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靜這個時候再也坐不住,但是他卻又不知如何來說。


    韓漠身為護糧官,插手糧食事務,合情合理,如今更有田布仁告狀,堂外更有不少人作證,形勢對大鴻米店極為不利,可以說,今日韓漠在朝堂上輕描淡寫地一番折騰,已經讓大鴻米店陷入危機,而且更讓大鴻米店幕後的勢力陷入危機。


    他不是傻瓜,一開始還以為隻是巧合,但是現在緩過神來,田布仁今日告狀,韓漠恰好今日有興趣要來看審案,這詭異的巧合,也就不是巧合,而是處心積慮的計劃了。


    也就是說,這一出戲,完全是韓漠在自導自演,而這出戲的劍鋒,實在犀利的很。


    他沒有想到韓漠這幾日笑眯眯之中,卻已經找到了最犀利的武器,而且很淩厲地施展出來,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心中此時不但憤怒,更多的是擔心。


    韓漠這樣做,當然不可能隻是為了對付區區洪悟修,這件事情,僅僅是開始,韓漠的目標定然是以大鴻米店為切入點,打擊大鴻米店幕後的勢力。


    而司徒靜,自然是這幕後勢力中的主要人物。


    ……


    洪悟修嚎叫著,賀知縣臉色白,隻能看司徒靜。


    韓漠見差役們麵麵相覷,並無人上前動手,冷笑一聲,道:“看來本將是支使不動縣衙的公人了,賀知縣,這命令該由你下吧?如此奸商,天人公憤,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狡辯,這一頓板子若是不打,他還真當我燕國的王法是兒戲了!”


    司徒靜歎了口氣,神色和緩下來,上前過來,輕聲道:“韓將軍,能否借一步說話?”


    “借一步說話?”韓漠微笑道:“司徒大人,如今這是大案在手,涉及整個米市,可是耽擱不得啊!”


    “韓將軍說的是。”司徒靜忍住怒火,“韓將軍,借一步,本官確實有要緊話。”


    韓漠淡淡一笑,這才隨著司徒靜走到一旁。


    “韓將軍,這洪悟修實在是令人厭惡。”司徒靜輕歎道:“不過我看此事不宜太過深究,他手裏畢竟還掌握著大批的糧食,若是這大鴻米店關了門,那就算百姓手裏有銀子,也無處買糧啊。不如大事化小,罰他些銀子,勒令大鴻米店恢複正常價格,你看這樣辦可好?”


    韓漠向看怪物一樣看著司徒靜,詭異笑道:“司徒大人覺得這樣處理可以?”


    司徒靜見韓漠笑得詭異,強自鎮定,笑道:“正是要與韓將軍商量啊。”壓低聲音:“禦林軍兄弟們一路辛苦,這罰來的銀子……到時候就全都交給禦林軍,也算是犒勞大家的辛苦銀吧……韓將軍放心,這大鴻米店,萬兒八千兩銀子還是能夠拿出來的。”


    韓漠笑嗬嗬地道:“拿銀子給禦林軍?”


    司徒靜微笑著撫須道:“韓將軍覺得如何?”


    “我倒真是想要銀子啊。”韓漠歎了口氣:“銀子這好東西,誰不喜歡……!”瞥見司徒靜眼中顯出一絲驚喜來,於是話鋒一轉:“不過,這銀子雖好,也總要能花的成才是。司徒大人,這銀子我禦林軍真要是收過去,弟兄們自然歡喜得緊,可是我韓漠,隻怕是上了刀山了!”


    司徒靜皺眉道:“韓將軍這話什麽意思?”


    “這是受賄!”韓漠淡淡道:“一道折子上去,我韓漠不死也要掉層皮!”


    “韓將軍說笑了。”司徒靜尷尬地笑著:“此事我定秘密處理,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韓漠搖頭道:“如此大事,豈能不被人知。而且……所謂不被任何人知道,這也是有些荒謬的,司徒大人親辦此事,那是一定知道的。”


    司徒靜臉一沉:“韓將軍,你是懷疑本官會告你?”


    韓漠嘿嘿笑著:“我不敢冒險,說不定我前腳收銀子,這後腳司徒大人的折子便要送上朝廷了,司徒大人到時候可是證據充足的……哈哈,開玩笑,司徒大人莫介意!”


    司徒靜臉上的肌肉抽搐,心中暗罵:“***,這條小狐狸真是不好對付!”


    他尚未說話,卻見韓漠神色一愣:“而且……區區萬把兩銀子,豈能打我和禦林軍,司徒大人也是太小看我了。大人或許不知,我韓漠在東海,那是有好幾條海船來往於東海之上,每一次都能給我帶來巨大的利潤,區區萬兩銀子,實在塞不下我的牙縫。”


    司徒靜聽韓漠這樣一說,皺眉道:“韓將軍那是要多少?”


