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口氣略顯惡劣,看著方青孤的眼神中也滿是陌生,方青孤隻覺荒唐,又有些堂皇,這人黑發黑眼,與那鏡梵音無任何相似之處,他為何看了一眼便徑直叫出了聲,連從心底過一遍都仿佛來不及。


    隻因為,太像了……


    坐在那裏漫不經心的姿勢,那雙眼睛,那副神態,太像了。


    縱使他與鏡梵音相處不多,但是鏡梵音給他的印象卻是極深刻的,方青孤苦笑,世上總有那麽一種人,讓人一眼便難忘吧。


    鏡梵音,就是這樣的人。


    “對不住了,是我眼花,認錯了人。”方青孤連忙告罪,做出懼怕模樣。


    那少年臉上閃過一絲煩躁,抬腳欲往方青孤身上踹,腳勢卻被一把黑色的長劍給抵擋住了,少年抬頭朝劍的主人望去,隻見那人冷凝著一張臉,麵無表情,眼中帶著涼薄,看向梵音的眼神中不帶怒意,甚至,他都不曾印在他眼裏,這是一種蔑視。


    而他,從未感受過這般蔑視過。


    心中怒意大盛,手中的書被隨意扔到一邊,不知從哪裏抽出一對彎刀,刀尖指著赤霄,眼中滿是戰意:“你很強,與我打一場。”


    赤霄眯了眯眼睛:“好。”


    “音兒,莫任性。”梵坤眼看著自家兒子與別人劍拔弩張,也顧不得麵子,直接柔聲上去勸慰道,那口氣中帶著絲顫抖,仿佛是在恐懼著自己的兒子:“你娘還在病中,且讓方醫與你娘治病。”


    那梵音蹙了蹙眉,冷冷的看向梵坤:“你說誰是我娘。”


    梵坤的脖子縮了縮,不再言語,那梵音轉身看著赤霄:“你很強,我期待與你一戰。”


    “有機會。”赤霄揮了揮手,那梵音當真就這麽走了,這可把梵坤看的兩個眼睛瞪的老大。


    梵坤伸手擦擦額頭,唏噓不已,他這兒子他了解,自從得知他親娘的死訊後,對這個家就日漸沒了歸屬感,可這偌大的將軍府,他梵坤也隻有這麽一個兒子,他必須地得報住梵家這條根。


    “梵將軍,且讓鄙人為尊夫人診脈。”


    “好好好,方醫請。”梵坤因為自家兒子剛剛那一鬧,此刻倒是比剛剛好說話了些許,對著方青孤也不再剛剛那般不信任了,對赤霄更是熱情了幾分。


    方青孤上前一步,落座在床邊的一張圓凳上,手指輕輕的撫上梵夫人的脈,看似在搭脈,實則是從體內抽出一絲靈力,緩緩的在她經絡中遊走,自從來到這梵府後,緩緩吸入靈力,此刻他們的靈力已經全數恢複了。


    隻見那一縷靈力宛如一根細線,慢慢的在梵夫人體內遊走著,一遍又一遍,慢慢的將梵夫人體內的每一寸經絡都看的一清二楚,這靈力帶著方青孤特有的風屬性,輕柔無比,不曾傷害到梵夫人分毫,更甚,靈力入脈,能給與滋養。


    方青孤淺淺的闔上雙眼,將自己的全副心神都凝聚在那一絲靈力之上。


    赤霄在外壓陣,他倒是絲毫都不曾留意外麵了。


    跟隨著靈力在經絡中遊走,整整遊走了三個周天,每次走到丹田處時,都仿佛看見一個漆黑的陰影在那處,一動不動,心中雖有疑惑,卻不曾貿然去查看,生怕自己的靈力傷及他的丹田。


    隻是,那陰影給他的感覺卻是十分不好,終究,還是忍不住的前去查探。


    神識跟隨著一縷靈力,緩緩的滲透入梵夫人的丹田。


    梵坤站在方青孤身邊,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家夫人的狀況,不過是普通的把脈,卻好似要看出一朵花來似得,隻是漸漸的,他感覺自家夫人的臉色好似有了些許好轉,蒼白的臉,慢慢的變得紅潤起來,不由得,驚奇的看向坐在那身行消瘦的少年,醫者當真這般的神奇麽?


    頓時,心底對麵前這瘦弱少年收起那一份輕視之心,多了分崇敬。


    在這塊大陸,行醫之人,本就該受人尊重的。


    梵夫人的臉色愈發的紅潤起來,粗粗看去,還以為隻是睡著一般,隻是漸漸的,這股紅潤慢慢變成了潮紅,而梵夫人的皮膚也漸漸的散發出一股炙熱的溫度來,好似被蒸熟了一般。


    梵坤看著心裏七上八下,卻不敢出手打擾。


    而赤霄則是微微蹙起了眉,看著方青孤額頭滲透出的汗珠,他的狀態有些不太對。


    方青孤確實感覺不甚好,侵入梵夫人丹田一瞬,便感覺那個黑影好似一個巨大的洞穴,好似要將他吸進去一般,這種感覺十分的不好,甚至可以算得上,厭惡。


    那種厭惡之感是打心底的厭惡,恨不得將這黑影消滅掉。


    竭力從那股吸力中退散開來,方青孤猛然鬆開手,臉色也募得變得蒼白,大口的喘息著,說話有些斷續:“快,她丹田內有異物。”


