷,一臉擔心:“這都腫起來了,得趕緊回去上藥,可千萬別留下疤!”


    “我會找回來的!”葉楠夕毫不在意地道了一句,然後小心放下袖子,往碼頭那方看去,這會兒一堆人圍在那,也不知都在吵什麽。她隻曉得陸新被擒住後,蕭玄就同鳳九娘一塊進了漕幫的大營,丁府的人和蕭時遠的人也都跟著進去了。


    從剛才到現在,被踩踏和誤傷以及被偷竊的人不知幾何,而蕭玄自將她推到那邊的台階上後,就再不往她這關心一下。葉楠夕嘴角邊浮起一抹冷笑,難怪之前她在葉府一個多月,也不曾見過他一麵,因為心裏沒有,所以才能做到如此放心吧。


    眼下這裏暫時沒她什麽事了,正要轉身上車時,就聽到紫草的聲音從後麵傳來:“三奶奶!”


    葉楠夕回頭,便見紫草穿過人群,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她身邊還跟著陸真。待他們過來後,葉楠夕便打量著陸真,噙著笑道:“你怎麽也在這,逃課了?”


    陸真瞪了她一眼,然後撇了撇嘴:“你一個女人家怎麽還到處亂跑,那家夥也真夠沒用的。”後半句話他稍放低了聲音,但是語氣裏的不滿和嘲諷卻非常明顯,聽的人也都知道他指的是誰。


    葉楠夕笑了笑,就看向紫草:“你是跟丁府的人一塊過來的?”


    “是。”紫草點頭,順了口氣,就接著道,“三奶奶,官差老爺和丁府的人請你過去,還有花蕊夫人身邊的一位老管事也在。”


    葉楠夕揚了揚眉:“請我?什麽事?”


    “好像是想問三奶奶是怎麽知道陸新的下落。”紫草道出這句話時,麵上帶著幾分憂慮,然後就在葉楠夕耳邊低聲道了幾句。


    剛剛在那邊,她看得出來,有人心裏不忿想亂咬一通,竟欲借此事汙蔑葉老爺借三奶奶的手暗中插手百善會的事,甚至私下跟陸新勾結,意欲私吞這筆銀錢……眼下三奶奶隻有在大家麵前道明今日之事的始末,否則這事就麻煩了,不隻三奶奶,怕是老爺都會因此惹上一身腥臊。


    隻是今兒這事,三奶奶若真如實道出,必然會將三奶奶跟時少爺私下會麵之事道出。到時被人惡意汙蔑之事是能洗脫了,可三奶奶這私下外出會男子的事將在大家麵前公開,那……她根本不敢往下想。


    陸真剛剛也在漕幫大營內,他雖不知道葉楠夕是怎麽曉得陸新的下落,但卻清楚那個地方分明是個陷阱,葉楠夕眼下是去不得,因此便對葉楠夕道:“你直接回去,反正蕭玄在那,有什麽事他若扛不住也不配當男人了。”


    紫草點頭,她覺得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先避開,綠珠也跟著道:“三奶奶先別管他們了,回去上藥要緊!”


    陸真一怔,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受傷了?”


    葉楠夕笑了笑:“沒大事,過去吧,當下事當下解決就好。”


    “你傻啊!”陸真一急,就抓住她的手腕。


    葉楠夕即疼得嘶了一聲,綠珠嚇白了臉,慌忙道:“陸少爺,三奶奶的手上有傷呢!”


    陸真嚇一跳,趕緊放開,然後有些慌地看著她:“怎,怎麽?傷得很重?那剛怎麽不早跟小爺說!”


    葉楠夕將袖子稍稍拉起一點看了看,然後瞥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陸真道:“毛毛躁躁的,行了,就罰你護送我過去。”


    “喂,你還過去!”陸真想看一看她的傷口,葉楠夕卻避開不讓他碰,他隻好跟在旁邊著急著道,“那些人分明是不安好心,你還去湊什麽熱鬧,再說裏頭都是些大老爺們,你一個女人進去像什麽話!你難道是擔心那家夥?你擔心他做什麽,他可比你好著呢,精神足足的!你受了傷他知不知道?裏頭一個女人傷了,他這會兒還緊張得跟什麽似的,那慫樣小爺我真瞧不過去,要不是不想給陸九他們添麻煩,小爺早一拳打過去了。喂,夕娘,小爺跟你說的話你聽見沒,你受傷了怎麽還走那麽快……”


    “吵死了!”葉楠夕轉頭瞪了他一眼,“你囉嗦得快趕上娘們了!”


