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簪飛出的這一刺看似凶猛,實則隻是靠著蓮辛殘留其上的魔氣發出的攻擊,不過是個花架子,即使在如此之近的距離,也被天帝輕鬆截下。這樣的實力卻更像是加央這樣一個修為低下的“魔族”應該有的樣子,天帝天後當時就以為這是加央蓄意發出的攻擊。


    隻見天後周身仙氣大盛,抓著盒子的手反掌就劈了過來,一副勢要把她拍成齏粉的架勢。失了手掌的禁錮,加央哪裏還會坐等這一擊,當即就往旁邊一滾躲閃。可上神之威能,豈是她一個煉氣化神期的道修能夠抵擋的,天後這一掌之下,天帝天後身前的禦案被拍得四分五裂,加央一咕嚕就滾到了地上。磅礴渾厚的氣勁如刮骨一般把她整個人滌了個遍,這一下就把她打出了原形。


    加央眼中一片血紅,這一擊把她頑強抵抗體內魔血的意誌擊得粉碎,她踉蹌著站起身,身上的軍服大衣如風獵獵揚起,手中斬魔刀紅得好似滴血。她視線盯住麵前的天後,那目光中嗜血的殺意如有實質。然後她就當著眾仙的麵,舉起了手中斬魔刀,向天後直襲而去。


    天後身邊的宮侍仙官紛紛來擋,瞬間和加央戰成一團。竺月上神冷眼看著被攪合得一團亂的蟠桃宴,眼中的厭惡簡直無處可藏。和蓮辛那個可恥的魔女一樣的氣息,果然是阿修羅魔族後人,她對魔族的憎惡簡直和對玄天的愛戀一樣深重。明鳶眼看眾仙不占優,加央卻是越戰越勇,就想上去助陣,剛邁出去一步,就被竺月上神攔住。


    上神隨即走到天帝麵前問道:“可否一觀?”她說的是被天帝拿在手裏的那支發簪。


    天帝把發簪給了竺月,她拿過打量,隻是一隻普通的發簪,隻是沾染了魔族的氣息就讓人立刻想要破壞它。上神看了一眼旁邊那一團亂,一抬手就把手裏的發簪擲了出去。那發簪穿過人群,精準無比地定在了加央拿刀的左手上,一下就紮穿了手骨。


    加央一聲痛叫,手一鬆斬魔刀就落到了地上,立刻就被眾仙團團拿下,捆仙索捆了個結實。


    “給我搜身,看看她還帶了什麽凶器。”天後一聲令下,立刻有仙侍把加央身上摸了個遍,解下她的須彌芥子施法打開了來。


    其他東西倒是不紮眼,就是光音燈從裏頭滾出來的時候眾仙都瞪大了眼。再接著又滾出來一樣東西,一個小巧的葫蘆,雖沒什麽靈氣,但是卻很是美觀,最重要的是,那臥倒的葫蘆底,赫然刻著竺月上神的青竹紋飾。


    別的人還是麵露驚訝,可明鳶一看到這個,立刻就嚇了一跳,這不是她上次偷偷去人界時候弄丟的嗎?她轉瞬就偷眼去瞧她母親的反應,果然竺月上神已經一臉冷硬地向她瞧了過來,全不複平時的溫柔。


    上神手一抬就把那葫蘆收到了手裏,仔細查看以後才確定真是自己的寶貝,再一看明鳶手腕上,可不是還帶著一個嗎?她手裏的是真,明鳶手裏的自然就是假的了。


    這個葫蘆雖然不是法寶,沒什麽效用,但卻是玄天親手為她煉製的飾物,上麵刻有她的徽記,她一直珍愛非常。明鳶喜歡這個漂亮的小東西,就喜歡磨著她帶去玩,想不到偷偷弄丟了不說,還瞞著她做了個假的哄騙於她。竺月可還記得當初女兒磨了她大半個月,硬是讓她把這個葫蘆送給自己,想必是那時候就已經丟了。


    竺月上神雖然寵縱獨女,可明鳶這等作為還是讓她生氣,正要向她問責,就見太白金星突然站了出來。他指著從加央的須彌芥子裏滾出的光音燈說:“這不是燃燈佛的光音燈嗎?怎麽會在這裏?難怪這個魔女化形得完全瞧不出來。”


    “定是偷的!她還偷了我的葫蘆!”明鳶聞言立刻厲聲責罵起來,指著加央就說,“這個魔女昨天就扮作搖光哥哥和我說話,回去我就發現我的葫蘆不見了,原來是她偷的!她喬裝混入蟠桃宴,妄圖刺殺天帝陛下,定要押她上誅仙台,受一受那天雷轟頂之痛,讓她永不複生。”


    明鳶說完又碎步退到竺月上神身邊,好似變了個人一般小心翼翼牽著她的衣袖撒嬌,“母親,我不是故意瞞著您,我是想抓到她把葫蘆拿回來就好了,不想您擔心。”


