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乾派議事堂在丹乾山的半山腰上,距離靈獸苑不遠。


    羅英嫡因為不能禦劍,隻能順山道拾步而上。


    藺湘竹原本想要陪他,卻被他一頓話勸走了。至於厲紅珊、商無笑、劉子木三人,自然也被他婉言相拒。是故此時隻有他孤身一人。


    山風淒冷,但是羅英嫡毫無所覺,他現在心裏隻有一片火熱,剩下的就是憤怒!


    半個時辰不到,議事堂已然在望。


    羅英嫡在門外整整衣冠,信手推開議事堂大門。


    隻是打眼一望,就能看到這大堂足有百丈長寬的。


    最前端獨坐正位的自然是掌門藺學如無疑,又有十幾位長老分左右而坐。再其後,也就是靠近羅英嫡的地方,卻矗立著近百位弟子。


    其中有錦衣玉服的親傳弟子,也有身著道袍的內門弟子,不一而足。而藺湘竹一身翠色長裙在人群中站立於眾弟子之首,也很是顯眼。


    羅英嫡還未進門,就有人從一邊跳出來,大喝道:“羅英嫡你可知罪!”


    斜視這人一眼,見這人著一身內門弟子服飾,其上又鑲金邊,羅英嫡心知此人又是端木長老手下的執法堂弟子,因此麵上不由露出譏諷笑容。


    “我有何罪?”羅英嫡惜字如金道。


    這時候又跳出來一個執法弟子道:“你區區內門弟子,受召而不至,竟然勞煩諸位長老在此等你半個多時辰。丹乾派事務諸事繁雜,因你一人私事還廢公,這豈不是有罪!”


    這兩個人說的很是大聲,偏偏前麵一片眾人都是毫無所覺模樣,便是藺湘竹也無有絲毫動作,顯然是有了默契。


    “這便是丹乾山的這些長老們給我準備的下馬威了吧?”羅英嫡心中暗想道。


    這個念頭隻在他腦子裏閃現一瞬,眨眼間就被他拋諸腦後。


    他今日是來尋那位端木長老的晦氣的,眼前這等瑣事還不放在他眼裏。


    “真是荒謬!”羅英嫡大聲喝斥道:“爾等執法弟子毀我屋舍在先,傷我師妹在後,如此兩罪並舉,如今卻不思悔改,反來尋我的錯誤,莫非是欺我形單影隻、孤身一人麽!”


    不等這兩人說話,羅英嫡突然朗聲道:“爾等卻不知公理自在人心!我看似孤身在此,可我身後卻是有真理、正義,有丹乾派上上下下一千多位以正義、公理為自身秉信的師兄弟鼎力支持。自然,其中自然是沒有爾等雲雲小人的。”


    說到最後一句時,羅英嫡卻是看也不看兩人一眼,隻是往前走。


    雖然被羅英嫡一番話說的麵紅耳赤,可兩人早得了嚴令,務必要給羅英嫡一個下馬威,故此隻得勉強出手,攔在羅英嫡身前。


    “怎的,爾等還要攔我?”羅英嫡眉目一挑,麵帶正氣道:“莫非爾等還想在這議事堂內妄動刀兵!”


    那兩人一聽,心神俱是一驚,這才記起來這是在議事堂裏。


    此時議事堂裏猶有諸位長老在坐,雖然自兩方起了爭執到現在都不發一言,卻不代表可以把這些長老們視為空氣。若是此時拿出飛劍來,隻怕立時就會被羅英嫡扣一個意圖不軌的帽子,瞬間就會被拿下!


    就是這麽一個恍惚,羅英嫡卻是徑直用身體撞開兩人,昂首向前。


    以真理為劍、以正義為矛,羅英嫡這一番應對雖然稱不上完美,但卻足以震懾宵小。


    此時他自恃有公理在身,萬事怡然不懼,即便能察覺到有無數弟子投來的注視目光,卻隻是視為虛無,隻是在路過藺湘竹的時候向這位大師姐行了一禮。


    至此,羅英嫡身前已然無有其他弟子存在,他現在直麵諸位長老。


    以眼角餘光環視一圈,捕捉到諸位長老麵上的神色,羅英嫡心裏頓時就有了底氣。


    顯然,漠不關心的多,真正在乎的隻怕也就是三兩人罷了。


    如此一來,羅英嫡要麵對的壓力自然也就小了許多。


    羅英嫡雖然自信,卻也有自知之明。若是整個丹乾派都對他心存異議,隻怕他也不用說話了,收拾包袱直接下山才是正理。


    “內門弟子羅英嫡見過掌門、諸位長老!”羅英嫡依禮參見,道:“恕弟子身體不適,不能全禮。”