    韓漠淡淡道:“那就看大鴻米店有多少了,我的胃口……向來很大!”


    “韓將軍,你這也未免太逼人太甚!”司徒靜冷笑道。


    韓漠淡然道:“逼人太甚?司徒大人這話的意思,我可就不明白了。我是要從洪家嘴裏拔牙,可不是逼司徒大人啊。小小奸商,大人何必為他出頭!”


    “你……!”司徒靜氣得臉色白。


    韓漠冷聲道:“司徒大人,我也不瞞你,這洪家,我是盯上了,而且絕不會放過。如今宜春缺的就是糧食,這洪家儲存大量的糧食,我韓漠並不介意征調用一用。你也知道,各地調撥來的糧食並沒有準時到達,糧庫吃緊,這夕春縣洪家有大批存糧,那是定要先征用的!”


    司徒靜立刻道:“韓漠,你這不是以勢欺人嗎?這洪家的糧食,都是他們自己購買所得,不偷不搶,豈能輕易強橫征調?”


    “強橫征調?”韓漠冷聲道:“司徒大人貴為一郡之守,那便該為整個宜春郡的災民考慮。如今放著災民不管,卻竭力維護一個小小的商家,這是為何緣由?這洪家的糧食,郡守大人早就應該征調,否則也不至於餓死那麽多人。而且我征調糧食,那是時局所迫,這糧食隻是暫且征調,等到各地糧食到達,如果情況允許,我還是可以還給洪家……即使糧食不能按時到達,到時候你司徒大人做主,就等於是災民們暫且借糧,等到災情過後,日後豐收,你再補還給洪家就是。”


    司徒靜鐵青著臉道:“不行,此事萬萬不可!”


    “不可?”韓漠淡淡道:“郡守大人的意思,就是看著城外百姓活活餓死,也不願意為難一名商人?”他冷笑一聲,快步離開,走到大堂上,向賀知縣道:“賀知縣,令人押上田布仁和洪悟修,多派人手,往大鴻米店的糧倉查看,我倒要看看,這奸商究竟儲存了多少的糧食!”


    賀知縣苦著臉,卻不敢答應,隻是往司徒靜望去。


    司徒靜冷著臉,一聲不吭,整個公堂頓時寂靜下來,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韓漠哈哈笑道:“早就知道使喚你們不得!”高喝一聲:“苗武何在?”


    就聽堂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末將在!”聲音中,竟是快步進來一名威猛武將,身材強壯高大,一身盔甲,腰間佩刀。


    “押此二人,往大鴻米店的糧庫查看糧食!”韓漠沉聲道:“此等奸商,我身為護糧官,必須好生管束一番!”


    “韓……韓將軍,你……你當真要這般強橫?”司徒靜奔過來,有些慌亂。


    所謂身正則詞嚴,可是司徒靜一身的汙垢,滿身的**,那就是做賊心虛的心理,底氣不足,韓漠這番動作,他雖然急惱無比,卻又無計可使。


    城守軍的控製權是在城守軍指揮使手中,如今城守軍指揮使正在新義城那邊,這邊的城守軍,主要是用來控製十幾處災民區,另一小部分則是守護夕春縣城,數量極少。


    縣衙門倒是有衙差,但是人數卻也不多。


    更為關鍵的是,自己即使此時能夠調動人手,但是若與禦林軍對峙,那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他此時才現,自己堂堂宜春郡郡守,能夠調動的人實在不多,更不可能力量與韓漠的禦林軍相對抗。


    韓漠今日被司徒靜邀請到府衙,被顛倒是非汙蔑那日殺人是另有原因,心中當即就明白,那是賀學之對自己起了疑心,已經著手對付自己。


    而韓漠,從就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


    既然雙方已經渡過幾日所謂的“蜜月期”,到了這個時候,韓漠也不再藏著掖著,雙方就此開始拉開了戰幕。


    說到底,雙方還並未到生死相搏的時候。


    賀學之想拖住韓漠,耗費韓漠的精力,等到糧倉一空,便對韓漠下最後的死手。而韓漠也是要拖住精力,就如同蘇克雍所說,他需要找到足以對賀學之起殺招的證據。


    賀學之要用殺人案來拖住韓漠,韓漠自然不會客氣,以精心策劃的糧食案作為反擊。


    陰雲密布,風雷將至。


    雙方正式的博弈,已經拉開了序幕,這一盤已經搬上台麵的對弈,就看誰更聰明,誰的招術更犀利更有效了。


    “司徒大人,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情!”韓漠那冰冷的眼眸子死死盯著司徒靜,“韓漠自小到大,從來都是一個……強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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