    話音未落……


    “吼——”


    原本躺在床上的纖細女人猛然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雙目緊閉,渾身痙攣個不停,顫顫抖抖,口中發出怪異的吼叫,原本平坦的腹部也慢慢鼓脹起來,渾圓的模樣好似懷胎十月一般,忽然間雙目猛然一睜,竟然如餓虎撲羊一般,猛然朝著方青孤撲去。


    赤霄臉色一稟,舉手做爪,一把將梵夫人給扔了出去。


    梵夫人被赤霄扔出幾米外摔在地上,隻是原本纖弱的女子,此刻仿佛爆發了潛藏的力氣一般,竟然一個翻身又撲了過來。


    梵坤被眼前的一幕嚇的呆住了,自家纖弱的夫人此刻宛如怪物一般,竟然對著方醫不停得攻擊,心跳乍停,一瞬間他以為自己也是要死過去的。


    “夫人,夫人……夫人……”


    終究,心裏還是擔憂自家夫人,梵坤連忙衝上去抱住梵夫人,隻是那梵夫人的力氣卻是極大,一下子將梵坤甩開,撞到牆角的大花瓶,一下子暈死了過去。


    赤霄一把將方青孤護到身後,也不管那梵音是否會發現他是修士,隻要不出這梵家大宅,這梵音就不是他的對手,手中黑劍挽了個劍花,森冷的殺氣如瀑般迸射而出,劍意宛如實質,那梵夫人‘砰’的一聲,被壓趴在地上。


    不過一凡人,甚至不用出手。


    一手覆上火焰,另一手將梵夫人拎起來。


    包著火焰的手竟然就這樣毫無阻攔的伸進了梵夫人的丹田之內,似搜尋幾番,竟然從內拿出一塊黑乎乎的石頭。


    隻見這石頭嬰兒拳頭大小,形狀不規則,石頭呈黑色,通體潤滑,散發著森寒的寒氣,方青孤厭惡的看著這塊石頭,不知為何,他對著石頭真的,十分的厭惡。


    赤霄研究片刻,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便徑直將它扔進一個嶄新的儲物袋中,與其他東西分開來放。


    那石頭被收入儲物袋一瞬,方青孤猛然鬆口氣,那種厭惡感也隨之消失。


    梵夫人和梵坤皆被安置在了床上,方青孤與赤霄對視一眼,也不多言,皆是眉頭微蹙,略感棘手,這梵府上上下下皆是衣服普通人模樣,唯獨那梵音身上修為高深莫測。


    赤霄尚好,方青孤卻是一絲一毫都察覺不出他的修為。


    “如今該怎麽辦?”方青孤有些無奈,這與他們原來的計劃不符啊。


    赤霄一愣:“順其自然。”


    有些疑惑的看向赤霄,但看著他一副鎮定模樣,不知為何,方青孤也覺著自己平靜了許多。


    還是曆練不夠啊。


    暗暗歎口氣,方青孤略有些無奈,煙龍入體後,他對這修仙大陸也多了幾分常識,也明白此刻的他對於那些修行之人來說,是多麽的弱小,就好似赤霄,仿佛隻要兩根手指,便能將他徹底抹殺。


    力量弱小的無力感,非但不曾磨滅他的信心,反而給了他無限的動力。


    看著這樣的赤霄,方青孤眼中愈發堅定數分。


    “你們是……修士?”身後突然傳來疑惑的聲音。


    方青孤轉頭望去,隻見那少年去而複返,此刻正一臉怪異表情看著他們。


    “恩。”赤霄點頭承認。


    “我名梵音。”梵音頷首自我介紹,再抬頭時,已然是滿滿的戰意:“亦是修士,也是此間唯一一個修士,但求一戰。”


    “可。”赤霄點頭,一個掠身,人已經出門,臨空站在虛空之中。


    元嬰之上方可虛空漫步,梵音眼睛一亮,閃過一絲憧憬,猛地一個縱躍,落在屋頂之上,他還在化元期,不可虛空漫步。


    方青孤也從儲物袋中那處黑色長劍。


    坐忘無我。


    靈膜包裹,免得過會兩人鬥起來被波及到,抬頭看向空中赤霄。


    隻見他手指輕點,數道劍氣打出,為這梵府周圍都打上禁製,將這梵府包裹其中,在外之人皆無法看見其中發生了什麽。


    梵音看著那幾道劍氣,眼中閃過驚奇並幾不可見的豔羨。


    他出生這麽多年,人生前十年皆是渾渾噩噩的成長,被所謂的母親父親寵愛,幾個姐姐更是將他當做掌中寶,後來便遇見那位恩師,縱為靈體,卻依舊將他帶上修靈道途。


    這片大陸是有靈源的,這片大陸是有傳承的,而如今這些都沒有了。


    這片大陸,終究隻剩下他一個修士罷了。


    而如今,竟讓他遇見兩個修士,此刻,便是到了印證他之道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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