    “你便是那個羅英嫡?聽說你心血虧損,不能全禮就不能全禮吧,此處又沒有外人。”


    羅英嫡眼角一挑,卻發覺說話的人竟是當日曾經見過的黃明德。


    此時見這位黃師叔隻當互不認識,羅英嫡雖然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但還是埋下心中疑惑,點頭道:“謝過掌門、謝過諸位長老。”


    黃明德對羅英嫡微不可查地傳過來一個笑意眼神,正要說話,冷不防邊上忽然傳來一個略帶著陰沉的聲音:“便是你打傷我三名執法堂弟子?”


    羅英嫡聞言,知道這說話之人必然就是那位端木長老端木雄了,因此轉過身去,直視端木雄道:“關於此事,弟子不知端木長老是要論事還是論理?”


    端木雄麵色一滯,卻是被羅英嫡一句話擠兌的說不出話來。(.好看的小說)


    此時黃明德卻是麵帶笑意的接話道:“論事如何說,論理又如何說?”


    由於黃明德坐在羅英嫡左側,端木雄坐在右側,此時他不免又得轉過身來,向黃明德道:“若隻是論事,弟子隻能俯首承認,那位執法堂師兄的確是弟子所傷。若是論理,弟子卻是不免要多嘴兩句,先問一問那三位師兄,究竟是聽了何人的分派,怎得就落在了我房舍的屋頂上?豈不聞梁上君子一詞?”


    見羅英嫡胡拉亂扯一通,最後卻是把那三個人說成了賊子,黃明德卻是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對這等不請自來的賊子自然是不用以禮相待的,若是換作我來,隻怕這手下的更重。”


    黃明德如此一說,有幾位長老卻是聽的麵皮都忍不住抖了一抖,卻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笑的。


    端木雄眼中怒火一閃而逝。


    等黃明德笑完,他卻是陰測測道:“那三人不識禮數,被你傷了就傷了吧,也算的上是咎由自取。不過……”


    端木雄拍拍手,頓時有兩個執法弟子抬了一個擔架過來,上麵躺著的正是黃萬虎。


    “不瞞諸位,若非適才湘竹丫頭提及,我也不知我這些弟子平時竟是如此驕縱。故此我決定命各弟子回去定要三省己身,勿要再如此驕狂,平白毀了師兄弟間的情誼。隻是我這萬虎徒兒的傷勢卻是有些讓我奇怪,因此想讓諸位看看。”


    端木雄說完也不再多話,隻是靜坐一旁,老神在在。


    羅英嫡麵皮一抖,但很快又歸於平靜。


    無人願意接話!


    議事堂一時間竟是陷入極度尷尬的沉默當中。


    羅英嫡見狀,心中冷笑道:“你吃相太難看,已然引起眾怒而不覺,當真是利令智昏!今次定然要讓你難堪一回!”


    果然,又等了一炷香時間後,見仍然沒有人願意搭話,端木雄原本老神在在的神色不見,麵上不覺間就帶了幾分怒容。


    “羅英嫡,你自己說!”端木雄此時已然是惱羞成怒!


    “老家夥急了。”羅英嫡心裏不屑冷笑,但麵上卻是恭敬道:“回長老話,弟子是用氣劍傷了那位師兄。”


    “哼,想來你也不敢在諸位長老麵前妄言!”端木雄麵色一正,隨即得意道:“諸位請看,這羅英嫡在半月之前,還是一位外門弟子,如今借邀天之幸能成為我丹乾派內門弟子,也算是天意了。隻是我有一事奇怪,這羅英嫡是如何習得這氣劍之術的?”


    為增加說服力,端木雄還特意用了個法子把黃萬虎傳到諸位長老麵前晃了一圈,絲毫不顧其他人難看的臉色。


    羅英嫡看的更是冷笑不止。


    莫看端木雄現下得意洋洋,可隻從其他長老臉色就知道,他越是如此驕縱得意,越是容易引起其他人反感。


    此時,端木雄帶著受傷的黃萬虎走到羅英嫡麵前,指著黃萬虎對他道:“你這以氣化劍的法門到底是何人所教,你現在說出來,也讓諸位長老看看,究竟是咱們派裏的哪位高人本事這麽高明!”


