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英嫡在這一刻得出了這樣的見識,實在是難得。


    在此之前,在羅英嫡的心裏麵,世間道、佛、魔、雜四宗,唯有道宗才是最高,甚至認為道宗才是世間真理,其他諸宗包括佛宗在內都是旁門左道。


    故此,當日在藏經閣中初次見識到各種修仙典籍時,羅英嫡才會視佛、魔等宗典籍為蛇蠍,當真是唯恐避之不及。便是雙修這等無所謂正邪的功法,也被他棄之如敝屐,甚至恨不得能全數銷毀,亦或者隨自己身埋黃土,永不見天日。


    即便是隨後在藏經樓裏,他也是一般模樣,對其他宗門的典籍絲毫不放在眼裏。還是當初在白德義吃了暗虧,又為了查驗那魂珠一事,才去察看了一番。


    可是,即便如此,他對這些東西,還是視如蛇蠍的。


    然而,今日與覺遠的一番交情,卻讓他對佛宗一脈有了新的認識,並漸而將這種認識推到了其他宗門身上。


    當然,羅英嫡現在僅僅隻是對自己的過往產生了需要重新審視的想法。


    不過,無論如何,覺遠和尚不藏私地幫他領悟超度魔魂的行為,仍然讓羅英嫡十分感動。


    事後,羅英嫡以極誠懇的態度向覺遠行禮,道:“感謝覺遠大師!”


    覺遠這一次卻是難得的沒有避開,反而笑著應下道:“我不過是想快些將這些亡魂超度罷了,又如何值得你感謝,終歸還是道友你自己天資聰穎。”


    覺遠和尚這話看似有些居功自傲,但是又有自謙在其中,羅英嫡聽了雖然覺得有些怪怪的,但是卻也不以為意。


    此間事了,羅英嫡也不再多言,與覺遠告辭過後,直接升起飛劍往天京趕去。


    這一次在這荒山野村,羅英嫡耽誤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但是真正算一下,便會發覺其實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用在了超度亡魂上麵,與喪門星交手的時間反而不長。


    所以,羅英嫡並沒有消耗多少真元。


    不過羅英嫡方飛出半柱香時間,也不知是路過哪座山頭的時候,忽然有一道玄光突然打將過來。


    這玄光好快,便是比之羅英嫡飛劍速度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羅英嫡毫無防備下竟是被打了個正著。劇痛之下,羅英嫡差點連飛劍都操持不了。


    隻是他自得藏經樓後,也算是經曆了數次生死,故此在這等情況下,他還是強忍住傷痛,繼續勉力飛行。


    待羅英嫡飛過去,那山頭卻是又冒出一個人影來,赫然就是先前失蹤的喪門星。


    見自己沒能把羅英嫡打下劍來,喪門星眼中不由露出強烈的恨意,但很快又冷笑幾聲,這才將身一抹,迅速地藏進山裏去了。


    羅英嫡搖搖晃晃地終於飛到了天京,待飛進皇宮時,整個人的意識已然完全變得模糊,全身上下更是變得青黑一片,也不知道是怎麽飛過來的。


    藺湘竹在摘星樓見到羅英嫡的樣子時,直接就嚇了一跳,想也不想就往羅英嫡嘴裏喂了幾顆解毒丹,但是羅英嫡卻沒有半點好轉。那邊冷清秋見了要給他把脈,不想羅英嫡這時候卻是忽然醒轉過來。


    羅英嫡此時的神智其實是模模糊糊的,但鬼使神差地是,他不知道怎麽的,竟是聞到了藺湘竹身上的氣味,故此才清醒了過來。


    所以這會兒他除了知道身邊有藺湘竹在,其他的根本分辨不出來。隨後那個一直盤踞在心底的詞又不停地催促他,他迷迷糊糊的將自己百寶囊解下遞給冷清秋,同時道:“血……”


    隻是他剛說完這一個字,卻是又立即暈了過去。


    羅英嫡這一番動作卻是讓藺湘竹與冷清秋都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羅英嫡這一番離開乃是為了去取那四目火額狒的鮮血。隻是適才見羅英嫡毒勢太重,才下意識地忘記了一邊仍在桶裏泡著的病人。特別是藺湘竹,看見羅英嫡這般模樣,簡直要急瘋了!


