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對長虹情況的判斷是出於他當前獲知的信息以及略微模擬了一下倪潤峰的角度。
倪潤峰自67年畢業就被分配到當時的長虹電視機廠，幹了18年後出任廠長，然後掌權十來年成功讓三四千萬資產的長虹一度有高達580億的市值。
迎戰洋品牌，開啟價格戰，成為彩電大王，掌握行業話語權。
這是倪潤峰一手帶領的川高官虹。
隻是，作為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和總裁，倪潤峰目前的薪酬是年薪20萬再加上兩萬多股的長虹股票。
作為對比，同類企業tcl的李東生成功進行管理層收購，身價達到12億。
方卓這段時間看報紙倒是經常能看到關於國企改製的討論，但他自己跟這些不沾邊，也就沒有過多關注，沒想到這一趟來京城的途中能碰見一位當事人。
不過，從倪潤峰的憂心忡忡來看，他的改製之路已經瀕臨失敗。
方卓幾乎可以確定，倪潤峰的結局往好了說會是一個抱憾落幕，往壞了看，沒準就得進去蹲個幾年。
他無意參與如今敏感的改製話題，但為了自家孩子著想，也不得不多操一些以後市場的心。
芯片不是彩電的關鍵零件，目前電視最重要的是彩管，前兩年由長虹發起的彩管大戰就是一次戰略上的失誤，也導致了它這兩年的頹勢。
再加上，長虹現在和美國apex公司的外貿經銷，以及能預見的管理層震蕩，恐怕這些就是導致長虹走向落寞的重要原因。
但長虹就算落寞，那也得有個過程，它一年所需要的芯片產能可以讓冰芯的生產線滿載一兩月了。
如果再多找幾家這樣的終端客戶，初生牛犢的冰芯很容易就能站穩腳跟。
方卓雖然現在正處於籌建“牛犢”的階段，但也不介意提前考慮相關市場，冰芯要是老老實實的拚飛利浦、聯發科等上下遊訂單，恐怕不太容易。
單憑易科未來的產品增長來撼動上遊廠商改弦更張，不是沒有機會，確實有點難度。
所以，朋友多多的，一起在產業鏈裏發力，先把自家產能規劃出去，未來市場就方便立足後發展。
走一步，看三步。
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
京城的夜已經深了，方卓還在考慮長虹的種種情況。
“方總，你明天還要見領導，早點休息吧。”
梁幕有些沉迷於總裁對長虹的旁觀視角，討論良久才忽然醒悟正事。
“噢，行，梁老師，休息吧。”
方卓也回過神來，讓梁幕離開房間。
他最後整理了一下冰芯項目的資料，想了又想還是打了幾個電話，打算獲取更多的信息來看長虹這個事的全貌。
這事有個關鍵點在於美國apex公司，恰好，紐約那邊有不同層麵的手段來獲取這家公司的情況。
打給紐約的電話結束，方卓猶豫一下又給柳洋洋到了個電話，讓她查查川省這幾年的領導職務變動情況，想看看有沒有更多的蛛絲馬跡。
方卓估摸著怎麽也得第二天才能看到新的消息，不成想，半夜三點鍾睡得正香的時候接到柳洋洋的電話。
這事吧，重要也不重要。
倒也是辛苦了熬夜的一枝花了。
“嗯，好，知道了，你早點睡，明天可以睡個懶覺，補補覺。”
方卓打著哈欠的囑咐電話另一端，對於長虹倪潤峰的動作有了更高層麵的聯係。
長虹最巔峰的時期是90年代，而長期在川省工作的一位領導在99年離開川省，來到京城擔任了經改辦的副主任，他所在的這個部門就擔負著企業改革的研究。
這個任職在今年，也就是03年上半年已經結束。
倪潤峰讓長虹進行海外市場開拓則是從01年底開始進行，同樣也在今年開始被媒體爆料出海外情況。
方卓瞧著這時間挺吻合，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倪潤峰大膽嚐試的倚仗，但既然那位已經更換職務，恐怕也不好多照拂長虹的改製了。
上麵的領導基本退休，地方政府肯定不願坐視放手，長虹所在行業麵臨嚴峻競爭，合作的國外經銷商又隱約控製不住……
倪總麵臨的是個死局啊。