    竺月上神不置可否,既然她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不管是真是假,東西已經回來了,她便不計較了。看著女兒嬌顏,心裏一軟,慈愛地摸了摸她一頭秀發。


    眾仙聽明鳶這一說,紛紛附和,一時都瞧著天帝,等他決斷。天帝剛要開口,卻聽竺月上神突然說:“今日是天後娘娘鳳誕,不宜行殺戮之事。竺月便向陛下討個情麵,把她交給我,讓她打入碧霄幻境,渡她一身戾氣。”


    眾仙開始各自和相熟的同伴交換眼神,心想竺月上神果然是恨透了魔族。上那誅仙台劈死便罷,進碧霄宮的碧霄幻境,卻是受無止無境的幻境折磨,永遠也出不來了。心魔吞噬神智,恐怕要不了幾天就會變得癡傻瘋癲。


    場中目光齊齊看向天帝,等他決斷,被捆在一旁的加央猶自掙紮,完全不知道這些人已經在討論怎麽整死她這件事。


    “那便有勞竺月上神。”天帝一錘定音,連目光都沒再給加央一個。


    “帶走。”


    竺月上神身後宮侍帶著被捆住的加央,就這麽提前退場了,這一場被攪亂的蟠桃宴,又重新回複了熱鬧。上神微笑著回應前來敬酒的仙人,明鳶和天後的幾位公主一處玩鬧賞花,加央卻已經被帶回了碧霄宮去往了讓她一生都無法忘懷的地方。


    碧霄宮桃林之中有一處山石,法陣開啟便打開了進入碧霄幻境的通道。這處幻境是關押三界重犯之用,乃是玄天上神親自布下,一旦踏入,就沒有再逃出來的可能。幻境之中有幹涸荒漠,有大海叢林,還有無數幻象逼出你的心魔,把境中人心底最深的恐懼通通刨出來,一遍遍地在你麵前重演。


    加央神誌不清,隻覺身上禁錮一鬆,剛想起身再戰,就見自己整個人往無盡深淵中跌去,她手上的鮮血染紅了宮侍的裙擺,再一看那宮侍就已經沒了蹤影,一陣天昏地暗,接著她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再抬頭看那天,漫天黃沙,哪裏還有什麽宮侍的影子。


    加央手上的痛楚首先喚醒了她被壓抑的意誌,周圍仿佛虛無的氣息更是讓她漸漸找回了神智。可體內魔氣亂竄,她想運起真氣壓製,卻怎麽也壓製不住。加央眼看著自己一掌拍向了麵前的九頭鳥,可那九頭鳥被打散了卻馬上又聚合起來向她攻來。


    加央想揮刀去擋,卻發現斬魔刀不在身邊,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她就聽到前麵傳來艾森的聲音,他低聲呢喃,反反複複在說對不起。加央掙紮著爬起來朝聲音的來源找去,她雙目赤紅,手上鮮血滴在腳下的枯草上,瞬間就被那草吸食了進去。


    加央跌跌撞撞往前跑去,卻因為地上雜亂的石頭一再跌倒在地,磕得身上又破了好幾個口子。加上昨天她被明鳶抽在臉上的那一鞭,看起來真是狼狽極了,身上的白色軍服也全是塵土血汙。可艾森還在那一頭說對不起,加央掙紮著站起來往那邊跑,最後甚至變成了爬。


    “我寧可死在河外星係的是我……法王不在了,我父母早就不要我了……我就一個人,死了又有什麽可惜……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加央從未這樣無助過,她看著不管怎麽夠都夠不到的艾森的影子,頹然倒在了地上,那些從來不曾說出口的話,這一刻突然就再也藏不住了。


    那邊無數九頭鳥尖嘯著向艾森衝去,它們團團圍住他,它們把他撕成了碎片,到處是他痛苦的叫聲,還有那句反反複複的對不起。


    加央突然又打起了精神一般,她赤紅著雙眼,爬起來就向那些九頭鳥撲去。撲了個空就再來,直到她抓住了一隻九頭鳥的尾羽,然後就奮力把這隻上古凶獸後裔摔翻在地。然後是第二隻,第三隻,她不停地雙手搏鬥,直到筋疲力盡倒在地上。


    魔氣支配著她的身體,還想爬起來再戰,神智卻在叫停。她蜷縮成一團,靠在一旁的大石頭上喘著粗氣。身上的傷口流下的血落在石頭上,空氣中都是她的血腥味。


    “麻煩。”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隻是短短的兩個字,可這陌生的聲音落在她耳中卻如同甘霖。她想起身看看是誰,可卻一點也不敢動,她怕自己精神一鬆懈,那狂亂的魔氣又再次肆虐起來,她不喜歡那個陌生的自己。


    話音落下,一隻手就伸了過來,有力地拽住她的胳膊,一把就把她從石頭上拖了起來,然後她就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溫熱的體溫直達她心間,一瞬就安撫了她躁動無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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