    又,又被她說成娘們,從小她就愛拿這些話取笑他,陸真氣得有些結巴起來:“你,你你你,小爺是擔心你,你……”


    將走到漕幫大營時,葉楠夕才停下,看著陸真道:“一會要有什麽事,你別讓人近我的身,這些人裏,我隻信你。”


    不妨她會忽然這麽說,陸真有些發愣,腦子裏呆呆地盤旋著三個字:隻,隻信他!?葉楠夕已經往漕幫大營那去了,他卻還站在原地,莫名的紅了臉。


    此時漕幫大營裏起碼有三十來人,主座那邊的一看就是漕幫的人,個個身上都帶著很重的煞氣,好些身上還帶著傷,卻也沒人太在意,隻是旁邊的人給幫忙上藥時,有幾個疼得罵罵咧咧了幾句。大營的左側站著幾個官差,還有幾個穿著得體,但瞧不出是什麽身份的男人。紫草便在葉楠夕耳邊低聲示意,跟官差站在一塊的是丁府的人。剩下右側那邊,人相對少一些,葉楠夕認出站在最前麵,瞧著有四十上下,披著件赭石坎肩的中年男人,是花蕊夫人身邊的管事,姓馬,是專門幫花蕊夫人管外院庶務的。蕭時遠就站在那馬管事旁邊,葉楠夕進來後,他即朝她這看來。


    蕭時遠的眼神,旁的人或許沒多大感覺,但跟在葉楠夕身邊的陸真卻注意到了,於是即朝蕭時遠看過去,然後黑下臉,皺起眉頭。


    葉楠夕掃尋了一圈後,發覺蕭玄竟沒在這!


    他不在這?葉楠夕有些意外,剛剛正吵鬧不休的房間也因葉楠夕的進來,忽然安靜下來。然後幾十個人全將目光投注到她身上,裏麵什麽樣的含義都有,令人覺得很是不舒服。


    養尊處優,衣著華貴,相貌上乘的女人,跟這裏的環境著實顯得太過格格不入。若是平日有這樣的小娘們出現在這裏,漕幫的這群男人即便不上去動手動腳,也少不得要在嘴上占些便宜。但此時,他們麵對葉楠夕,卻沒誰有做出失禮之舉。


    綠珠和紫草都往葉楠夕旁邊靠近了一步,漕幫那邊有人朝陸真招呼了一下,陸真卻沒搭理,也跟紫草和綠珠一樣,就站在葉楠夕旁邊。


    葉楠夕畢竟是侯府的三奶奶,又是葉明的女兒,並且蕭玄跟他們的關係不一般,因此漕幫的人對葉楠夕多少都是帶有幾分尊重。隻是他們都些莽漢,世家大族的那一套他們也不會,因此葉楠夕進來後,座上的陸九就隻站起身朝她頷了頷首:“有三奶奶的幫助,我們兄弟幾個總算是拿住陸新那個叛徒,陸某先向三奶奶道一聲謝!”


    大當家都表態了,站在周圍的那些個莽漢便都紛紛朝葉楠夕點頭致意。


    另外兩邊的人一看這情況,麵上都露出幾分不以為意的神色。漕幫的大當家是認了葉老爺當老師的,因此陸九此時是這樣的態度,他們也不怎麽意外。


    旁邊領頭的官差便跟著開口:“雖然是因為三奶奶的消息,才順利拿住陸新,隻是此事非同小可,所以本官不得不請三奶奶道出,三奶奶是怎麽知道陸新的下落的。道清楚了事情的因和果,本官也好給三奶奶就此事記個功勞。”


    右側的馬管事沒有說什麽,隻是平靜地看向葉楠夕,等著她開口解釋。


    葉楠夕著這一屋子的男人,便道:“不知我夫君何在?此事與他有關,理應他也在場才行。”


    這話一出,倒叫這一屋的人一怔,蕭時遠則微微眯起眼。


    他不介意葉楠夕將他供出,他甚至是期待葉楠夕能將他供出,這樣他便可以就此再次跟花蕊夫人提條件。可是,眼下她不僅沒有提他一個字,卻反而將話扯到蕭玄身上。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摸不清她的心思了呢?還是一直以來,他就沒有看清過她?