方卓為倪潤峰勾勒了一下局麵，估摸著按照這情況下去，那是真的離去職不遠了。
不過，如果真的沒有來自上麵領導的意願，方卓心裏倒是去了層束縛，再次衡量之下覺得未嚐不可切一塊芯片的代工訂單。
思考許久，再次入眠。
黎明時分，紐約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唐人街的安良會難得接到一次方先生的電話，辦事效率很高的查了查apex公司，挖掘出一條極其相關的消息。
這家由華人季龍粉創立的apex公司，它目前的一位董事正是倪潤峰的女兒。
如此一來，鏈條就更加清晰了。
黎明五點半，紐約的電話裏幹巴巴的匯報完信息，範雄忽然問了一句。
“方先生，我們的人查到姓季的位置了，要不要現在控製住他？我們可以讓他很老實的。”
方卓：“……”
他微怒道：“你在想什麽？我不是正經商人嗎？你不是正經商會嗎？你想幹什麽？”
範雄心想，你正不正經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正經。
他問道：“方先生，那我們就不用管這個公司了嗎？”
“倒也不必，多查查消息情況，看看有沒有什麽違法的勾當。”方卓答道。
範雄應了下來。
下一刻，他眼看方先生沒有別的事交代，語氣熱切的問起自家兒子在易科情況。
方卓都快忘了這件事，差點沒記起範雄的兒子叫範遠誌，這位是被丟到易科的供應鏈裏隨著孫琦總監一起工作。
“你兒子挺踏實，還需要磨礪。”
年輕總裁泛泛的評價了一番，打算回申城之後讓孫琦給個詳細的評價發給範雄。
這通電話結束，天色也就亮了。
方卓沒有再睡的意思，把長虹倪潤峰的事結合新消息回顧了一番，有了一些想法，隨後又把這個事掛在心裏，手頭上還是先處理冰芯項目的匯報。
領導秘書說的時間是上午九點半，但人肯定是要提前過去的，不能讓大領導等自己。
八點半的時候，簡單吃了早飯、洗了個冷水澡的方卓帶人抵達部門辦公室。
這一趟為了跑項目政策，方卓準備了很多材料，有邱慈雲起草的行業、產業分析，有親寫的全球產業鏈分工、有匯總的國際資本接洽情況等等。
皖省方麵其實承諾了會向上麵部門尋求更多優惠政策，但方卓覺得自己能見見領導，當麵陳述一下如今絕好的發展時機可能會有更大的效果。
九點半，方卓和團隊見到了大領導，材料由秘書放在辦公桌上。
大領導很和藹，出乎意料的先說道：“方卓，我聽說過你，嗯，看你這黑眼圈也是近來為這個半導體辛苦奔波啊。”
這個黑眼圈……其實可以解釋。
方卓想答一句“略有薄名”，又猶豫一秒後規規矩矩的說道：“希望領導聽說的是我好的名聲，至於奔波，那都是應該的。”
大領導哈哈大笑：“我聽說你大肆高薪挖人，破壞行業的平穩環境，當然，其它的名聲都挺好。”
方卓沒想到那麽一點挖人的小事都能傳到這樣的領導耳中，解釋道：“半導體行業太缺人了，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其實不光是麵向國內，日本、韓國、新加坡、寶島都在接觸，那邊更多還得等我們的項目具體落戶。”
“想好在哪了嗎？廬州還是羊城？”大領導翻開材料，邊看邊問。
“廬州。”方卓給了個準確的答案。
“因為科大嗎？我聽說科大最近動作還挺頻繁的。”大領導知道的比想象中的要多，竟然還提及科大對外的接觸，“他們還要搞什麽國際交流，也是為了你們這個項目吧？”
“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但最重要的還是因為路。”方卓不忘提及當初到廬州的一幕。
大領導奇怪道：“路？”
方卓言簡意賅的說了自己第一輪城市考察以及禮貌性前往廬州所感受的誠意。
大領導聽完之後沉默數秒，感歎道：“確實不容易，希望你們能和皖省相輔相成，共同為咱們國內的半導體產業做貢獻。”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晶圓廠項目的投資十分多，單單這次籌資可不是結束，你衡量過後續的資金嗎？”