    隻是羅英嫡在這等情況下仍然不忘記此事,冷清秋也能想象羅英嫡對此事的看重。好在要救治陶正奇的經脈,也不需要耗費什麽精神和功夫,故此冷清秋連忙轉身把事情忙完了才轉過來,卻發覺藺湘竹正不避男女之嫌地坐在羅英嫡床邊,手裏卻拿著一枚漆黑的鐵釘怔怔出神。


    “師妹,你是懂藥理的,不知你可見過這物件?”


    藺湘竹難得喊冷清秋一句師妹,故此冷清秋先是一愣,隨即卻是明白事情嚴重,不是相互取笑挖苦的時候,連忙正起顏色,將鐵釘接過,又小心驗看過後,這才以一種慎重的語氣開口道:“這物事看似鐵釘,但是我卻總覺得哪裏不對。”


    藺湘竹仍是凝重,道:“此物是我從師弟身上取下的,看來師弟這次中毒應該是遭人暗算所致。不過師妹與我意見相當,我也覺得此物十分不對,隻是一時半會間卻瞧不出蹊蹺。(.好看的小說)”


    說罷,藺湘竹又歎息道:“若是換作我受傷,師弟清醒就好了。也不知道我這師弟哪學到的那些知識,有時候懂得比我都多!若是喚作他來,說不定就瞧出這蹊蹺來了。”


    聽藺湘竹這般說話,冷清秋心中卻是覺得怪怪的,覺得藺湘竹實在有些太吹捧羅英嫡了――雖然她也覺得羅英嫡資質不錯,而且見識不小,但羅英嫡始終是開始修仙不到半年,即便再如何厲害也有個限度。


    可聽藺湘竹這般說,分明是把羅英嫡說的比自己兩人都要高明!


    總算冷清秋也不是那種分不清事情輕重的,因此也懶得去計較這些,隻是暗暗放在心底,想著什麽時候要在藺湘竹麵前好生教訓羅英嫡一頓。


    藺湘竹這時候又道:“說來也是奇怪,這鐵釘卻是我從師弟後心取來的,若是再釘入一寸,隻怕師弟他就撐不回來了。也不知道是誰這般厲害?”


    冷清秋聽聞後,臉色也是凝重起來:“也不知道是何人如此陰險,當真是可怕的很。若是……”她這話未說完,那鐵釘忽地一下活了過來,在她手上開始扭來扭去的,動個不停。


    兩人看的瞬間就是一呆,她們也算是曆練過多少次的老江湖了,可也沒見過這等事情。


    總算冷清秋十分冷靜,見狀連忙撮指成劍指,一下就斬向這東西。不想她這一劍指下去,方一觸碰到那“鐵釘上麵”,卻是感覺到一股滑不溜秋不著力的感覺。她不信邪地又是一劍斬下,這一回卻是“當”地一聲,竟是發出了金鐵相擊之聲。


    兩人見狀,頓時麵麵相覷,好不驚訝。


    這時候,那鐵釘已然掙紮的越來越厲害,冷清秋隻得運起法力將其死死束縛住。藺湘竹見冷清秋異常辛苦,卻是直接催動真元,抽出淩風劍對著這鐵釘就是一劍斬下。


    瞬時間,黑血飆射而出!


    兩人不知這黑血底細,連忙運轉真元擋住。


    黑血落地,又是一片滋滋之聲,卻是將地板也腐蝕出無數坑洞。要知道這摘星樓乃是修仙界諸門派特意為皇家打造的,所用材料根本不是人間之物,用尋常刀劍砍上去連個缺口都見不到,刀劍自己反而會斷作兩截!可就是這樣的材料,卻也抵不過這黑血腐蝕,端的是厲害!


    冷清秋雖然見多識廣,此時卻也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道:“好毒的血!”


    藺湘竹卻是失神地看著地麵,那兩截屍身落地後,這時候卻仍在掙紮不休。


    兩個人顯然都未想到這鐵釘狀的東西竟是一隻活物,一時間隻是出神地看著,不覺間都呆愣住了。


    就在這時候,兩截屍身的掙紮終於停止了,最終卻是變成了一截蛇頭、一截蛇尾。


    這枚黑乎乎的鐵釘原形竟然是一條蛇!


    冷清秋此時又是驚呼出聲道:“這是黑烏梢!”


