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天派關小昭道友,如若你精神正常,就該知道這裏是魔修地盤,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蕭乘貘聲色皆厲,配合他蒼白如玉的膚色與水銀般的長發,冰冷而難以接近。


    當然,如果他沒有在發光的話,威懾力會強上許多。


    關小昭有些怔怔於他拒人千裏之外的態度:“你這麽快就不認我了?”


    “我與你是什麽關係?”蕭乘貘冷笑著靠近她,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拋棄那些虛偽的感情罷,關信瑜。也許身外化身裏麵的那一魂一魄曾經喜歡過你——可在其他二魂六魄眼裏,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關小昭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般刻薄,自尊連著臉麵都被毫不留情地打壓。


    但是她很快反唇相譏道:“那你剛才作甚要為我解圍?披著個大鬥篷不就是不想讓人看見你現在的容貌,卻還是為我現於人前。”她胸膛裏氣鼓鼓的:“蕭乘貘,我倒要問問你算是個什麽意思?”


    “關小昭,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他鬆開關小昭的下頜,後退一步,似乎再也不想看她一眼。


    “你走罷。希望你能記得我是化神修士,第九魔君,從而反思你的行為是多麽危險魯莽。”


    他未見有動作,客棧的門自動開啟,便把關小昭扔在走廊上。不少魔修都聽見了動靜,正要探頭打量,卻被驟然外放的威壓震懾,一個個自覺地裝死。


    姚寶玉搖頭擺尾地從茶幾下麵爬出來,化形變成一個唇紅齒白的半大青年,掛著賤兮兮的笑容往蕭乘貘跟前湊:“爹,親爹,你真的要跟後娘分呀?那你還給我五千上品靈石讓我去買後娘贏?”


    他小心翼翼地說完,卻發現蕭乘貘竟然沒有叫他閉嘴,簡直稀奇。於是又說道:“其實你還是喜歡後娘的吧?”


    “無論我心中傾向如何,都可不能將她扯在我身邊。”


    他怎麽可能對她沒感情?


    連姚寶玉這條蠢狗都看得清楚。隻是他身邊太過危險自顧不暇,關小昭又並沒有自保之力。


    蕭乘貘沉默幾瞬後問道:“寶玉,你那一堆姬妾裏可有你真心愛戀之人?”


    “愛戀?”姚寶玉吐著舌頭,上來舔他的手,被一巴掌拍在頭頂上也不生氣,索性就勢倒在臥榻上曬他的肚皮:“我若真的愛戀誰,那姚爺也就不會有這麽多的姬妾了。”


    他憧憬道:“我如果愛戀一個人,那就願意每天衝她搖尾巴,尊敬她,保護她,讓她撓我的下巴……築一個暖和的窩,沒有旁人,隻有我們兩個——然後這輩子都在一起。”


    蕭乘貘按照姚寶玉說的情景想象了一下,一隻蠢狗和一個訓狗女子……


    那畫麵實在不敢看。


    被趕出門的關小昭實在是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她原本已經做好同蕭乘貘從此陌路的打算。正如他所說,關小昭是賀天派的金丹弟子,蕭乘貘是化神期的鬼海魔君,兩個人哪哪都不相稱。


    可他為什麽要幫自己解圍?幫了之後又不承認!


    他說“我那一魂一魄的確是喜歡過你……”


    所以封居胥也是喜歡過關小昭麽?


    所以在那些她內心躁動不安的日子裏,對方也並非是一潭死水?


    可是現在的蕭乘貘全部反口不認了!簡直可恨!


    呸,誰又稀罕誰!


    她心裏更生氣,腳下越疾。剛才自己偷偷脫離隊伍,少不得要去給元起道個歉。


    到了客棧卻發現一片混亂,姑夢真君正指使梅笠雪和元起,把碑廬神君往大堂裏扔。


    關小昭進去準備向姑夢行禮,卻見原本在二樓走廊的江心白更快,還沒看到影子,人就已經站在姑夢麵前了。


    “心白見過師尊!”


    “好孩子,快起來。”姑夢真君上前扶她半步,又招呼一旁的關小昭,安撫性地拍著她的肩:“聽說你報名參榜,這是件好事。隻怪我那不靠譜的師兄碑廬喝酒誤事,差點讓你被合歡派的妖婦占了便宜去。”


    關小昭順著話音望去,碑廬神君在姑夢真君身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明顯是混沌未醒的樣子。


    “師妹說話……真是嚴苛。”碑廬神君說話斷斷續續:“我本意是想讓……讓易寒之來此……來此療傷,誰知剛進城就碰見……碰見沈無常,他非要……留我喝酒……喝酒。有什麽辦法?八千年的桃花釀啊……教我怎生舍得……”


    “八千年的桃花釀?”姑夢真君沒好氣地回頭數落:“怎麽沒把你醉死在那!”