“我和投資機構打交道比較多，一方麵是對這有信心，另一方麵也認為晶圓廠自身的表現能吸引到更主動的投資。”方卓沉穩的說道。
不知是不是錯覺，大領導好像微妙的瞥了一眼。
辦公室裏安靜下來，一時間隻有翻閱材料的聲音。
片刻之後，大領導問道：“這篇全球產業鏈分工是你自己寫的？”
不愧是大領導，就是有眼光。
方卓點頭道：“是的，是我接觸這個半導體行業的一些分析。”
大領導重新快速的看了一遍，稱讚道：“寫得不錯。”
“我是希望能抓住現在的機遇多多發展，包括這幾年，我們從國際上采購設備也容易了一些，未來數年後恐怕就不會再有這樣的環境。”方卓冷靜的說道，“這一點，中芯給開了個很好的頭。”
大領導微微點頭，又過目一遍邱慈雲的行業和產業分析。
他看完之後沒有開口，反而打了個電話。
過了一會，另一位領導走進辦公室。
兩人討論片刻，這位領導出門。
“你們這個項目是不錯的，選址能在廬州和科大進行聯合也很有潛力，但我還有一些小問題。”大領導露出笑容，喝了口茶，給了個初步的傾向態度。
方卓心中相當鎮定，腦海中的材料、信息全都井井有條。
見麵從九點半開始，預定是十一點半結束，這兩個小時的時間安排對於部裏這種層次的大領導來說已經相當長。
然而，結束時間延期了。
一直從下午一點半，方卓和團隊才離開領導辦公室，結束了這次的見麵會談。
說是不緊張，說是心裏鎮定，方卓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還是發覺背上都是汗。
“吃飯，吃飯，先去吃飯。”方卓招呼著自家團隊的人，心裏鬆了一大口氣，就他自己的感覺來說，這次見麵效果還是不錯的。
唯一遺憾的是，中午沒管飯。
方卓坐進車裏，拒絕了助理的開口，靠在座位上複盤這場見麵的全過程，仔細回憶有無疏漏的地方。
鑒於大領導的友好態度，如果有需要補充的，那還能趕緊和領導秘書說。
悠悠的走了半程，方卓沒覺得有什麽問題，緩緩呼了一口氣，摸出手機，毫不猶豫的打給了idg的華夏區總裁熊瀟鴿先生。
作為一直以來關係良好的合作夥伴，今天這場赴京見部裏大領導的利好，有必要分享一下。
“老熊，我到京城了，你今天晚上不盡盡地主之誼啊？”
熊瀟鴿沒好氣的說道：“來，你過來，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找我來招待，來，快點的來。”
方卓拋出利好消息來抵消殺意：“上午我見了大領導，聊了冰芯的項目，原本是2個小時，結果聊了4個小時，領導很支持我們，老熊，同喜啊。”
熊瀟鴿沉吟道：“你和領導都怎麽說？”
“三句話讓領導支持我去廬州建廠。”方卓得意洋洋的說道。
熊瀟鴿吐槽道：“三句話用四個小時是嗎？”
“前麵說了三句，後麵時間全是和領導解釋為什麽idg會投我。”方卓開著玩笑的點入正題。
熊瀟鴿冷冷的說道：“idg可沒投你。”
“有機會的，還不急，我是覺得idg可以考察考察，dcm那邊已經簽了協議，我等京城給政策，回去之後催他們給錢。”方卓笑道。
“反正idg不會投。”熊瀟鴿再次強調。
方卓不悅了：“老熊，你不要對我抱有偏見，dcm難道就是傻的嗎？高盛、德銀固然曖昧著觀望，可他們為什麽是觀望而不是直接拒絕？這個產業是有機會的，這個項目是有利可圖的。”
“而且，就算我對中芯有一定的預判，但這個產業整體還是有希望的，不然我能花掉自己那麽多的錢嗎？”
熊瀟鴿淡淡的說道：“我怕你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方卓：“……”
電話裏彼此沉默數秒。
方卓換了種說法：“好，我就當你誇我了，這樣說吧，就算真的事不可為，你idg也不會自己一家死，還有德銀、高盛、dcm或者更多的投資機構陪著呢，他們哪一個不是鼎鼎有名？”
咦？