    陸九即往旁邊道了一句:“去看看,蕭三爺怎麽還沒過來。”


    旁邊一個小子應了一聲就跑了出去,片刻後就回來了:“大當家,蕭三爺過來了,那大夫說鳳九娘的胳膊可以保住。”


    這話一落,葉楠夕即注意到漕幫那些人紛紛鬆了口氣,有幾個還低聲道:“幸好保住了,算那陸新命大,不然我非得將那小子大卸八塊不可。”


    “呸,老子剛剛就想劈了他!”


    “九娘也是太逞能了,實在不將咱幾個兄弟當回事。”


    “她不一直是那臭脾氣!”


    ……


    吵雜的聲音因蕭玄和鳳九娘的進來而歇下。


    蕭玄剛剛沒在這邊,也不知道葉楠夕竟過來了,因此進來後忽瞧著她在這,就愣了一愣,隻是一眼之後,他便詢問地看向座上的陸九:“怎麽回事?”


    陸新被拿住後,他才聽說陸新的下落竟是葉楠夕送出來的,隻是當時鳳九娘的傷比較重,他沒顧得多問。後來這些人提出要將葉楠夕請過來當麵對質,他也不知道,所以就有了這麽一問。


    旁邊的陸七趕緊過來,大致跟他解釋了一遍,然後就笑著道:“三爺放心,嫂子這麽大的功勞,我們兄弟幾個是都認了的。至於別的人,哼,想搶也要看看有沒有那份本事!”


    這話明顯就是帶著火藥味,隻是除了漕幫這些莽漢外,另外那些人,是一個比一個會裝模作樣,隻要沒有指名道姓,他們也都樂得裝作沒聽見這話。


    官差咳了一聲,便道:“如今蕭三爺已經過來了,就請三奶奶為我們解惑吧。”


    葉楠夕先是看了蕭玄一眼,目中露出幾分柔情:“你昨晚一夜未歸,我很是擔心,便讓人去書院問問,結果卻聽說你在這邊。我想著你昨兒在爹那喝了不少酒,怕你在外頭睡得不好,便泡了些清茶和熬了點粥給你送過來。隻是送到半路時,那粥竟被我給不小心打翻了,幸好當時從有福茶樓經過,我便進去裏麵想讓人現熬點粥,卻哪知這一進去,就瞧著鳳九娘。”


    她說到這,便看向隨蕭玄一塊進來,此時正掛著一邊胳膊的鳳九娘。


    鳳九娘聽她這麽一說,有些詫異,但更多的是懷疑。


    那邊的蕭時遠則是麵無表情地看著,聽著。


    葉楠夕也不管他們怎麽想,接著道:“當時我就瞧著有個男人扶著鳳九娘,而鳳九娘的樣子不大對勁,再想起昨日夫君跟我提起鳳九娘似已出事的話。我心頭生疑,為以防萬一,便在後麵偷偷跟著,同時讓綠珠提前過來這找三爺說此事,若是無事便好,要是有事也能提前有個準備。結果,我一路跟在碼頭後,還不及過來這邊,就發生了打鬥之事。”


    一通簡短的話下來,倒也找不出什麽矛盾的地方。


    大家沉默了一會後,那馬管事忽然開口問了蕭玄一句:“敢問三爺,昨兒三爺果真是跟三奶奶提了鳳九娘出事的事了?是什麽時候說的?”


    不等蕭玄回答,一旁的陸七就道:“我記起來了,當時我去找三爺說這事的時候,嫂子就在馬車上的,是吧嫂子!”


