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漠領著薛紹薛紹和肖木循著聲音走進車隊裏,隻見到那邊已有五六名大刀手圍在四周,更有三名弓箭手彎弓搭箭,對準了車隊中的一輛馬車,那馬車頭前,一名車夫和一名力工正爭得麵紅耳赤,互不相讓。


    薛紹握著刀子,上前喝道:“你二人爭執什麽?”


    那車夫立刻指著力工道:“大人,他……他不是這車子的,偏誣賴我,說我是奸細……求大人做主!”


    那力工也忙道:“大人,我才是這車子的,這原來的車把式不見過來,不知道是不是被害了,偏這騙子過來說他是車把式……大人明察,這家夥定是那些壞人了……!”


    薛紹皺起眉頭,問其他車夫道:“你們可知道誰是假的?”


    鄰近的車夫都是麵麵相覷,卻不敢回答。


    這近千名車夫力工,之前本就不是在一起,乃是臨時征召或者抽調過來,行得匆忙,互相認識的本就不多,不過是臨時搭配,兩到三人負責一輛車子。


    這同車的車夫和助手一路行來,自然是相熟的,但是鄰近的卻未必就能知道底細,而且這一整日都是卯足了勁趕路,都是隻知道拉車運糧,也都不打招呼的,彼此間本就陌生,此車不識彼車也是很正常的事兒,所以這突然有人爭執起來,一時間還真是難以確定誰真誰假。


    薛紹握緊刀柄,沉聲道:“你有膽子來偷襲,也算是一條漢子,這般藏頭露尾,可就沒意思了。”


    他想使出激將計,激對方出來,隻要對方烈性,隻怕真就出來,不過他卻不想想,既然對方是暗黑探子,那是有著極強的隱忍性,能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伴被殲卻不露出形跡來,更要在這裏演戲,那便是不可能主動出來,而是要選找機會逃脫了。


    肖木輕聲向韓漠道:“大人……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過,不如將他二人……!”手成刀形往下按了按,那是要將二人都殺掉,雖然會殺死一名無辜,但是卻也能將其中一名奸細除掉。


    如果韓漠沒有好法子找出來,如果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韓漠倒是很有可能選擇這個方式的。


    不過此時眾目睽睽之下,要殺無辜,這卻讓韓漠有些猶豫。


    他也知道,成大事者,心狠手辣是不可避免的手段,不過此時無數車夫看在眼裏,若是將這二人殺死,必定要殺一名車夫,換句話說,一名無辜之人就會在眾人眼皮底下被殺,這迫於無奈的手段或許不會造成太嚴重的後果,但是定然會讓一眾車夫對禦林軍生起反感之心,這一路上隻怕因此而生另外的風波也未可知,更重要的是,日後若還有人潛進來,這些車夫即使知道,但是害怕牽連,肯定是不會再檢舉的。


    韓漠微一沉吟,那兩人兀自在喋喋不休地爭吵著,他終於上前去,離那二人三四步遠,凝神戒備,以防其中的奸細偷襲,臉上卻帶著微笑道:“這樣吧,伸出你們的雙手來,讓我看看……!”那車夫一愣,立刻伸出兩隻手來,那力工有些疑惑,卻也伸出了手來。


    韓漠隨意掃了二人的手掌一樣,立刻指著車夫道:“你便是奸細,還敢狡辯嗎?”


    那車夫一愣,迅即叫道:“大人,我……我冤枉……!”


    韓漠探出左手,往那車夫脖子抓取,喝道:“住口……!”眼見他的手便要抓住那車夫,那車夫臉色煞白,目瞪口呆見,卻見到韓漠的右手忽然如電般往那力工抓去,這一下變化及其突兀,而且度極快,那力工反應過來時,韓漠鷹鉤般的右手已經抓向他的咽喉。


    力工低喝一聲,身體側閃,便要躲過這一擊,誰知道韓漠的身形如同鬼魅般,這力工閃躲之間,韓漠的身體也跟著向同一側滑去,飛起右腿,往那力工身上直踢過去,就聽“砰”的一聲,正踢在那人的腰間,那人悶哼一聲,身體晃動,感覺腰間到腳底一片酥麻,便要癱倒下去。


    韓漠不待此人有自盡的機會,右手已經如毒蛇般探出,扣在力工的下顎處,往上一托,橫裏一拉,這人的下巴頓時便脫臼,一顆綠色的小藥丸從口裏飛出來,韓漠伸手接住,現那小藥丸外麵還裹著一層蠟紙,他是藥劑司的行家,自然明白,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這蠟紙隻要被咬破,裏麵藥丸的藥性便會作,而且這藥丸顯然是劇毒藥物,入口便要斃命的。


    那化成力工的暗探眼中顯出驚懼之色,他顯然沒有想到,韓漠竟能在瞬息間辨識出他的身份,更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斯文的年輕人,出手竟是這般迅果斷,幹淨利落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韓漠伸手一推,早有兩名士兵上前來,將那暗探按倒在地上,更有人取來牛筋繩,將這家夥綁的結結實實。


    那名目瞪口呆的車夫此時才緩過神來,額頭冒出冷汗,韓漠已經過來拍了拍他肩頭,微笑道:“不必害怕,你是自己人,剛才委屈你了。”


    車夫忙道:“不……不敢,大人……大人……!”他很是驚訝,一時也說不出話來,方才韓大人不是說自己是奸細嗎,怎麽出手卻是對著那名力工去的?韓大人是如何辨識出那名力工是奸細?