這樣……
熊瀟鴿忽然覺得心情明朗多了。
倪潤峰自67年畢業就被分配到當時的長虹電視機廠，幹了18年後出任廠長，然後掌權十來年成功讓三四千萬資產的長虹一度有高達580億的市值。
迎戰洋品牌，開啟價格戰，成為彩電大王，掌握行業話語權。
這是倪潤峰一手帶領的川高官虹。
隻是，作為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和總裁，倪潤峰目前的薪酬是年薪20萬再加上兩萬多股的長虹股票。
作為對比，同類企業tcl的李東生成功進行管理層收購，身價達到12億。
方卓這段時間看報紙倒是經常能看到關於國企改製的討論，但他自己跟這些不沾邊，也就沒有過多關注，沒想到這一趟來京城的途中能碰見一位當事人。
不過，從倪潤峰的憂心忡忡來看，他的改製之路已經瀕臨失敗。
方卓幾乎可以確定，倪潤峰的結局往好了說會是一個抱憾落幕，往壞了看，沒準就得進去蹲個幾年。
他無意參與如今敏感的改製話題，但為了自家孩子著想，也不得不多操一些以後市場的心。
芯片不是彩電的關鍵零件，目前電視最重要的是彩管，前兩年由長虹發起的彩管大戰就是一次戰略上的失誤，也導致了它這兩年的頹勢。
再加上，長虹現在和美國apex公司的外貿經銷，以及能預見的管理層震蕩，恐怕這些就是導致長虹走向落寞的重要原因。
但長虹就算落寞，那也得有個過程，它一年所需要的芯片產能可以讓冰芯的生產線滿載一兩月了。
如果再多找幾家這樣的終端客戶，初生牛犢的冰芯很容易就能站穩腳跟。
方卓雖然現在正處於籌建“牛犢”的階段，但也不介意提前考慮相關市場，冰芯要是老老實實的拚飛利浦、聯發科等上下遊訂單，恐怕不太容易。
單憑易科未來的產品增長來撼動上遊廠商改弦更張，不是沒有機會，確實有點難度。
所以，朋友多多的，一起在產業鏈裏發力，先把自家產能規劃出去，未來市場就方便立足後發展。
走一步，看三步。
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
京城的夜已經深了，方卓還在考慮長虹的種種情況。
“方總，你明天還要見領導，早點休息吧。”
梁幕有些沉迷於總裁對長虹的旁觀視角，討論良久才忽然醒悟正事。
“噢，行，梁老師，休息吧。”
方卓也回過神來，讓梁幕離開房間。
他最後整理了一下冰芯項目的資料，想了又想還是打了幾個電話，打算獲取更多的信息來看長虹這個事的全貌。
這事有個關鍵點在於美國apex公司，恰好，紐約那邊有不同層麵的手段來獲取這家公司的情況。
打給紐約的電話結束，方卓猶豫一下又給柳洋洋到了個電話，讓她查查川省這幾年的領導職務變動情況，想看看有沒有更多的蛛絲馬跡。
方卓估摸著怎麽也得第二天才能看到新的消息，不成想，半夜三點鍾睡得正香的時候接到柳洋洋的電話。
這事吧，重要也不重要。
倒也是辛苦了熬夜的一枝花了。
“嗯，好，知道了，你早點睡，明天可以睡個懶覺，補補覺。”
方卓打著哈欠的囑咐電話另一端，對於長虹倪潤峰的動作有了更高層麵的聯係。
長虹最巔峰的時期是90年代，而長期在川省工作的一位領導在99年離開川省，來到京城擔任了經改辦的副主任，他所在的這個部門就擔負著企業改革的研究。
這個任職在今年，也就是03年上半年已經結束。
倪潤峰讓長虹進行海外市場開拓則是從01年底開始進行，同樣也在今年開始被媒體爆料出海外情況。
方卓瞧著這時間挺吻合，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倪潤峰大膽嚐試的倚仗，但既然那位已經更換職務，恐怕也不好多照拂長虹的改製了。
上麵的領導基本退休，地方政府肯定不願坐視放手，長虹所在行業麵臨嚴峻競爭，合作的國外經銷商又隱約控製不住……
倪總麵臨的是個死局啊。
方卓為倪潤峰勾勒了一下局麵，估摸著按照這情況下去，那是真的離去職不遠了。
不過，如果真的沒有來自上麵領導的意願，方卓心裏倒是去了層束縛，再次衡量之下覺得未嚐不可切一塊芯片的代工訂單。
