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倒卷,天光陰沉,太陽高高掛起,仿佛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馬元目光陰沉的望著前方那座山峰,周遭寒霧漸起,隻感覺那山無比的險峻。


    山峰聳立遍是山石,崖前樹影寒寒,一派蕭瑟。


    四周飛鳥睨皖,走獸凶頑,多是蒼狼奪食,餓虎咆孝。


    天邊漸漸有飄蕩的雪花落下,此處越加嚴寒難耐,宛如寒山絕地。


    馬元本來是為了追趕沉信,但到了這山上後,卻又發現沉信不見,此刻氣喘籲籲已經跑的力盡筋酥,若非一腔怒意挺著,估計他早就轉身離去。


    如今見沒了沉信,此刻天色又晚,馬元腿又酸了,隻得倚鬆靠石,少憩片刻,準備存氣定神,隻待明日回營之後,再行決戰。


    當然,就連休息的時候,他也沒有忘了每日問候一下那可惡的沉信!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此時已經將至二更,天已經黑的透徹,馬元正待起身,忽然,隻聽得山頂一聲鼓響。


    正是:喊聲震地如雷吼,燈球火把滿山排。


    馬元猛的抬頭觀看,就發現山頂上火光繚繞,氣勢衝天,那惡賊沉信正那與殷洪,鄧九公等人一起在傳杯飲酒,到處歡宴,而更可氣的是這家夥不僅喝著熱酒,居然還有絕色美人添杯,在旁伺候。


    而對比自己,這一天饑寒交迫,被人當傻子般的溜著,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沉信!”馬元忍不住目眥欲裂的喝了一聲,恨得他不由想要上前一刀將其砍死。


    然後剁成八瓣,然後吞進嘴裏瘋狂咀嚼。


    “這可惡的惡賊!”


    但誰料馬元剛剛舉起長劍,兩邊早已埋伏的將校便是一片大叫:“今夜馬元已落沉大夫圈套,當死無葬身之地也!”


    聲音很大,響徹雲霄,這是嘲諷,赤果果的嘲諷。


    馬元更氣了。


    “哎呀呀!沉信你休走,拿命來!”他聽得心中大怒,躍身而起,趕忙提劍趕上山來。


    但及至山上來看之時,卻隻見火把一幌,哪裏還有人影,早已是不見了沉信。


    而等到馬元睜睛四下裏看時,就隻見山下四麵八方,盡是商軍,將山腳團團圍住,水泄不通,四方兵馬隻是大喝:“不要走了馬元!”


    “不要走了馬元!”


    馬元聞言不可抑製的大怒,又趕下山來,卻發現那些兵馬又不見了。


    這一趟把馬元往來,跑上跑下兩頭趕,一直趕到了天明。


    馬元足足像傻子似的跑了整整一夜,甚是艱難辛苦,肚中又有些餓了;因此更是深恨沉信,咬牙切齒,恨不能立馬其拿了,取出心肺,痛快大嚼,方消其恨。


    但此刻實在沒有力氣再追趕,他忍不住開始自思想道:“不如我此刻且回營中,先借著西岐的勢力破了殷商再做處置。”


    “隻要沒有了那殷商大軍,沉信便如那塚中枯骨,無處可逃,任他把玩蹂躪。”


    馬元這邊方才想完離了高山,往前才走了幾步,隻聽得山凹裏有人聲喚叫道:


    “疼殺我了!有沒有好心人來救救我?”其聲甚是淒楚,仿佛遭遇了什麽不測。


    馬元聽得有人聲在叫喊,急轉下了山坡,把手一撥,就看見茂草中躺著一個童子。


    童子約麽有八九歲,長得粉妝玉砌,嬌小可愛,仿佛一個胖都都的瓷娃娃,此刻好似是樹枝劃傷了小腿,正在角落裏落淚哭喊。


    馬元仗著法力,持劍上前問道: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叫喊?”


    那小童趕忙捂著臉哭訴,大聲叫道:“我不小心從山上摔了一跤,傷了腿,還請老師救命!”


    “幫幫我!”


    馬元對這山中突然出現的人還是十分謹慎,並未輕易相信,依舊追問道:


    “你是何人?叫我怎樣救你?”


    小童隻得忍痛答道:“我是附近獵戶家的孩子;隻因貪玩上山捉鳥,卻一不小心摔下山坡,命在旦夕。”


    “望老師能救我回家尋找父母,搭救之恩,勝造七級浮屠。倘得重生,恩同再造。”


    馬元聞言,又瞥了瞥對方那流著鮮血的腳踝,舔舔嘴唇樂道:


    “小童,此處哪裏去尋你家?若是不處理你身上的傷勢,這山中野獸很多,聞著血腥而來,怕你終是一死。


    “與其落入財狼虎豹的口中,成為那盤中餐,不若與我墊了口腹,實是一舉兩得。”


    小童慌忙跪地求道:“老師若救我生還,小子必將讓父母好生報答,別說墊了口腹,就是天天吃飽也可。”


    馬元微微一笑,卻是慢悠悠解釋道:“不是如此說。我因趕沉信,殺了一夜,肚中其實餓了。”


    “而此刻山中野獸甚多,量你也難活,不若做個人情,化你與我貧道吃了罷。”


    小童聞得此言被嚇慘了,又張開手抬頭看到馬元那凶神惡煞的麵貌,瞬間被呆立當場,接著便是驚慌哭叫:


    “妖怪啊,妖怪啊,母親救我!”


