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歸體,鍾子悅驚出一陣冷汗,剛才那名紫衣道人出手,恐怕比茅山掌教莫長風還要強上幾分。若不是他見機的快,迅速脫離附在符篆上的魂魄,全力運轉禦鬼陰符,恐怕此刻已經魂飛魄散了。


    昨晚才被降師用頭骨中的靈魂之力打傷,今晚又被那位符篆高人震到魂魄,鍾子悅隻覺腦袋昏昏沉沉,怕是魂魄受創不輕。若要恢複,估計要休養月餘了。


    好在降師已除,心中大石落下,鍾子悅昏昏欲睡,支走司徒菲菲後,便倒床不起。


    “百花山中,莫愁湖畔。


    我散花成癡,等君歸來......”


    鍾子悅睡夢中的身子緩緩坐起,推開窗戶,縱躍如飛,順著聲音向遠處掠去。


    “百花山中,莫愁湖畔。


    我散花成癡,等君歸來......”


    鍾子悅身體被引,向西疾行,兩百裏外,隱約出現一片山巒。


    夜空中一彎殘月映照,山中林木聳直,枝葉繁密,月光透過樹隙,隱隱能看到林間有一些霧氣如紗般飄來飄去。


    山風吹過,悠悠有隱約的歌聲從遠處傳來,幽怨的聲音若有若無,聽不真切。


    “山之高,月出小。


    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遠道。


    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


    采苦菜苦,於山之南。


    忡忡憂心,其何以堪。


    汝心金石堅,我執冰雪潔。


    擬結百歲盟,忽成一朝別。


    朝雲暮雨心來去,千裏相思共明月。”


    鍾子悅突然醒來,悵然望向四周,有些疑惑,自己明明睡在客棧,怎麽到了此地。抬眼向前方望去,隻見山前立有一塊石碑,上刻“百花山”三字。


    聽見歌聲,鍾子悅心頭忽然仿佛被什麽東西觸動了,緩緩邁步,憑著感覺向著歌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飄渺的月光下,少年的身影顯得略有些單薄,遠處依然是不盡的黑夜,濃濃的夜色如墨潑過一般,好像竟連月光也無法穿透。


    風從林間吹過,發出嗚嗚的嘯聲,卻顯得更靜了。夜色下,山穀中的密林幽幽地張開懷抱,迎接著這個陌生的來客。


    鍾子悅單薄的身形鑽進密林,然後被暮色吞噬,消失不見。


    山風呼嘯而過,黑暗中的枝葉一陣搖動,仿佛惡鬼開懷的大笑。


    一片烏雲飄來,遮住月光,百花山與暮色溶為了一體,巨大的山影投下來,如噬人的野獸睜開了雙眸,望向鍾子悅義無反顧的身影。


    有風,輕輕吹過。


    歌聲繞過樹梢,又被風吹散,飄飄忽四散開來,如泣如訴!


    鍾子悅深吸一口氣,步子卻依然堅定的向前邁著,腳落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風從林間吹過,吹起鍾子悅衣角,吹亂頭發。[]


    “等君歸來......”歌聲忽遠忽近,驀然,從背後山林中傳來一陣喋喋怪叫聲,如嬰兒咯咯癡笑般,聽的人毛骨悚然。


    鍾子悅冷哼一聲,隨手摸出一張符紙,運靈氣於符中刻畫符篆。


    自從逃跑的那一瞬間見到紫衣道人凝氣化符,虛空刻畫,鍾子悅一直有心模仿。無奈修為不足,隻得退而求其次,以無形靈氣刻畫有形符篆。


    符篆瞬間畫畢,鍾子悅向後一拍,驅鬼靈符脫離手心,向鍾子悅身後一處飛去。


    “嗷!”一聲怪叫,鍾子悅回頭一看,隻見一隻野狗大小的動物閃電一般鑽進密林,逃竄而去,一陣哭嚎的叫聲漸遠漸淡,竟是負傷遠遁了。


    歌聲驟然停止,片刻後,一道輕微的歎息聲在前方響起:“段郎,你好狠的心啊......”


    鍾子悅聽得聲音方位,向前走去。


    密林突然分開,鍾子悅一步邁了出來。


    麵前是一汪淺淺的湖水,湖水旁邊建有一座草屋,草屋前,一名白衣女子盤膝坐在地上,旁邊是隻雪白色的狐狸!


    狐狸雙眼含淚,望向鍾子悅的目光有些怨恨,背上被灼傷一片,驅鬼靈符掉落在地。


    女子一襲白衣,正低頭梳弄如水般的秀發,月光靜靜纏繞著女子纖瘦的身體,在鍾子悅眼中如夢似幻。


    女子一直低著的頭抬起來,看見鍾子悅,帶著些驚喜的神色,旋即輕輕一笑。那一瞬間,鍾子悅覺得自己的眼睛耀了一下,整個世界突然明亮了起來。


    那女子就俏生生的坐在那裏,皓膚似玉,眉目如畫,臉上帶著尚未褪去的些許哀愁的笑意,清麗脫俗,不帶一絲人間煙火的氣息,鍾子悅竟一時看的呆了。


    “呆子,不認識我了嗎?這可是你最喜歡的曲子。”女子麵升飛霞,嬌羞啐道,聲音顯得有些空靈。


    頭頂烏雲飄走,月色如水,灑在女子柔媚的臉上,更顯得幾分婉約,幾分淒楚。


    鍾子悅眼中疑惑更深:“蘇嵐?怎麽是你?”


    女子輕歎一聲站起身來,仰頭望月,衣袂飄飄,恍若仙子,仿佛要脫塵而去。“段郎,看來你是真的將我忘了......”


    “你不是蘇嵐?”鍾子悅再次問道。


    “段郎,當年你說過,要尋找不死神藥,與我共長生,為何此時連我是誰都記不得了,居然還將我喚作別的女子。”女子低頭輕聲歎息,身旁狐狸也隨著“嗚嗚”兩聲。


    女子忽然抬起頭,一眼幽怨的望向鍾子悅“當年的誓言依舊在耳,你卻早已將我忘了!”


    “你認錯人了,我不姓段,你倒底是誰?”鍾子悅解下身後苗刀,提在手中。


    “你若不是段郎,怎會聽見我的歌聲?你若不是段郎,體內又怎會有他的煞氣?段郎啊段郎,夢曦在這兒苦等了你三百年,如今再見,你口中念的卻是別人的名字!”女子聲音轉厲,尖聲叫道。


    麵前女子分明是蘇嵐模樣,說的話卻一句都聽不懂。鍾子悅皺眉,退後兩步,向女子身後望去。


    月光下,那女子身後空空如也!沒有尾巴,不是蘇嵐!


    今晚的這一切都透著詭異,鍾子悅不敢多待,轉身提氣便要離開。


    那隻雪白狐狸閃電般跳出,向鍾子悅身後撲去。


    鍾子悅有感,驟然轉身,刀背疾拍:“啪”正中狐狸小腹,狐狸被一刀拍倒在地,口中嗚咽不止。


    女子一個閃身將白狐抱起,輕撫狐狸皮毛,美目中淚水成串滴落。“蘭馨!你已經法力盡失,為何還要如此衝動?”


    白狐嗚咽,衝女子輕叫幾聲,女子聽罷更是落淚。“蘭馨,他都已經不認識我們了。浮雲變幻,滄海桑田,三百年的孤寂等候,換來的卻是他的刀劍相向!三百年,曾經偌大的莫愁湖如今都已淺淺見底,他卻再也不是那個平湖蕩舟,月下吹笛的段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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