思考許久，再次入眠。
黎明時分，紐約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唐人街的安良會難得接到一次方先生的電話，辦事效率很高的查了查apex公司，挖掘出一條極其相關的消息。
這家由華人季龍粉創立的apex公司，它目前的一位董事正是倪潤峰的女兒。
如此一來，鏈條就更加清晰了。
黎明五點半，紐約的電話裏幹巴巴的匯報完信息，範雄忽然問了一句。
“方先生，我們的人查到姓季的位置了，要不要現在控製住他？我們可以讓他很老實的。”
方卓：“……”
他微怒道：“你在想什麽？我不是正經商人嗎？你不是正經商會嗎？你想幹什麽？”
範雄心想，你正不正經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正經。
他問道：“方先生，那我們就不用管這個公司了嗎？”
“倒也不必，多查查消息情況，看看有沒有什麽違法的勾當。”方卓答道。
範雄應了下來。
下一刻，他眼看方先生沒有別的事交代，語氣熱切的問起自家兒子在易科情況。
方卓都快忘了這件事，差點沒記起範雄的兒子叫範遠誌，這位是被丟到易科的供應鏈裏隨著孫琦總監一起工作。
“你兒子挺踏實，還需要磨礪。”
年輕總裁泛泛的評價了一番，打算回申城之後讓孫琦給個詳細的評價發給範雄。
這通電話結束，天色也就亮了。
方卓沒有再睡的意思，把長虹倪潤峰的事結合新消息回顧了一番，有了一些想法，隨後又把這個事掛在心裏，手頭上還是先處理冰芯項目的匯報。
領導秘書說的時間是上午九點半，但人肯定是要提前過去的，不能讓大領導等自己。
八點半的時候，簡單吃了早飯、洗了個冷水澡的方卓帶人抵達部門辦公室。
這一趟為了跑項目政策，方卓準備了很多材料，有邱慈雲起草的行業、產業分析，有親寫的全球產業鏈分工、有匯總的國際資本接洽情況等等。
皖省方麵其實承諾了會向上麵部門尋求更多優惠政策，但方卓覺得自己能見見領導，當麵陳述一下如今絕好的發展時機可能會有更大的效果。
九點半，方卓和團隊見到了大領導，材料由秘書放在辦公桌上。
大領導很和藹，出乎意料的先說道：“方卓，我聽說過你，嗯，看你這黑眼圈也是近來為這個半導體辛苦奔波啊。”
這個黑眼圈……其實可以解釋。
方卓想答一句“略有薄名”，又猶豫一秒後規規矩矩的說道：“希望領導聽說的是我好的名聲，至於奔波，那都是應該的。”
大領導哈哈大笑：“我聽說你大肆高薪挖人，破壞行業的平穩環境，當然，其它的名聲都挺好。”
方卓沒想到那麽一點挖人的小事都能傳到這樣的領導耳中，解釋道：“半導體行業太缺人了，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其實不光是麵向國內，日本、韓國、新加坡、寶島都在接觸，那邊更多還得等我們的項目具體落戶。”
“想好在哪了嗎？廬州還是羊城？”大領導翻開材料，邊看邊問。
“廬州。”方卓給了個準確的答案。
“因為科大嗎？我聽說科大最近動作還挺頻繁的。”大領導知道的比想象中的要多，竟然還提及科大對外的接觸，“他們還要搞什麽國際交流，也是為了你們這個項目吧？”
“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但最重要的還是因為路。”方卓不忘提及當初到廬州的一幕。
大領導奇怪道：“路？”
方卓言簡意賅的說了自己第一輪城市考察以及禮貌性前往廬州所感受的誠意。
大領導聽完之後沉默數秒，感歎道：“確實不容易，希望你們能和皖省相輔相成，共同為咱們國內的半導體產業做貢獻。”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晶圓廠項目的投資十分多，單單這次籌資可不是結束，你衡量過後續的資金嗎？”
