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幽幽,庭院清冷。


    韓漠與紅袖坐在青石之上,耳邊已經聽到從各屋子裏傳出的如雷般鼾聲,那兩名看護貨物的鏢師,也是沉寂了下去,靠在牆壁處,眼皮子直打架。


    韓漠倒是想與紅袖多說說話兒,不過紅袖向來惜字如金,而且這樣的地方,有些話也不方便問,所以兩人都是沒有言語。


    紅袖那是經過嚴格訓練出來的頂尖刺客,便是坐上兩日兩夜隻怕也能挺住,所以守上一夜貨物,對她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雖然臉上神情冷漠,但是那一雙漂亮的眸子,卻是極為清澈犀利,時刻注意著四處的動靜。


    隻不過韓將軍連日來倒是辛苦的很,頗有些疲倦,坐在紅袖身邊,時間一長,頗有睡意,閉著眼睛,暫作歇息。


    春轉喜夏日,這時候的夜風最是溫和,吹在身上,極是舒服,而且身邊有紅袖這樣的一流暗黑人士守護,韓漠倒也不必擔心安全,朦朦朧朧中,卻也漸漸坐著睡著,那身體漸漸側過去,腦袋不知不覺中,竟是枕在了紅袖的手臂處。


    剛剛碰上紅袖,紅袖身子一震,左手如電,手中已經多了一直寒光閃閃的匕首,便要刺過來,這是她條件反射,隻是一瞬間,就明白過來,匕首刺到一半,便即停住,她緩緩轉過頭來,這才發現,原來是韓漠迷迷糊糊中,靠著她的肩頭睡著了。


    紅袖神情冷峻異常,柳眉緊蹙,自小到大,何曾有過男人敢觸碰她的身體,此時韓將軍卻是觸碰的如此自然,就想是將紅袖當成了他的枕頭一樣。


    紅袖蹙眉看著韓漠那張臉,清俊的臉上,帶著疲憊之色,在月光的照耀下,已無在西花廳的那種威嚴,疲倦之中,甚至帶著幾許溫和。


    看著韓漠的臉,紅袖臉上那種冷峻之色滿滿消失,變得平和起來,隻是這般讓韓漠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姑娘的心裏卻實在有些矛盾。


    她性情冷然,素來內向,男人便是接近她也難,更別說靠近她的身體,而且紅袖因為身份使然,素來戒備心極強,任何人靠近她,都會讓她生出不舒服的感覺,韓漠這般靠在她的身體上,已是讓她心裏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古怪感覺,但是看到韓漠一臉疲態,睡得也頗為香甜,不知為何,卻又不忍將韓漠弄醒,一顆芳心兒,此時竟是異常的糾結。


    好在此時,一陣腳步聲響起,韓漠顯然睡覺的時候也存著警戒之心,那一陣腳步聲,頓時將韓漠驚醒過來,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竟是枕在紅袖的肩頭。


    他看了紅袖一眼,紅袖立刻別過頭去,依然是麵無表情。


    “這裏還有一間空房!”聽到客棧夥計的聲音響起來:“你們要是願意,就在這裏湊合一夜!”


    話聲中,一名店夥計在前領路,帶著兩個人進了後院子裏來。


    前麵一人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幹瘦中年人,穿著普通的粗布衣裳,看打扮,就是一名普通的百姓,手裏提著一個包裹,不過韓漠看在眼裏,卻覺得那人行走敏捷,步伐輕盈,絕非普通的老百姓。


    跟在後麵的那人,穿著黑色的袍子,更是將頭部罩著,一時之間卻是難以看到那人的麵孔,隻不過走路之時,底盤極穩。


    這院子裏還剩下一間沒有收拾的陋室,裏麵堆積了不少雜物,夥計領著二人到了屋前,推開門,裏麵頓時彌漫出一陣陳舊的氣息,“就是這裏了,你們要是樂意住,就在這裏湊合一晚上,要是實在不願意住,我也沒法子,你們想必也知道,這鎮上沒幾家客棧,恐怕都已經沒有位置了!”


    中年人皺了皺眉頭,問道:“就不能騰出一間客房來?這裏怎麽能住人?”


    夥計見二人穿著很一般,也無心伺候,淡淡道:“都住滿了人,客人也都睡下了,難不成把人從被窩裏拉出來給你們騰客房?出門在外,能湊合就湊合,別那麽多講究……再說你們也講究不起!”


    中年人一把揪住夥計的衣領子,冷聲道:“你說什麽?”


    後麵黑袍人咳嗽一聲,蒼老的聲音響起來:“就住這兒吧,這位小哥說的是,出門在外,有個地兒住就成,不必講究太多!”


