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馬元巨大的身體不甘的倒下,濺起四周數不清的灰塵。


    遠處殷商眾將紛紛圍了上來,起初他們麵色還很是焦急,但隨後見到前方的高能場麵,卻一個個的驚駭欲死。


    馬元屍首分離,早已死的不能再死,這對鄧九公等人來說,震撼到了極致。


    一群士卒看著那提劍而立沉大夫,口中涼皮倒吸,驚恐萬分的開口:


    “沉……沉大夫他竟然一劍斬了馬元?我等不是在做夢吧?”


    沉信搖搖頭開口道:“如此惡賊,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


    “沉信隻不過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


    “草管人命,作惡多端,自然要付出代價,馬元若可以放下屠刀,便可以成佛做祖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眾人忽然沉默。


    抬起頭望向前方有些失態,好像沉大夫這是在內涵某些麵黃枯瘦的道人。


    有些實話是不能被說出來的。


    雖然他們沒有見過準提,但隻感受到那散出一絲絲龐大的氣息,便足夠壓製眾人無法呼吸。


    “沉大夫,慎言!”此刻的石磯隻感覺心好累,累到她忍不住想躺平,沉大夫作死的功夫實在是不減當年。


    她原本以為自己來到西岐是從天而降美女救英雄,然後就能收獲某人的感激,但現在她隻覺得,太天真了,自己太實在天真了。


    沉大夫如今作死的花樣已經多到令人害怕,甚至石磯感覺自己的身子不堪重負,所以趕緊握緊了沉信的手掌,小聲提醒道。


    “大夫雖然馬元已死,可西方準提教主還在眼前!”


    沉信當著聖人的麵,殺了西方教的人,而且不僅不低調,反而還要口出譏諷。


    這些話當真不能亂說啊,你真以為聖人沒脾氣嗎?


    石磯顯得很焦急,但沉信不在乎。


    他就是在把這些話對準提說,對方若是能感到憤怒就更好了。


    沉信看了一眼石磯,眼中還頗有些感謝,雖然你胸前坦蕩,毫無波瀾,但卻也正好提醒了本大夫。


    自己雖然殺了馬元,但卻沒辦法身死成聖。


    不過還好經過石磯的提醒,他發現麵前可站著一個準提道人呢,對方心中可是一直對他有著某種邪惡的想法。


    如今正好趁這個機會可以激怒準提,讓其憤怒,反正無論如何也不要再看好我。


    而且萬一準提憤怒之下就忍不住出手,那豈不是賺大發了。


    老子才不想去什麽狗屁西方。


    所以睿智如我又找到了一個得罪聖人的方法,那麽開始戰鬥吧。


    沉信身子依舊筆直,氣勢淩人。


    他站在山腳,瞪著眼睛,消瘦的身影正麵對著前方麵無表情的準提聖人。


    似乎眼前的那人並不是什麽世間最可怕的存在。


    錦繡衣袍被山風吹的獵獵作響,沉信毫不猶豫的開口:


    “準提道友,你們西方自稱慈悲為懷,關照世人,普渡眾生,但馬元這種人渣,心腸歹毒,殺人取樂,甚至喜歡吃人,連封神榜都上不去。這麽一個邪惡、雙手沾滿鮮血、罪大惡極死有餘辜的人。”


    “他竟也能得成正果?他也配回頭是岸?”


    “看來你西方教法也不過如此,大有缺陷。”


    沉信的話一瞬間讓不少人心思凝重,大家雖然不了解方才的情況,但也能知曉眼前的道人是來保馬元的。


    可沉大夫不僅殺了人家的弟子,還出口嘲諷,這是個人都忍不住啊。


    而麵對沉信冷冷的質問,準提那萬年無波的眼神終於不由自主的微眯了一下,整個人氣息沉重,那屬於聖人且無可睥睨的法力,瞬間震動蒼穹。


    他先是歎了口氣,隨後搖搖頭正色道:


    “大夫,你錯了。”


    “正是因為慈悲為懷,普渡眾生,所以貧道才不遠萬裏前來渡馬元為善。”


    “世人皆有靈性,作惡之人棄惡從善,即可成就正道,給世人改過自新的機會,這也是吾西方普渡眾生之願。”


    說實話若從正義,私人的角度去看,馬元恨不得死上千百回,絕無可能留在世間。


    但是從西方教派發展之上,卻是需要這種惡人。


    既能將其收伏為己用,又能顯示西方的慈悲為懷,吸引教眾,弊大於利。


    沉信聽到準提的這種解釋,卻笑了笑,緊接著有些不屑的開口問道:


    “能夠拿起屠刀的人,顯然並不是所謂的好人,而這樣的人,卻隻要把屠刀放下,無論之前他做了什麽惡事,卻都可以成道。”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慈悲為懷嗎?但那些被惡人所害的好人的公道又有誰可以去討?”


