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來了,不是因為天黑,而是他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


    似乎,下雨了,是下雨了嗎?


    有人在碰他的臉,是誰?是誰這麽溫柔,楠夕嗎?


    她在吻他,帶著香甜的味道,他不由自主地張口,芬芳的甘露便一點一點化解了他的幹渴。


    這是個夢,真是個好夢,真希望可以一直就這樣,不用醒來……


    對了,她現在叫晚娘,姚晚娘。


    他知道她為何而來,可他不想再拖累她了,跟在他身邊,她會比以前還辛苦,他不能再這麽自私,不能再這麽自私……可是,既然是在夢裏,既然是在夢裏,就讓他順心一次吧。


    葉楠夕才幫蕭玄解了中衣的帶子,卻還不等她幫他脫下,就見他的手抬起,無意識的往旁兩步摸著,似乎在找什麽。葉楠夕不解,也不確定他是不是醒了,便握住他的手,輕聲問:“怎麽了?”


    他的手一觸到她的手,就好似終於找到了目標,手掌順著她的手臂往上摸著,然後摟住她的腰,將她抱過來。隻是他畢竟是在病中,力道便沒有多大,因為葉楠夕不反抗,所以才順著他的力道側身躺在他身邊。


    “三爺?”她遲疑地喊了一聲,他卻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不像是醒的樣子,但他現在這算怎麽回事?葉楠夕看著他將臉貼在自己胸口,手在她腰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撫摸。


    “蕭玄?”片刻後,她輕輕推了他一下,他卻抱得更緊,臉還往她胸口上蹭著。他這是——葉楠夕詫異地看著靠在自己懷裏的男人,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麽孩子氣的一麵。就算是蒙著眼睛,但嘴角的弧度卻一改往日的冷峻,而且因為他有些低燒的關係,此時他的雙唇就像是擦了胭脂一般,飽滿的唇形,鮮豔的顏色,此時看起來無比誘人。


    葉楠夕怔怔地看了他好一會,不知為何,心裏忽然就輕鬆了幾分,然後失笑道:“你這是要幹嘛,色誘我嗎?就你現在這幅病怏怏的樣子,你就算色誘我成功了,你能做什麽?!”


    燕乾似乎聽到她的話,手開始往她腰下走,滾燙的呼吸貼著她的胸口。


    他是瘦了,但卻越發顯得精壯,手指修長而削瘦,節骨分明。剛剛她已經幫他將上衣解開,這會兒這麽一動,整個衣襟便都敞開了,露出依舊結實的胸膛。葉楠夕被他摸得有些惱火,便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再繼續亂摸,嗔怒地抱怨:“你這人真的有問題,白天裏像冰塊一樣冷,晚上卻跟著了火一樣,都病著也不知道消停!”


    他也沒有要跟她硬來,被她抓住手,他就停下了。隻是葉楠夕說完後,就發覺他表情似乎有些難受,再錯眼一看,便瞧著他左胸口的傷疤。


    這就是爹跟她說過的,那個致命傷嗎?


    葉楠夕鬆開他的手,手指輕輕撫上他胸口的傷疤,忽然間覺得無比心疼。


    “這些年,過得很不容易吧,都刺中這裏了,還能活下來。”她說著,就底下頭,在他胸口處輕輕吻著。


    “唔……”燕乾如夢囈般的從喉嚨裏發出一個低沉的音節。


    葉楠夕抬起臉,看著他鮮豔的紅唇,片刻後就輕輕吻了上去。燕乾幾乎是反射性地去迎接這個吻,所以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又有些使不到力。葉楠夕跟他磨蹭了一會,便離開,在他耳邊柔聲道:“是不是這幾年都沒有碰女人,吻技生澀了許多。”


    他當然不會答應任何話,隻是在她耳邊微微喘息著,葉楠夕看他此刻的樣子,眼睛被蒙著,烏黑的頭發披散在枕頭上,鼻梁直挺,麵頰微紅,雙唇如似擦了胭脂,表情如夢。


    真是難以想象,他也有有這麽妖嬈的一麵,跟白天時候比,簡直判若兩人!