    “隻可惜就開了兩壇。”碑廬神君惋惜道:“也不知道……沈無常還有沒有。”


    “你徒弟小昭都快要被杜桃夭捉走了,你卻還在想什麽桃花釀!”姑夢真君手掌一揮,一泓透心涼的冰水當頭朝他澆去。


    “師妹你做什麽!”碑廬登時跳腳起來,給自己施了個速幹訣,“我可是你師兄!怎生如此無禮!”


    不過他迅速回想起方才姑夢的話語:“杜桃夭?那老虔婆是怎麽認識小昭的?”


    “師父。”關小昭連忙走上前去:“桃夭掌門指責我在擂台賽上毀壞她徒弟殷梓柦的法寶,要我前去合歡派暫住地道歉。”


    “道什麽歉?”碑廬略想一想便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冷笑道:“隻怕是莫家指使她,要給莫嬋媛的死找個罪人。”


    他這會子徹底清醒了,拉著關小昭道:“你不必搭理她。接下來的比賽我都隨你同去,你隻管安心打擂便是。”


    姑夢真君也懶得指責他,走得遠一些,對江心白道:“小白,初場比賽下來,可有什麽難處?”


    “師尊放心。”江心白望著她,目光柔得要溢出水來:“小白總不會教師尊失望的。”


    姑夢真君隻當她是孺慕之情,卻還是叮囑道:“你已經很優秀,哪裏有失望一說。隻要你照顧好自己,便是滿足為師的要求了。”


    關小昭有心想打探易寒之的情況,人多眼雜不知從何開口。待到黃昏漸暮,眾人散去各自回屋,她作為女弟子卻不好在晚上去敲師父的門。


    這一夜,她與江心白各有心事,無話無眠。關小昭的識海裏一會是蕭乘貘,一會是易寒之,兩個人雖然牽動她心思的緣由各有不同,卻都教她捉摸不透。


    直到夜半過子時,江心白忽然開口道:“若是你愛的人,始終不能察覺你的心意,該將如何?”


    關小昭不知她是在詢問還是在自言自語,略等了幾瞬,見江心白沒有下文,遂回答道:“那為何不直接告知你的心意?”


    蕭乘貘對她說“拋棄你那虛假的感情罷”。關小昭想,原來他是知道的,他知道關小昭對他有過喜歡。可得到的是什麽呢?在封居胥那裏得不到回應,在蕭乘貘這裏隻有嘲諷。


    “比起她不能察覺我的心意,我更害怕她有一天察覺。”黑暗中,江心白好似哂笑,聲音轉而低幽:“若是她察覺,定是不能接受這份情感的罷。”


    “你愛的那人是誰?”關小昭覺得奇怪:“小白,雖然我有時不讚同你的行事,然平心而論,你的確是個極其優秀的姑娘,隻有你看不上別人的道理,應當不會有人看不上你。”


    她轉念想到有些個愛好龍陽的,又補充道:“除非那人不喜歡女子。”


    江心白沒有再回答。她腦海中勾勒著姑夢真君的容貌、神情、姿態——


    她那麽美好,就如她的道號,像是夢中的姑射仙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徒弟竟然生出褻瀆之心,那該是怎樣的悲傷與憤怒?


    那麽遙遠,好似一顆星辰——江心白多想將她握在手裏,發出的光芒隻有自己能看到,誰也無法窺伺。她不怕粉身碎骨,卻害怕至死那人也不會給她回應。


    如果她能夠再強大、更強大一些,那麽不論姑夢作何想法,也無法將她推開。


    若是能將那人緊緊握在手中,隻屬於她一個人……


    江心白的眼珠在一瞬間變得全黑,瞳孔與眼白混合。隨即恢複正常,快得仿佛是幻覺。


    黑夜之中,關小昭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未曾發現。


    風雲榜會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集會,在接下來的十幾場對戰裏,關小昭與江心白或驚或險地都取得了勝利。四強之後重新抽簽,沒有抽到江心白,關小昭鬆了口氣。


    哪怕她已經有過越級對戰的經曆,也不想與江心白對戰。一方麵是因為她是同門,另一方麵也是莫名的直覺,使得她總想要避開江心白。


    金丹期的擂台今天隻剩下兩座啟用,主持人再度登上半空的浮台,宣布道:“賀天派關小昭對禾生門藍夢,賀天派江心白對散修厲刀,現在開始!”


    旁邊禾生門的鴻鵠真君笑嗬嗬對碑廬神君道:“賀天派兩位弟子都進入四強,看來這次風雲榜會的金丹榜首非貴派莫屬了。”


    “哪裏哪裏。”碑廬神君裝模作樣地客氣道:“貴派的藍夢小道友也非常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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