    此刻四方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兩人的身上,盡皆駭然失色,沒想到沉大夫這麽勇,竟然與那恐怖的道人針鋒相對。


    此時,聽到這裏,準提的神色終於越加嚴肅,嚴肅到他悠悠歲月不知何時這般認真過。


    四方更沒有人敢在此刻大聲說話。


    他們雖然不知這裏麵發生了什麽,但如今這裏撲麵而來的巨大壓力,卻讓人有些窒息。


    他緩緩的開口,眼中毫光閃現:


    “沉大夫你著相了,其實這裏放下“屠刀”,並非指的是真正的刀,而心口意三業及一切妄想、妄念、迷惑、顛倒、分別、執著。”


    “屠刀”的本質就是“人對自身”的迷惑;人使自我癡迷,並癡迷於自我,因此人才是成道的最後一道障礙;隻有超脫了人,舍棄了人,不再是人。”


    “唯有放棄這些,滌除妄想,放下執著,才能成就大道。”


    沉信想說準提怪不得能成為西方教主,是真的能忽悠,偷換概念的事情,在他那裏竟變得無比偉大。


    滌除妄想,放下執著或許對修行有益,但絕不是什麽護惡的理由。


    想到這裏沉信依舊迎著準提的目光,不屑的冷哼道:


    “這不是放不放下的問題,而是你有沒有資格替受冤枉而死的人去原諒惡人。”


    “不好意思,你沒有,我也沒有,西方更沒有!”


    好家夥,所有人都心說好家夥。


    此言實屬是令人憤怒異常,尤其是被西方的人聽到。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乃是西方境界極高的一句話,更代表著普渡眾生,大度能容。


    是無數人都認同的道理。


    但到了沉信這裏卻一言不值,這可就事情有些大了。


    準提道人沉默半晌,隨後抬起頭雙手合十,口中輕吐道:


    “眾生無不是在苦海裏沉沉浮浮,受盡磨難。”


    “三界眾生,能觀心者,究竟解脫,不能觀者,永處纏縛。”


    “吾等所做一切,皆是願眾生離苦得樂究竟圓滿!”


    “可你想要普渡眾生,卻要犧牲眾生的利益,來完成自己想法,不覺得有些自私了嗎?”


    “惡人能夠成道是對那些被其所害之人,最大的嘲諷。”


    “至於馬元為何能為道友親自來請?隻能說西方創立之初,人才短缺,急欲擴充勢力,道友心中目的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真正為了眾生。”


    沉信望著天空,袖袍一甩,朗聲喝道:“所以不是本大夫不願去你西方,而是你西方不配吾去。”


    “隻顧自己的教派,又能成何等大事?又何談普渡眾生?”


    “準提道友,我說的可對?”澹澹質問的聲音響徹天空,而準提卻默默無言,口中喃喃,一切的話語到了嘴邊,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隻有真相才能令人破防。


    沉信現在心情是愉悅的,是高興的,畢竟自己都這般怒罵準提了,甚至還嘲諷了西方的教義,隻要是個人他就絕對不會忍。


    隻要對方不再對自己有好感,不再想著將他渡去西方,然後出麵搗亂,到時候本大夫就會直接走向人生巔峰,成就聖人之位,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所以哪怕現在準提道人的臉很黑,看上去特別陰森恐怖,他也沒有絲毫懼色,甚至還想高歌一曲“好運來”慶祝一下這個具有曆史意義的時刻。


    不過,還好這麽多人在呢。


    沉大夫還要臉,不至於表現的太興奮。


    畢竟,還沒死呢,得穩住,別浪。


    但沉大夫的這番模樣卻使得準提微微閉上了眼睛。


    身旁的石磯渾身顫抖。


    殷洪,鄧九公等眾將更是雙腿一軟,鄧嬋玉嚇得直接跌倒在沉大夫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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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她忽然又覺得有沉大夫在,自己不應該表現的這麽害怕,於是趕忙站起身來,手中捏著五光石,怒視著準提。


    不過另一隻手並沒有忘記抱住沉大夫的腰。


    石磯忽然轉過頭:“???”


    等等,這個是……


    石磯的眼神忽然有些犀利起來,她發現自己的對手好像除了那隻可惡的狐狸外,又增加了一個。


    不過現在這些不是重點,重點在沉大夫與準提道人之間。


    準提念了聲道號,沉默了良久,最終雙手合十,口中道。


    “貧道慚愧,還請大夫賜教。”


    “你們覺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在普渡眾生,教化惡人,但殊不知爾等別忘了,他為什麽是惡人?”沉信抬起手沉聲道:


    “手中既然沾了鮮血,作惡無數,那便沒有資格受得原諒,西方要普渡眾生,也要看看眾生的意願。”


    “他們在乎的不是放下屠刀,能不能成佛,這與他們又有什麽關係?天下人在乎的是正義何時能到!”