    葉楠夕抬手輕輕撫摸他的臉,看著他在自己的愛撫下漸漸放鬆後,她便坐起身,將放在床頭的酒精拿過來,用棉布沾了一些,輕輕擦在他身上,再給他蓋好被子,然後側身在他旁邊躺下。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不著急,等你慢慢想開。


    一夜好眠。


    次日,天灰蒙蒙亮的時候,葉楠夕就醒了,燕乾還在睡。這麽多天,昨晚是他難得睡得沉的一次。葉楠夕在他額頭上輕輕探了探,發現燒果然退了,放了心,便輕手輕腳地下床,穿好衣服去香爐那檢查了一下,收拾好後,又稍稍整了整自己的頭發,然後才出去叫末年備熱水和洗漱用的東西。


    “三爺的燒已退,應該是要醒了,你一會將熱水送進去,再衝一杯蜂蜜水,讓廚娘準備早飯,做些清淡點的東西,我回去收拾一下再過來。”


    “是。”末年應聲後,就急忙去準備。


    早上的氣溫還是很低,葉楠夕嗬了口白氣,然後就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間。仔細梳洗一番後,就坐在梳妝鏡前,放下頭發,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知不覺,就已經二十六了,十七歲那年嫁給他,至今整整十年。


    但是,兩人卻一直是離多聚少,即便在侯府那三年,也是一樣。


    是不是因為這個關係,所以如今連孩子都這麽大了,但她和他之間,卻還是有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


    “晚娘子,三爺醒了。”正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出神的時候,忽然聽到末年在外道了一聲。她回過神,便道:“我知道了,你先去他那服侍著,我就過去。”


    燕乾醒來後,躺在床上好半會才恍過神,昨晚,似乎做了個很美的夢,但一時間卻記不起來究竟是夢到了什麽,隻是覺得心裏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如似久違了的幸福。


    “昨晚是你在我屋裏守著的?”他從床上起來,在末年的服侍下梳洗完後,就遲疑著問了一句。


    末年一邊幫他固定好發髻,一邊道:“不是,昨晚是晚娘子在照顧三爺,就剛剛才回去。”


    燕乾一愣,隨後耳邊猛地想起一句話:色誘我嗎?就你現在這幅病怏怏的樣子,你就算色誘我成功了,你能做什麽?!


    他拿著杯子的手忽的一顫,差點灑了裏頭的蜂蜜水。


    昨晚,難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是他,對她……做什麽了嗎?


    略一回想,腦海裏忽的就浮現出一些隱隱約約的畫麵,不大真切,但總帶著幾分纏綿。怎麽會!他被自己的想象驚住,然後有些愣怔地放下杯子,不過是病了一夜,以前也不是不曾病過,怎麽這次就——


    “三爺起來了。”就在這會,葉楠夕從外走了進來,柔和的聲音裏充滿了關切,“身上感覺如何?好些了嗎?”


    燕乾僵硬地轉過臉,朝她“看”去,好一會後,才道:“還好。”


    “那就用早飯吧,趁熱吃。”葉楠夕說著,就將手裏的食盒往燕乾旁邊的桌上一放,然後一邊將食盒裏的早點拿出來,一邊道,“我那屋裏冷,剛剛才坐了一會兒,就覺得手腳冰涼,三爺讓我在您這一塊吃怎麽樣。”


    輕快而溫和的聲音,略帶幾分笑意的語氣,讓人無法拒絕。


    這頓早飯,葉楠夕吃得很滿足,燕乾卻用的心事重重。隻是葉楠夕除了關心幾句他的身體外,別的什麽也不說,所以他倒也不好貿然開口問些似虛似真的事。


    這是她到了這邊後,第二次同他一塊用餐。第一次時,因心裏太難過了,所以當時並未注意,眼睛的失明,對他的用餐似乎並未起多大的影響。除了吃飯的動作比以前慢上一些外,並沒有出現夾不到東西,或是掉飯粒的情況。


    她自問,她若是蒙上眼睛,絕不可能做到這樣。他也不可能天生就如此,而能做到如此地步,不知費了多少苦心,花了多長時間……隻要一想,她心裏就止不住的難過。


    於是她放下筷子,深呼吸了一下,就微微笑著道:“今兒我要回姚府一趟,都好些天沒回去了,昨兒長安都找過來了呢。”


    提到長安,燕乾手上的動作猛地頓住,葉楠夕也安靜下來,連細微的咀嚼聲也停止了。即便他的眼睛被紗布蒙著,但她還是感覺得到,此時他正在看她。


    兩人之間,就隻隔著一層輕輕的薄紙,但卻誰都沒有去捅破。


    良久,他才開口問了一聲:“長安,昨日沒有被嚇到吧。”


    葉楠夕搖頭,後想起他看不到,便道:“沒有,她跟我說,你答應教她讀書下棋騎馬。”


    燕乾嘴角邊露出一抹笑:“長安很聰明,非常有天賦。”


    葉楠夕卻道:“可是,不該是由你來教她這些東西。”


    燕乾微怔,心裏忽的生出幾分忐忑,隻是片刻後,他就平靜地笑了笑:“是應該給她找位女先生。”


    “不,我隻是覺得,應該由她父親教她這些東西。”葉楠夕說完這句話,就站起身,“三爺慢用。”


    燕乾沉默地坐在椅子上,聽著她的腳步聲慢慢遠去,心裏微微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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