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與逍遙神君一脈的糾葛由來已久,在逍遙元君進階合體大典上,若真發生什麽意外,也不是關小昭能解決的事情。


    她隻得暗自搖搖頭,遠遠離開,不願再與之產生什麽矛盾。


    距離上次見到攬月君已經過去數月,比起莫家,她更擔心攬月君究竟出了什麽事。


    他不是號稱泰始右眼化作月亮的第一束清暉麽?已經存在千萬年,怎麽會說不見就不見了?


    元起剛從白墨城回來,又馬不停蹄地投入到籌辦逍遙神君合體大典的盛會上來。長青峰是專門的待客之地,數十個大大小小的院落均數啟用。


    關小昭正準備回到飛蓬峰找碑廬和緩一下關係,順便躲躲風頭,卻被元起叫住:“弟子堂的幾位師弟師妹正在長青峰安排住宿,恐怕他們莽撞不周,你去照看一下。”


    突然被抓壯丁的感覺略奇怪,就不免帶上了驚訝的語氣:“我?”


    “這可是逍遙師祖的晉階大典。”元起意味深長道:“自然需要我等操持。”


    他說罷便迅速離開操持其他事務,不過關小昭也明白了意思。逍遙元君雖然現在是賀天派的掌門,可賀天派各個派係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既然是逍遙的晉階大典,還是由他的直係弟子管理較好。


    關小昭隻得往長青峰禦劍而去,正巧要經過故夢真君的青華峰,便打算先去找找江心白。


    當初江心白在白墨城押五十塊上品靈石賭她贏,押條直接交給了關小昭。臨走之前,關小昭從白墨城賭坊中將十倍贏來的賭資取了回來。


    一是打算把這筆錢還給江心白,二是也想看看她怎麽樣了——畢竟當初是被故夢真君以那種形式帶回來的。


    並且九夜羅附身梅笠雪之事也使她警醒,江心白近些年越來越邪門,梅笠雪出關之後,江心白也與他走得極近,會不會也是受到什麽影響?


    青華峰上的弟子不多,山口隻有一個小弟子半蹲著喂仙鶴。


    “我是飛蓬峰上的關小昭,來找江心白,她可在?”


    小弟子聽見溫潤的問詢聲連忙抬頭,隻見來人同她的聲音一般美麗和善,趕緊行禮道:“關師姐好,江師姐此時應該在經房,可是要我去通報?”


    “我自己去找她便好。”關小昭抬腳跨入庭院,未了轉身給小弟子一瓶養氣丹:“我觀你眉目有結,氣血恐有凝滯。這瓶養氣丹共九枚,每隔一日服下一顆,應當會有改善。”


    “多謝關師姐。”小弟子欣喜道謝,關小昭衝她擺擺手,便入內尋江心白。


    小弟子所說的經房並不是門派中的經閣,而是青華峰中專門放置經書的房間。關小昭推門而入,雖然常有人打掃,並無灰塵,但少有光顧的晦暗之氣還是撲麵而來。


    古書不喜光,經房中亦是昏暗不清。關小昭站在門口,從她背後打來逆光,映襯在江心白臉上,一身白衣墨發,輕靈得仿佛不存於世,又幽暗得好似紅顏百鬼。


    江心白不明朗地抬眼望她,關小昭掃清瞬間的晃神,笑著將儲物袋遞過去:“這是你贏的賭資,喏,還給你。”


    “既然給你了,你拿著便是。”江心白冷笑道:“別笑了,你又不喜歡我,笑得難看。”


    關小昭尷尬中又有驚訝,不知何時,江心白竟然已經能夠清晰地洞察人心。


    她撇開這個話題,走上前去,卻發現江心白是在抄《寧德經》。


    江心白見到她的注意力投放在經書上,嘴角朝上,似是嘲諷道:“她說我戾氣太重……隻覺我不停地抄這破經書。”


    “若經書能解決一個人的癡嗔怨怒,那這世上就沒有不快活的人了。”關小昭道:“你應該和師叔談談。”


    “談談?”江心白冷笑道:“她可願意同我談?”她說罷,便又低頭翻《寧德經》。


    瞧見江心白沒有要深入交流的意思,關小昭隻好道別:“我要去長青峰協助安排住宿,就先走了。”


    “長青峰——等等,師父也在長青峰。”


    江心白叫住了她,似乎抓住了契機,舔唇道:“在諸多賓客麵前,她總不能再如何教訓我。”


    關小昭愣了一愣,不知她是什麽意圖。但是想到至今不願意搭理自己的碑廬,便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也可。”


    逍遙元君的晉階大典午時開始。但以他的年齡和資曆,能夠參與宴會的也隻有化神以上修士,或者各門各派的當家人。其他低階修為隨長輩趁機過來交流的也有許多,也能夠得到賀天派的盛情款待,卻是沒有資格參加宴會的。