    此刻馬元已是餓急,見到那小童驚慌失措則是更加興奮,哪裏由他分說?趕上去就是一腳,踏住小童的胸膛,嘴角猙獰的開口。


    “你叫啊,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貧道最喜歡就是你這樣細皮嫩肉的家夥了。”


    說著就又用另一隻腳踏住小童的大腿,兩手一撕,正準備痛下殺手的時候,卻忽然聽到耳邊有人大聲呼喝:


    “馬元休要作惡,沉信在此!”


    緊接著就見沉大夫麵色堅毅,氣勢如虹。


    他手持長劍,把身上衣袍一甩,躍身而出,消瘦且筆直的身影正麵對著馬元。


    見到沉信的突然出現,原本便極度憤怒的馬元心中一驚,隨後便是笑容滿麵,嘴角咧開,開心的像個二百多斤的大傻子。


    “哈哈哈!”


    他雖然不知道如今沉信是在抽什麽風亦或許是在耍什麽計策,但其明明可以一直躲藏,在遠處摟著美人吃喝玩樂,僥幸活命。


    可眼下竟突然現身想要救一個孩童,這不是一個傻子嗎,純純天大的傻子嗎?


    馬元隻覺得自己這是有天命相助,天命注定沉信死在自己的手裏,臉上一瞬間露出殘忍的笑容,他準備來個雙殺,吹波q。


    ……


    沉信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這波是有多麽的無奈。


    那英勇的身姿下是經曆了多少的艱難。


    回頭望了望那些在後麵追著自己,並且一個個勇氣十足的將領,沉信心如刀割。


    這群該死的家夥,是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啊,簡直是全方位無死角的守護。


    沉信也沒辦法,在不出手那真就是如看客一般,晃晃悠悠看了一場戲,然後跟著滿盤皆輸。


    但忙了半天總不能真的這樣吧。


    所以他趕忙找機會站出來,準備博上一博。


    想到這裏,沉大夫直接揚劍朝馬元砍去,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


    看著沉大夫突然出現的身影,一旁的碧雲童子滿麵疑惑,心中焦急的大喊:等等,沉大夫劇情不對啊,你已經殺青了啊!


    沉信這番盡情表演直接把所有人都震的目瞪口呆,大夫雖然你是主角,但你怎麽能擅自加戲啊?


    接下來劇情應該是我出手啊!


    “呔!馬元,本大夫早就想懲除奸惡,替天行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沉信直麵馬元,在場眾人都驚呆了的目光下,繼續向前走去:“你這惡賊作惡多端擅殺無辜,所作所為毫無人性,惡貫滿盈。”


    “別人不敢殺你,那便由我沉信殺你,馬元今日當死!”


    “嘩!”


    滿麵的嘩然。


    聽完沉信的話,碧雲童子心髒猛的一滯,他感覺自己好像心髒砰砰的,快要跳出來了。


    甚至都懷疑方才那一秒他聽錯了。


    什麽?


    恩公他居然……


    說他要親手殺掉馬元?


    殺馬元,碧雲童子愣了好半晌,終於在仔細的回想中發覺自己根本沒有聽錯。


    然後又是一陣心髒“砰砰”直跳的聲音。


    “哈哈哈!”


    一石激起千層浪,馬元聽到沉信的話,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


    這人是在癡心妄想,他在癡心妄想。


    還要殺自己?


    他原本以為沉信是一個難以對付的人,畢竟先前將其溜得滿山亂跑,但誰知道竟是個大傻子。


    “殺我?”


    “你拿什麽殺我?難道就憑你手中的那柄破劍嗎?”


    馬元猙獰一笑,露出森白的獠牙,甚至連看都懶得看其一眼。


    “我怎麽不能殺你?馬元你身為人族,卻以人為食,殘忍不堪,手中枉死的冤魂無數,殺你難道不應該嗎?”


    沉信的聲音震耳欲聾:“一個連老弱婦孺,稚嫩孩童都能痛下殺手的人,他不該殺嗎?一個以收集為好,將無數的無辜之人的頭骨製成念珠,使他們不得超生的人,他不該殺嗎?”


    沉信的聲音越來越大,馬元那恨意的眼神也越來越亮。


    他雙眼微眯了一下,泛出道道火焰,身上那種邪惡且瘋狂氣息洶湧暴漲。


    馬元顯然是已經怒不可遏,憤怒至極:


    “吃人又能如何?吃人又能如何?那些連法力都沒有的廢物平民,被我吃是他們的榮幸。”


    “是他們的榮幸你知道嗎?”