    肖木和薛紹已經上前來,眼中都顯出驚訝之色,互相看了一眼,薛紹問道:“大人,你……你是如何知道那小子是奸細?這……這可神了!”


    韓漠微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他令人將那奸細的兩手張開,有讓那名車夫將兩手攤開,這才笑道:“諸位且細看!”


    薛紹和肖木不由凝神細看,便是旁邊的將士們,也都睜大眼睛看,不過是四隻手掌而已,麵麵相覷,都是瞧不出所以然來。


    韓漠見眾人臉上兀自一片茫然,淡淡一笑,不賣關子,解釋道:“你們看他二人的手,這車夫兄弟左手手掌的老繭極厚,這右手卻要好上許多……這便是車夫的標識了。車夫都是左手拉韁繩,右手舞鞭子,這左手長年累月被韁繩蹭著,這老繭自然很厚,而右手持鞭子,那自然是要好少許多的。所以他是車夫,自無可疑之處。”指著在地上兀自掙紮的奸細道:“他卻是不同,左手極是平滑,這右手卻滿是老繭……那是練過刀功,使刀才能留下的痕跡,若真是做力氣活的,那必定是兩隻手掌都有厚厚的繭子,難不成他幹活兒,一直都是用右手做,左手反而一直閑置著?”


    韓漠這樣一解釋,眾人再去比較二人手掌,果然如同韓漠所言,那車夫是左手繭重右手繭輕,而奸細剛好相反,頓時醒悟過來,不由對韓漠大是欽佩。


    薛紹歎道:“大人,我雖然年紀大,可是這歲數活得不如你,你看的清楚,我卻是一點都沒瞧出來。”


    韓漠嗬嗬笑道:“薛護軍尉這話差了。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長處,每個人也有每個人的門道,我身上有許多不足之處還是要請教你的……!”


    韓漠聰慧睿智,卻有和善謙虛,眾人看在眼裏,更是增加了幾分尊敬之心。


    韓漠看了奸細一眼,才輕聲道:“這些人混進來,穿著咱們自己人的衣裳,想必他們已經暗中刺殺了我們不少弟兄……!”歎了口氣,道:“薛護軍尉,你帶一些兄弟進鎮子,尋那裏正,在鎮子上搜找一番,將弟兄們的屍體先收斂起來,登記在冊,等我們回京之後,請聖上下旨重賞他們的家人,好好安撫才是。”


    薛紹答應一聲,立刻領了兵士回去鎮子。


    韓漠又吩咐下去:“換防的將士先且去鎮上歇息,但是不要太過分散,最少十人一室,擁擠一些倒也無妨,關鍵是互相照應著,莫讓敵人再次趁虛而入!”更是吩咐肖木領人將敵人的屍找個地方先埋起來,畢竟等到鎮上的人明日起來現這邊有不少屍,那總是有些麻煩的事情。


    等換防安頓好,韓漠這才喚人將那留下來的活口帶到身前,直接道:“我是韓漠,亦是燕國西花廳廳長……被帶進西花廳的人,嘴巴都可以被撬開……我不知道你是願意先進去試一試,還是現在就告訴我誰派你來的?當然,我必須提醒你,進了西花廳之後,你一定會……很不愉快!”


    那暗探此時被牛筋繩綁得緊緊的,動彈不得,身後更有兩名刀手提著明晃晃的大刀,隨時都能砍下來,砍去他的腦袋。


    韓漠問完話,探出手,將那人的下顎推上去,這才淡淡地看著那人,眼眸子裏光芒冷漠。


    “我什麽都不會說……!”那人挺著脖子道:“你要殺便殺!”


    韓漠淡淡道:“如此看來,你還真是一條硬漢子。你若是他國之人,這般所為,那是各為其主,我倒是欽佩你敢潛入進來放火……但你若是我燕國人,卻要設計放火,燒掉這些災民同胞賴以存活的賑災糧食,我卻要問你還有沒有人性?”


    那人沉吟了一下,才道:“用不著多說,既然被你擒住,我也就沒想活著……你殺了我就是!”


    韓漠托著下巴,冷冷地凝視著暗探,淡然道:“有時候想死,也並不是容易的事情!”喚過一名騎兵校尉,吩咐道:“帶上幾個人,負責看住他……若是他突然不見了或者死了,將軍法從事!”


    那校尉答應一聲,令人將他帶入了車隊,嚴密看守起來。


    苗武布好下半夜的軍陣,這才過來,道:“韓兄弟,今晚正是幸虧你識破他們的奸計,否則真要被他們混進來,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若是混在車隊裏偷偷放火,咱們是萬萬防備不到的。”


    韓漠微笑道:“不過是靈光一現,突然想到的。”


    苗武兀自有些奇怪道:“韓兄弟,到現在我都有些不明白,你是如何想到他們會潛伏在我們的軍陣中……我雖然想過他們要耍花招,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會來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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