    葉楠夕笑著點頭,蕭玄看了葉楠夕一眼,眼神晦暗不明。他自然是清楚,葉楠夕還沒有關心他關心到一大早就起來往這邊趕,他沉吟一會,便對陸九道:“事情既然已說明白,我就先送內子回去。”


    “三爺請便。”陸九即點頭,然後又讓旁邊的幾個兄弟跟著送出去,免得有不長眼膽兒肥的衝撞了三奶奶或是身邊的丫鬟。


    蕭玄在這,漕幫的人明顯是要為葉楠夕撐腰,所以剩下那兩方的人在沒有明顯證據的情況下,也都識趣地閉了口。


    幾個人從裏出來後,綠珠和紫草都長長地鬆了口氣。陸真也是跟著她們一快出來的,並且一直黑著臉瞪著旁邊的蕭玄,蕭玄沒空搭理他,陪葉楠夕走了一段後,就道:“我這邊還有事,你先自己回去,我會找個人跟在你後麵。”


    “你還是個男人嗎!”陸真終於忍不住,在旁邊喝了一聲,那發怒的樣子,似恨不得直接上去一拳。


    蕭玄這才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該回書院去了。”


    “你裝什麽大頭蒜!”陸真一臉怒容,“她一大早來看你,又是煮粥又是泡茶的,還給幫了你這麽大一個忙,如今又受了傷,你竟連問都不問一聲!你別跟我裝什麽先生的派頭,你那幾下功夫小爺還瞧不在眼裏,小爺就問你,是不是帶把的。”


    葉楠夕側過臉,抿著唇忍住笑。蕭玄臉色不大好看,但也沒發火,似不願跟他一個小孩子瞎扯,隻是往後麵跟著的那幾人道:“你們請真哥兒回書院去,他若不回,我就行教習之責關他七天禁閉。”


    “你敢!”陸真大怒,說著就要衝上去一副要拚命的樣子。幸好後麵那兩人動作快,一下子抱住他,並死命將他往後拖著求道:“哥兒哥兒息怒啊,蕭先生的確是能關禁閉的,而且要是告到院長那去,可就罰得更重的。”


    “小爺還能怕他,你們放開!”


    “哥兒求您了,太太吩咐過我,不能讓您胡來的,不然會打斷我們的腿!”


    “小爺這就打斷你們的腿!”


    “哥兒,咱先回書院吧……”


    葉楠夕朝陸真笑了笑,道一句:“今日還是要謝謝你,要好好學習啊。”


    她說完,就轉身走了,陸真掙紮了幾下,然後似忽然泄了氣一般,就停下了。抱住他的那兩小廝卻還是不敢鬆手,直到陸真大吼了一聲,他們才戰戰兢兢地鬆開。


    “你傷到哪了?”回到馬車這邊後,蕭玄才問了葉楠夕一句。


    葉楠夕未搭理他的話,自顧自地上了馬車後,才轉過身,看著蕭玄,示意他走進來。她這態度,看著很是溫順,不言不語的,但看著蕭玄眼裏,卻透著幾分難掩的囂張。


    他頓了頓,便往前兩步。葉楠夕這才慢慢拉起右便的袖子,露出那被擦傷的地方,然後伸到他麵前,輕輕放在他的肩膀上:“雖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傷,但卻是夫君一手贈予的呢。”


    蕭玄一怔,看著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一開始還以為她是故意這麽說,隻是片刻後,忽然想起之前自己曾推了她一下,當時她似乎是摔倒了。


    葉楠夕的手就放在他肩膀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在他鼻間繚繞,一遍一遍地提醒著她剛剛說的話,亦令他想問的話暫時收了回去。沉默了一會後,蕭玄便要將她的手拿下來,葉楠夕卻忽然避開,然後又落下,幫他整了整衣襟,笑道:“夫君別擔心,我在床上躺了一個月都死不了,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麽,倒是夫君,定要好好保重身體才是。”


    那笑容,美則美矣,卻令他半響無言。


    葉楠夕收回手的時候,他才關心地道了一句:“回去後,讓人給仔細上藥,我晚上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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