“我和投資機構打交道比較多，一方麵是對這有信心，另一方麵也認為晶圓廠自身的表現能吸引到更主動的投資。”方卓沉穩的說道。
不知是不是錯覺，大領導好像微妙的瞥了一眼。
辦公室裏安靜下來，一時間隻有翻閱材料的聲音。
片刻之後，大領導問道：“這篇全球產業鏈分工是你自己寫的？”
不愧是大領導，就是有眼光。
方卓點頭道：“是的，是我接觸這個半導體行業的一些分析。”
大領導重新快速的看了一遍，稱讚道：“寫得不錯。”
“我是希望能抓住現在的機遇多多發展，包括這幾年，我們從國際上采購設備也容易了一些，未來數年後恐怕就不會再有這樣的環境。”方卓冷靜的說道，“這一點，中芯給開了個很好的頭。”
大領導微微點頭，又過目一遍邱慈雲的行業和產業分析。
他看完之後沒有開口，反而打了個電話。
過了一會，另一位領導走進辦公室。
兩人討論片刻，這位領導出門。
“你們這個項目是不錯的，選址能在廬州和科大進行聯合也很有潛力，但我還有一些小問題。”大領導露出笑容，喝了口茶，給了個初步的傾向態度。
方卓心中相當鎮定，腦海中的材料、信息全都井井有條。
見麵從九點半開始，預定是十一點半結束，這兩個小時的時間安排對於部裏這種層次的大領導來說已經相當長。
然而，結束時間延期了。
一直從下午一點半，方卓和團隊才離開領導辦公室，結束了這次的見麵會談。
說是不緊張，說是心裏鎮定，方卓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還是發覺背上都是汗。
“吃飯，吃飯，先去吃飯。”方卓招呼著自家團隊的人，心裏鬆了一大口氣，就他自己的感覺來說，這次見麵效果還是不錯的。
唯一遺憾的是，中午沒管飯。
方卓坐進車裏，拒絕了助理的開口，靠在座位上複盤這場見麵的全過程，仔細回憶有無疏漏的地方。
鑒於大領導的友好態度，如果有需要補充的，那還能趕緊和領導秘書說。
悠悠的走了半程，方卓沒覺得有什麽問題，緩緩呼了一口氣，摸出手機，毫不猶豫的打給了idg的華夏區總裁熊瀟鴿先生。
作為一直以來關係良好的合作夥伴，今天這場赴京見部裏大領導的利好，有必要分享一下。
“老熊，我到京城了，你今天晚上不盡盡地主之誼啊？”
熊瀟鴿沒好氣的說道：“來，你過來，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找我來招待，來，快點的來。”
方卓拋出利好消息來抵消殺意：“上午我見了大領導，聊了冰芯的項目，原本是2個小時，結果聊了4個小時，領導很支持我們，老熊，同喜啊。”
熊瀟鴿沉吟道：“你和領導都怎麽說？”
“三句話讓領導支持我去廬州建廠。”方卓得意洋洋的說道。
熊瀟鴿吐槽道：“三句話用四個小時是嗎？”
“前麵說了三句，後麵時間全是和領導解釋為什麽idg會投我。”方卓開著玩笑的點入正題。
熊瀟鴿冷冷的說道：“idg可沒投你。”
“有機會的，還不急，我是覺得idg可以考察考察，dcm那邊已經簽了協議，我等京城給政策，回去之後催他們給錢。”方卓笑道。
“反正idg不會投。”熊瀟鴿再次強調。
方卓不悅了：“老熊，你不要對我抱有偏見，dcm難道就是傻的嗎？高盛、德銀固然曖昧著觀望，可他們為什麽是觀望而不是直接拒絕？這個產業是有機會的，這個項目是有利可圖的。”
“而且，就算我對中芯有一定的預判，但這個產業整體還是有希望的，不然我能花掉自己那麽多的錢嗎？”
熊瀟鴿淡淡的說道：“我怕你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方卓：“……”
電話裏彼此沉默數秒。
方卓換了種說法：“好，我就當你誇我了，這樣說吧，就算真的事不可為，你idg也不會自己一家死，還有德銀、高盛、dcm或者更多的投資機構陪著呢，他們哪一個不是鼎鼎有名？”
咦？
這樣……
熊瀟鴿忽然覺得心情明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