    “與其庸庸碌碌,當牛做馬的活一輩子,每天被那些官員,貴族壓榨,最後慘死。”


    “還不如被道爺吃了心髒,吸收怒氣,修煉功法。”


    “若沒有他們的怨氣,世上又怎麽會有我這種邪修?”


    馬元口中吐出火焰,須發皆張,極盡的挖苦道:


    “沉信啊沉信,沒想到你還如此的正義,可你得正義卻微不足道,世間有無數的邪惡,根本就不是你區區一人能夠改變的。”


    “既然你今日前來送死,那就正好成就我的長生不老之軀,來隨著我見證這世間更殘忍的邪惡。”


    他已經被沉信徹底的激怒了。


    說罷也不待對方有何反應,隻是瞪著眼睛,口中念咒,緊接著一聲呼喝,四周邪風驟起,冤魂淒厲。


    一隻巨大無比的手臂,再次自馬元頸後伸出,狠狠的捏向沉信。


    沉信似是心有所感,眼見那巨大的手臂,帶著一股邪惡的力量朝自己襲來,周身的汗毛瞬間炸起。


    有著想逃卻逃不掉的感覺。


    沒想到這個惡賊居然這麽穩健,上來就放大招,


    當然沉大夫也準備好迎接死亡了,甚至他還特意為此壓製住了身上的各種法寶,以防出現意外,來個自動護主。


    這次應該沒啥問題了,隻等那巨手落下來,自己應該就能成聖了!


    但,正在他感覺自信滿滿迎接死亡的時候。


    下一秒,就聽到一聲“鏘”,似乎是長劍出鞘的聲音。


    緊接著,馬元頸後那隻巨大的手臂,確實是落了下來,隻不過落地的方式似乎與其想的大不一樣。


    隻聽“砰”得一聲,地麵瞬間漸起無數的煙塵,馬元那巨大無比的手臂竟然硬生生齊根而斷。


    這隻大手乃是馬元修煉的邪術,向來以鮮血及陰魂之力祭養,平時捉人拿物無所不能,堪稱他的保命底牌。


    但如今這底牌卻被人一劍所破?


    馬元眼中瞬間驚恐萬分,四處查看,接著便隻見一柄寶劍憑空孤懸,徑直落到沉信身旁。


    這時更見正東方向上,一道紅色的身影腳踏青鸞緩緩從天而降,擋在了沉信身前。


    這是一道出塵如仙的身影,她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視。一襲紅衣臨風而飄,一頭長發傾瀉而下。


    紅衣長劍勝雪,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絕俗。


    但是此刻的她望著眼前的情形,瞬間橫眉冷豎,目欲噴火,手中長劍嗡嗡作響,再也沒有了那從容的神情。


    石磯麵色冰冷,目中含煞,怒聲喝道:


    “馬元敢爾?”


    “今日你敢動沉大夫一絲一毫,便讓你必死無疑,魂飛魄散!”


    聽到對方如此話語,馬元此刻心跳如雷鳴,忙的大叫一聲。


    “不好!”


    “快逃!”


    此刻更是顧不得自己地下的那隻斷手,臉色無比的蒼白。


    隻因為他認得此人,見竟是石磯娘娘仗劍而來,慌忙的就要將雙腳拔出,轉身欲走。


    卻不料這個時候,身下的童子,卻猛然起身一把馬元按在原地。


    馬元一瞬間隻感覺腳下千鈞的重力,臉色驚慌,無法可施,就連掙紮也做不到。


    馬元見石磯將近,隻得毫不猶豫的跪倒在地,大叫道:“道友饒命!”


    石磯卻是不理,舉劍正要斬了馬元,替沉大夫報仇雪恨,卻隻聽得腦後有人叫道:


    】


    “道友劍下留人!”


    感受到天邊那強大至極的氣勢,石磯瞬間驟起眉頭,快速回顧,卻是發現自己根本認不得此人是誰,隻見此人頭挽雙髻,身穿道服,麵黃微須。


    那道人見石磯停下了手中舉動,緩緩歎了口氣,隨後趕忙上前開口說道:“道友稽首了!”


    石磯不曾知曉對方來曆,但眼中卻十分的忌憚,微微點頭答禮,口中稱道:


    “道友從何處來?有何事見諭?”


    那道人眼睛光芒一閃,先是望了望不遠處正失魂落魄的沉大夫,隨後哈哈大笑的回道:


    “原來道友認不得我,但我卻與沉大夫相識,乃是至交好友。”


    “吾有一律,說出便知端的。詩曰:


    大覺金仙不二時,西方妙法祖菩提。


    不生不滅三三行,全氣全神萬萬慈。


    空寂自然隨變化,真如本性任為之。


    與天同壽莊嚴體,曆劫明心大法師。


    貧道乃西方教下準提道人是也。”


    準提先在沉大夫麵前打了聲招呼,隨後目光十分嚴肅,朝著石磯繼續道:


    “道友且行住手!”


    “‘封神榜’上無馬元名諱;此人根行且重,與吾西方有緣,待貧道把他帶上西方,成為正果,亦是道友慈悲,貧道不二門中之幸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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