    羅英嫡眼觀鼻鼻觀心,隻是垂目不言。


    見羅英嫡不開口,端木雄頓時得意非凡地轉過身去。正要說話,卻不防羅英嫡忽然開口――


    “回端木長老的話,以氣化劍的法門乃是弟子自己鑽研的,並無他人教授。”


    “你說謊!”端木雄猶如一隻咆哮的巨熊,倏地轉過身來,滿麵凶光道:“羅英嫡,你明明是向它派之人學了道法,竟然還敢在此狡辯。哼,依照門規,似你這等數典忘祖之徒,按例須得廢去修為,趕出山門!”


    議事堂裏頓時一陣騷動,無數人麵帶驚訝之色的看著端木雄,顯然無有人在之前能想到端木雄的目的竟是在此。


    見端木雄圖窮匕見,羅英嫡也是幹脆,直接把麵皮上最後一絲恭敬都撤了個幹幹淨淨,隻是直視端木雄,眼帶不屑之色。


    “敢問端木長老,你說此話究竟有何憑證!”


    說罷,羅英嫡忽然跨步越過端木雄,向正位上的藺學如施禮道:“弟子羅英嫡鬥膽,懇請掌門下令執法堂弟子徹查我每日行蹤,以證我清白。另外,若是證明我清白無誤,還請那汙蔑之人向我當眾道歉。”


    正在眾人驚訝羅英嫡膽子太大,竟然想借這一件事情要把端木雄拉下水的時候,藺學如卻是輕輕吐出一個字:“準!”


    眾人再次大驚失色,不明白為什麽這麽一件區區小事,藺學如竟然真的發話了。


    端木雄臉色卻是直接轉黑。


    要知道藺學如可是堂堂一派之尊,他一發話,就算是再小的事,也變成了大事。而一旦真的查明了,如果是羅英嫡有罪還是小事,可若是羅英嫡無罪的話,隻怕就是大事了!


    端木雄的顏麵,又豈是羅英嫡區區一個內門弟子可比!


    可是,就是羅英嫡這區區幾句話,卻因為藺學如一句話,變得價值萬金。


    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情況下,羅英嫡竟是和端木雄站在了一個平台之上!


    所有人心裏忍不住浮起一個詞:蜉蝣撼樹!


    但羅英嫡心裏卻沒有絲毫的異樣感覺。


    準確的說,當藺湘竹第二次出現,並讓他去議事堂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這個可能性!


    如果不是藺學如恩準,以藺湘竹一個親傳弟子的身份,怎麽可能說動諸位長老在此為他一個人的事糾纏不清,甚至還枯守了半個時辰有餘!


    而藺學如的態度,有了前麵的這個恩準,就已然是昭然若揭!


    由此觀之,藺學如早就是他羅英嫡的靠山,隻是無人得知罷了!


    這個時候,羅英嫡不想去考慮其中是否有什麽貓膩,他隻知道,這一次是他讓端木雄難看的最好時機!


    不讓端木雄顏麵盡失,羅英嫡又如何能咽得下這個惡氣!


    有了掌門的赦令,整個執法堂的弟子都不得不避開端木雄要吃人的視線,開始忙碌起來。


    羅英嫡對此自然是怡然不懼。


    他的一身所學都來自藏經樓,而藏經樓卻藏在他的識海之內。除非有哪位長老用秘法破入他的識海,否則這就是一個永遠的秘密。


    果然,隨著諸多執法堂弟子一一前來繳令,羅英嫡在山上十年的所有行蹤都被人查了出來,便是連他在第一輪大考時,把厲紅珊拖進房裏陪他練劍都查了個一清二楚。


    而他唯一離開眾人視線的隻有他從藏經閣跳下的幾天。


    端木雄此時卻以為自己抓住了羅英嫡的把柄,激動的不可自已。竟是不顧掌門、諸多長老在場,施出擒龍掌力,將羅英嫡抓至空中,當堂咆哮道:“哼,如今事情已然查明,你定然是在這幾日裏被他派收作秘密弟子,然後潛伏我派,圖謀不軌!你還不從實招來!”


    隻是他這一番作為,卻是惹來許多長老搖頭,顯然都是看不過去。


    黃明德更是直接跳下場,把羅英嫡從他手裏救下,同時對端木雄鄙夷道:“你也是修行四百多年的人了,怎會不知道修仙一途多有艱難。若是有人一兩日就能習得這以氣化劍的法門,咱們這些老家夥幹脆全部一頭撞死在這裏算了。”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一片善意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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