    “禾生門安排在北邊,鴻鵠真君喜靜,他的房間務必多加注意。許家的蔻思真君提出想要參觀靈獸園,半個時辰後記得派一位弟子過去。江家陵風真君此次抽身前來,切莫怠慢……”姑夢真君原本也是擔心元起處理不了,過來長青峰看看情況,向幾位安排在長青峰的弟子們細細叮囑。


    一群弟子都說知道了,忽地傳來道婉轉清麗的聲音,由遠及近:“呦,這不是當初那個哭著要給崖洲元君當小妾的羅小憐麽?我還以為是怎樣的天姿國色,原來是個醜八怪。”


    “相貌的確可憐呢。”她身邊有個柔柔的聲音附和道:“看看臉上那疤,給小孩子見了,怕是會半夜夢魘吧?”


    羅小憐是姑夢的本名,許多年輕弟子並不知道。


    說話輕柔,麵有淚痣的那位是真武宗秀鷺真君,莫崖洲新抬的貴妾,辦過雙修典禮的那種。


    反倒是她身邊那個聲調高亢鋒利的,雖不知道是誰,但如此作態,恐怕不是秀鷺真君的手帕交就是跟屁蟲。


    賀天派弟子雖然不知道羅小憐就是姑夢真君,卻都認得麵前這位弱柳扶風的是崖洲仙君的新寵秀鷺真君。原因無他,秀鷺真君雖然看起來柔弱和氣,但住進長青峰以來百般挑剔,各種要求花樣百出,幾乎要將所有人都磨得沒脾氣了。


    十幾位弟子一半是事務堂石中玉派來,一般是來自弟子堂宴長歌。是有兩三個心思活絡的弟子偷偷瞄姑夢真君,更多人是尷尬得不知進退。


    姑夢真君慢斯條理地叫他們退下各忙各的,這才轉過來對秀鷺真君道:“你應當還記得這是在賀天派,出言慎重。”


    “慎重?”秀鷺真君用手帕掩唇笑道:“姑夢真君教訓得有理。”她轉頭對身邊那位美豔女修道:“辰光,我們可是在人屋簷下呢,小心被人欺負了去。”


    在長青峰上住著的,都是有門有派的修真者。雖然不像凡人那般愛看八卦,但估計已經有不少神識都專注地聽著了。


    關小昭先前在山道上看見的那輛馬車,實際上是莫琿神君的,這次代表莫家前來恭賀逍遙元君。剛從宴會回來就見到這一幕,快步走上前去,皺眉道:“發生何事?”


    那名為辰光的女修快言快語道:“我們不過是調笑了姑夢道友兩句,又沒有說錯——琿哥你也是記得的,當初在長留城,她可不是差點就做了崖洲老祖的小妾?如今我們秀鷺嫁給了崖洲元君,她便心生妒忌,威脅我們秀鷺呢!”


    “辰光莫要胡說,幾句玩笑話罷了。”秀鷺真君仍是細聲細氣的,可那起伏的胸脯,閃光的睫毛,分明是受了委屈的模樣。


    當初莫琿的確隨侍崖洲元君前往長留城,卻對事件過程了解得不甚清楚,隻記得崖洲元君的確是看上了賀天派的一個弟子,可那女弟子隔天就因故毀容,便悻悻作罷。


    天底下仙修魔修加起來共十一個大乘修士,莫崖洲排第十二。多少女修前仆後繼想爬崖洲老祖的床,他雖不喜辰光說話的作態,卻也相信了她的意思。


    看向姑夢的目光就帶上許多輕蔑,因在賀天派,遂自以為保持最淺薄的禮節:“不過往事罷了,姑夢道友何必掛心?毀容固然可惜,我這有幾粒上品玉顏丹,就贈給道友罷。”


    姑夢冷眼看著這三人你來我往,直到確定他們話已說完,才低低笑出聲。


    莫琿神君不悅道:“你笑什麽?難道玉顏丹還不夠?”


    “我笑這千年過去,莫家還是一如既往地不知廉恥。”姑夢眉如烏梢木如星,張口緩而清晰,便如追風俠月。她無視莫琿漲成豬肝的臉色,輕輕淺淺道:“善惡有報,福未至終。各位好自為之罷。”


    她不欲再理會他們,卻被莫琿抽出的長刀攔住:“區區元嬰修士,也敢在我麵前出言羞辱,倒是好大的膽子!如今你磕頭認個錯,我倒能考慮考慮與不與你計較!”


    “計較?”


    遠處白衣墨發,如旋風突至,庭院樓閣之中,江心白的衣袖卻全都鼓起劇烈的風:“爾等螻蟻,憑什麽計較?”


    關小昭沒來得及攔住她,剛想要給碑廬發傳訊符求救,卻被眼前的情境驚得心頭一跳——


    江心白的發簪隨著話音斷落,三千鴉青絲竟如同白絹血染一般,眼見的速度變成赤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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