    說罷,冷清秋又連聲道:“難怪羅師弟身上的毒性這般厲害,這可是毒蛇中的霸主,傳聞中連地仙也能毒死的黑烏梢啊!被這黑烏梢咬了的,普通解毒丸根本沒用,用真元也隻能護住一時,而且真元損耗極大。如此看來,隻能用我身上的青蓮解心丸了。”她這邊說著,卻是連忙從隨身百寶囊裏取出一隻瓷瓶來。


    這瓷瓶不大,僅有兩隻粗,卻有手掌長短。方一拔掉瓶塞,頓時有一股極清涼的香氣彌漫而出,藺湘竹隻不過聞了一聞便覺得心曠神怡,好不舒適。


    藺湘竹見狀,卻是忍不住欣喜道:“早聽說眉山聖藥青蓮解心丸功效非凡,不想竟是在這等情況下得見,看來師弟的毒是不用再擔心了。”


    冷清秋心中雖然得意非常,但是手上動作卻未停,直接將瓶中的藥丸倒了出來。


    藺湘竹拿眼去看,卻發覺這傳說中的藥中聖品色澤青中帶白,看著絲毫不起眼,隻怕丟地上也沒人要。不過聞一聞,卻又有無限藥香勾鼻,即便是十裏之外聞著了也會忍不住循味而來。


    當真不愧聖藥之稱!


    待冷清秋將這青蓮解心丸喂羅英嫡服下,藺湘竹這才將關注的視線收回。


    不過一刻鍾左右,羅英嫡忽然仰坐而起,直接噴出一口汙血,這汙血甚至往外濺射了一丈有餘。好在隻是尋常汙血,除了腥臭撲鼻外,卻未造成什麽物件損失。不過藺湘竹見了,卻是又大驚失色,正要去看,卻被冷清秋攔住,道:“姐姐別急。”


    藺湘竹聞言,臉上焦急神色不由轉為懷疑。


    她雖然心裏擔心,但是卻知道自己是藥理方麵的門外漢,而冷清秋卻是揚州地界上自己這一輩同道中有名的藥理大家。


    冷清秋看著藺湘竹神情,心中不由一動,卻是覺得藺湘竹對羅英嫡這師弟的關心太過了一些。


    不過她卻也不會去點破,隻是一邊用除塵符將那些腥臭味去掉,一邊答道:“姐姐著實不用擔心。師弟這毒中的太久,已經侵入髒腑,隻怕全身血液都沾染了毒性。即便是服了我的青蓮解心丸,這毒素雖然能除去大半,可這藥性始終有限,故此隻能強行把一些毒血向外排出。而師弟身上卻又創口太小,想要快速排出,隻能通過食道用口吐出。隻不過這乃是第一口毒血,故此量大一些,後麵就不會這般誇張了。”


    藺湘竹見冷清秋說的有理有據,便也冷靜下來,同時喊來一直在樓下待命的宮中侍女,為羅英嫡擦拭。


    果然,正如冷清秋所說,羅英嫡這一吐便停不下來了。那伺候人的宮女也累的夠嗆,羅英嫡前前後後足足吐了三盆毒血出來,也不知道羅英嫡身上哪來的這麽多血。


    隻不過把這些毒血吐完後,羅英嫡全身膚色已然由黑轉白,雖然麵色仍然有些蒼白,顯得有些虛弱,但比之先前卻是好上太多了。藺湘竹眼中也是終於露出如釋負重的神色。


    冷清秋又特意檢查了羅英嫡前胸、後心、創口三處,見沒有異色了,這才開始為羅英嫡上外傷藥,這才挽著藺湘竹到外間去休息。


    羅英嫡卻是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深長的噩夢。


    夢中他被喪門星的魔魂海困住,想盡了辦法也掙脫不得。最後拚著損失了自己的五蘊玄陰瓶,這才仗著天師符的防護強行衝出來。隻是他不過才衝出了幾十丈,一條足有百丈長的屍龍忽然從頭頂咆哮而至,一口就把他吞進肚中,讓他沉沒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期間他好似感覺到藺湘竹前來救援他,隻是他在屍龍肚中卻掙脫不得,隻得將百寶囊解下,然後也不知道丟到哪去了。


    故此,他這邊方一醒來,下意識地就摸了一把自己的腰腹,卻發覺百寶囊竟然不在,頓時臉色就變了,下意識喊道:“我的血呢,我正奇兄弟要的血呢?”


    隻是聲音方出口,他自己也嚇了一條,卻是自己明明開口說話了,可耳朵中卻聽不到半點聲音。


    他正著急的時候,藺湘竹卻是一臉欣喜地從外間走進來,道:“師弟醒了?”


    見到藺湘竹,羅英嫡先是一怔,隨即連忙問道:“師姐,四目火額狒的血呢?你們可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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