    “準提道友,你是西方西方教主,天道聖人,更應該明白其中道理,而非為了教派自私而為,此乃大錯特錯。”


    “你為渡馬元一人,可曾想過天下眾生,可曾想過你聖人的身份嗎?”


    “今日還道友一句話,三界眾生,能觀心者,究竟解脫,不能觀者,永處纏縛。”


    “能觀心者,究竟解脫,不能觀者,永處纏縛。”準提猛的睜開眼睛,喃喃自語。


    “轟隆!”


    天空忽然驚雷震動,萬丈紫氣西來,無數金花落地,梵音響起。


    眾人驚愕的發現,準提道人渾身金光閃爍,仿佛透露出一種與先前極為相反的氣勢。


    準提仿佛是頓悟想到了什麽,沉浸在一種奇妙的狀態中,如癡如醉。


    他的神識中似乎緩緩走出了一個人,對其雙手合十:“道友你著相了。”


    “你勸世人放下,要普渡眾生,但你卻並未真正的放下。”


    沉信與準提的對話,可能普通的人聽得雲裏霧裏,可在準提這種聖人的心中卻忽然掀起了巨大波瀾。


    準提道人的手在顫抖,他似乎想要抓住什麽。


    難道自己真的過於執著了嗎?難道自己真的是錯的嗎?


    聖人?天下眾生?西方教的未來發展?


    這將該如何去選!


    準提道人隻覺得他或許真的急功近利了,但……我不這樣西方又如何能夠大興


    不!我不甘心!


    準提大手一甩,天空中的異像消失了,識海中的人影也同時消散不見,一切又恢複了往常。


    山風依舊的刮著,準提道人隻感覺雙目十分的疲憊,他現在的腦海中極為混亂,但盡管如此,準提也知道一件最重要的事。


    那就是沉信絕對是天生的西方中人,唯有他才能傳吾西方大法,唯有他將來才能帶著西方教徹底發揚光大。


    準提雙眼冒光的看著沉信,激動的恨不得將其一口吞掉,更是直接忍不住想要抓著沉信的手臂,高呼。


    “沉大夫,西方需要你。”


    身旁的石磯瞪大了眼睛看向準提,隻感覺不知所措,更有些害怕,怎麽現在沉大夫競爭的壓力這麽大嗎?


    連聖人也要上手搶人?


    好可怕,說著趕緊抓著沉信的手臂,這個時候說什麽也不能讓!


    鄧嬋玉雖然知道沉大夫很厲害,但就是聽不懂,唯獨也看到了準提伸過來的手,心中的危機感,自然而然的抓住沉信的另一隻手。


    鄧九公再遠處看的心中焦急,忍不住跺腳:“我的傻女兒啊,你把我女婿一定要抓住啊!”


    殷洪瞬間瞪大了眼睛,事情不需要了解的太清楚,他隻知道,麵前的準提是一位聖人,而這位聖人似乎看中了沉大夫。


    他喃喃的跟著自語,有些猶豫道:“好像沉大夫說過要收我當義子的……”


    此刻眾人的心情不一而足,唯有沉信一人臉色漆黑。


    氣的渾身發抖,“靠!”


    自己為什麽懟準提,不就是為了讓他不在看好自己,不要再想著把他帶去西方嗎?


    但是眼下對方的舉動,哪裏是憤怒的樣子,反而使得情勢越發的嚴重了。


    瑪德,怎麽越想出坑,這坑掉的就越深啊。


    沉信算是無語了,準提簡直就是個奇葩,說著就趕忙後退。


    看著沉信抗拒的舉動,又感受著心中的那份激動與期待,準提的心是真的糾結啊。


    深吸一口氣,他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把手收了回來,我得到他的人,卻得不到他的心又有何用,將來又怎能帶領西方大興。


    唉,此事宜緩不宜急,不能逼迫的太深。


    我將來要他身子,更要他的心。


    準提默默沉聲片刻,開口道:“大夫,你生來便是西方的人,這是你的宿命,逃不掉的。”


    “貧道接下來會不惜一切代價,使你心甘情願的踏入西方門下……”


    “今日暫別,吾等不久之後或許會再次相見。”


    沉信聽到準提的話後,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沃特瑪!”


    還要見,我見你奶奶的腿!


    沉信此刻真的是氣的要死,氣的眼中含淚。


    準提,我跟你拚了!


    ……


    西岐中軍之內,且說薑子牙見馬元一去,便是了無音跡,心下便有些不樂,對著身旁弟子楊戩說道:


    “馬元一去,音信杳無,定非吉兆。明日且與殷商會戰,看是如何,再探馬道長消息。”


    楊戩沉默片刻,回道:“那馬元非是沉大夫對手,此刻恐怕……凶多吉少。”


    正待兩人心中糾結的時候,忽聽營外士卒來報:


    “赤精子道長自八景宮而來,求見丞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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