    他聲音雖然蒼老,但是中氣十足。


    那中年人鬆開店夥計的衣領子,臉上怒氣不減,那店夥計瞧著中年人臉上的戾氣,雖然心中極是惱怒,卻也不敢多說什麽,隻是道:“要住便住,不住拉倒,憑什麽動手?”罵罵唧唧地離開。


    那中年人將包袱放在地下,道:“叔,我先進去收拾一下!”進了那屋子,先行收拾。


    黑袍人站在門前,四下裏看了看,目光終於到得韓漠這邊,見到韓漠也正望著他,於是微微一點頭,也算是打了個招呼。


    韓漠見黑袍人打招呼,也點了點頭。


    院子裏很靜,隻有那中年人在屋子裏收拾的時候偶爾發出幾聲響動,過了片刻,那中年人才收拾好,黑袍人進了屋內,關上門,徑自歇息。


    韓漠微皺眉頭,這兩個人明顯不是普通百姓,特別是那黑袍人,更是借黑袍帽子遮掩著麵孔,半夜三更來到客棧投宿,卻也不知道是什麽來路。


    隻是沒過多久,卻見那房門忽地又打開,那名黑袍人竟然再次出來,站在門前,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就那般沉默了片刻,忽然緩緩掀開帽子,露出滿頭白發來。


    月光之下,韓漠終於看清,對方竟是一名五十歲左右的老者,相貌頗為慈和,隨隨便便站在破舊的房門前,卻不怒自威地帶著幾分氣勢。


    老者從腰間摘下一隻皮袋子,摘開塞子,仰首喝了一口,這才看向韓漠,臉上現出笑容來,手拿著皮袋子搖了搖,瞧那意思,似乎是在邀請韓漠過去飲酒。


    韓漠淡淡一笑,起身來,上前去拱了拱手,笑道:“天已晚了,老先生還是早些歇息吧!”


    老者嗬嗬一笑,將酒袋子遞過來,韓漠接過酒袋子,猶豫了一下,見到老者笑容很是和藹,便飲了一口,然後奉還了袋子。


    這酒入喉竟是十分的火辣,勁味十足,如同火燒一樣,卻是韓漠極少喝過的烈酒。


    老者微笑著,“年紀大了,越是寂靜,也就越睡不著。明月當空,對月小飲,倒是能消磨時光!”


    韓漠笑道:“老先生雅興還真是高!”


    “稱不上雅興!”老者竟是在門前坐下來,也不在乎地上肮髒,問道:“小兄弟,你也是這車隊的人?”


    韓漠不動聲色,微微點頭。


    “這是要往哪裏去啊?”老者輕聲問道:“若是不方便說,就當老夫沒有問!”


    韓漠嗬嗬笑道:“老先生這又是要往哪裏去啊?”


    老者撫著頜下的白須,微笑道:“罷了,老夫不問你,你也莫問老夫,大家萍水相逢,說上幾句話,做一個緣分也是好的!”


    韓漠輕聲道:“倒也不是我要隱瞞老先生,隻是我們管事的讓我們行路的時候少說話,多做事,不該說的不要多說……我這是頭一次出行,所以不敢壞了規矩!”


    老者微微點頭:“守規矩是好事,無規矩不成方圓,天下間,凡事都要講一個規矩的!”


    韓漠嗬嗬笑道:“老先生說話……好像很有道理!”


    老者哈哈一笑,看了那幾輛車子,道:“小兄弟,雖然不便問你們這是要去哪裏,但是……你們似乎是從京城裏來吧?”


    韓漠倒也沒有隱瞞,點頭道:“是從京裏來!”


    老者撫著胡須道:“有很多年沒進京了……你即從京裏來,可知道京中最近有什麽熱鬧的事兒沒有?老夫最愛聽那些熱鬧事兒,夜深人靜,你我都閑著無聊,不如和老夫說說話兒,講講京裏的事情?”


    韓漠歎道:“老先生,說來比怕你笑話,我就一小夥計,整日裏就是幹活兒,還真不知道有些什麽事兒……!”


    老者眼中劃過一道異樣的光,嗬嗬一笑,道:“你這小兄弟,倒是守口如瓶,行事謹慎……不錯,有時候做事就得如此!”


    韓漠微微一笑,抬頭看了看天色,道:“老先生,你還是早些歇息吧……老人家早睡早起能長壽!”


    “長壽嗎?”老者撫須歎道:“天下熙熙攘攘,億萬生靈,倒也有許多人求長壽,隻不過……老夫所求,倒也不是能長壽!”


    “卻不知老先生求的是什麽?”


    “心安!”老者微笑道:“但求心安而已!”


    韓漠眨了眨眼睛,搖搖頭道:“老先生說話太過深奧,小子……小子聽不懂!”


    老者淡淡一笑,起身來,“小兄弟,等你經的事多了,就明白老夫的話了。”歎了口氣,再不多言,轉身進了屋去,隨即關上了房門。


    韓漠眯著眼睛,眼中光芒劃過,這個黑袍老者,還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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