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當朝下旨,與慶國和親結盟,並無太大的阻力,已是成為了事實。


    京中上下,也都已經傳遍開去,對於這次和親,街頭巷尾自然也少不了背地裏議論一番,所見者自然也都是各有不同。


    不少人便是在內心誹謗他們的皇帝很是懦弱,明明是慶國眼巴巴地來求燕國,到最後,皇帝卻要將自己的公主許配與慶國太子籠絡結盟,這從某種角度來說,似乎是對燕國的尊嚴有一絲褻瀆。


    但是卻也有不少人覺得皇帝的決定乃是英明之舉。


    雖然犧牲了公主,卻讓燕國避免卷入戰爭之中,對於大多數的百姓來說,安居樂業才是真正的仁政,所謂的擴土增疆,隻不過是讓貴族們有著更奢侈的財富去消耗而已。


    當然沒有幾個人能猜透皇帝真正的用心。


    而慶國使團也在第一時間向國內稟報此事,無論是西河王爺還是雲滄瀾,這兩日的心情都是極好,因為他們很清楚,燕國作出如此巨大的犧牲,那已經表現出了十足的誠意,慶國人的骨子裏雖然高傲,但是他們還是十分清楚,此番與燕國結盟,才是真正的利國之道。


    所以燕國皇帝下旨和親,也就等於給遠在千裏之外的慶國後黨重重一擊,有這樣的誠意,安玉清之死,也就隻能被雙方有意地遺忘了。


    西河王爺深知,有這樣的契機,在聖將商鍾離的主持下,慶國方麵也一定會做出積極的反應,如果不出意外,幾日之內,慶國方麵便會有新的旨意過來,而且西河王爺更深信,前來的旨意之中,必定會有十足的誠意帶給燕國。


    於是乎,身在四通館內的西河王爺再無幾日前的煩悶,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有雲滄瀾以及虎勇護衛他的安全,他每日裏可以高枕無憂地飲酒品茶,更是賞舞聽曲,過上了到燕京城之後最舒服的幾日。


    而魏國使團在燕帝下達旨意的當天,便在清源先生的帶領下,帶著滿腔怨怒,離開了燕京城。


    ……


    ……


    雖然京中發生這樣大的事兒,但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生活依然很平靜,一切依然如同往常一樣,井然有序地生活著。


    和盛鏢局是京中最有實力的三大鏢局之一,鏢局坐落在北城,極龐大的一處院子,青磚白瓦,門前兩頭張牙舞爪的石獅子威風凜凜,門頭的石匾以及門前高高旗杆上飄揚的繡旗,都是寫著金色的“和盛鏢局”四字,字走龍蛇,霸氣無比。


    和盛鏢局養著八名鏢頭和四十多名趟子手,大都是常年走鏢的經驗老道者,也正因有這樣一群人支撐,所以和盛鏢局的在京中也有了立足之地,名列三大鏢局之一。


    和盛鏢局在京中有名,特別是一些商貿行走遠貨,那都是願意聘請和盛鏢局的鏢師護鏢,而商貿行首選的鏢頭,無一不是有“鐵老虎”之稱的鐵奎。


    鐵奎入和盛鏢局並不早,八大鏢頭之中,他排位隻在第六,但是點名讓他護鏢的客戶,那卻是占了鏢局生意的七成,有時候實在分不開身,鏢局隻能安排其他鏢頭護鏢,如此一來,就好像那群鏢頭是靠著鐵奎吃飯一樣。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鐵奎在和盛鏢局的威名越盛,在局子內也就越受排擠。


    鐵奎是一個沉默寡欲之人,平時並不善於巴結討好,也正因如此,他與其他七名鏢頭的關係實在是極其糟糕。


    雖然底下的趟子手們,都願意隨同鐵奎出鏢,在心中也覺得鐵奎是個非常優秀的鏢頭,但是一回到鏢局之內,卻很少有人敢靠近鐵奎,並非因為害怕鐵奎,而是因為他們知道,一旦太過靠近鐵奎,被另外那幾名鏢頭看在眼裏,就等於自己很快就要滾出和盛鏢局了。


    鐵奎雖然很受總鏢頭的喜愛,但是在總鏢頭的心中,那幾個當初與他一起打下和盛鏢局旗號的老鏢頭卻也是不能得罪的。


    所以總鏢頭一直以來,對於鐵奎,也隻是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


    如果不是因為鐵奎為鏢局掙下了大筆的花紅,恐怕早就被其他鏢頭排擠出和盛鏢局了。


    ……


    鐵奎從鏢局裏走出來,神情有些僵硬。


    雖然找他護鏢的客人多如牛毛,但是鏢局最近卻總是以鐵奎有鏢在身為由,將護鏢的任務交給了其他的鏢師。


    除非是那幾家老客戶要走遠鏢,鏢局才會安排鐵奎出馬。


    鐵奎雖然口中沒有說話,但是心中卻是明鏡兒似地,知道定然是那幫老鏢頭在後麵搞鬼。


    那幫老家夥從鐵奎手中搶過去的,都是一些短途鏢,但是分到手的花紅卻不會比遠鏢少多少,而且風險性極小。


    走遠鏢,雖然花紅要多一些,但是危險性卻也大得多。


    換句話說,輕鬆的活兒,如今都被老家夥們占去,真要動刀子玩命的遠鏢,卻都給鐵奎放在那兒。


    今日無遠鏢,而幾路點名要找鐵奎的近鏢卻都已經被老鏢頭們分走,所以鐵奎反倒無鏢可走,他隻能無奈地走出鏢局,準備找家酒館飲酒解悶。


    北城這邊多的是酒館,特別是鏢局附近,那更是每條街都會有那麽一兩家,普通的門麵,比起東城南城那些氣派的大酒樓自然是差了許多,但是這些小酒館裏麵的烈酒,卻是漢子們最喜歡的。


    進了一家酒館,夥計看起來對鐵奎很熟悉,迎上來笑道:“鐵鏢頭,今日怎地閑下來了?一切照舊?”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來,鐵奎是和盛鏢局如今威名最盛的鏢頭,但是卻沒有幾個人知道他身處環境的無奈。


    雖然總鏢頭將許多的短途鏢分給其他鏢頭,鐵奎心中卻並無怨意。


    他清楚,和盛鏢局能夠有今日,那幫老鏢頭的功勞不小,總鏢頭自然不會斷了他們的活路,總要給他們一些護鏢之任,大家都是要掙些花紅養家糊口。


    坐在桌邊,一碟花生米,一碗牛肉,此外便是一小壇烈酒了。


    就著花生米和牛肉,鐵奎飲下了半壇子烈酒,便看到一名年輕人在他的對麵坐了下來。


    這是一位看起來很漂亮的年輕人,帶著淡淡的微笑,身著錦衣,一看就是一位貴族的公子哥兒,像這樣一類貴族公子,幾乎是不可能走進這種沒有任何檔次的小酒館。


    “再來兩壇子酒!”年輕人向夥計叫道:“兩碟花生米,外加兩碗牛肉!”


    夥計有些疑惑地看著年輕人,等到年輕人將一塊碎銀子丟在桌子上,夥計終於清醒過來,叫了一聲“好嘞”,急忙去準備。


    “想不到這麽快就見麵了!”鐵奎平靜道:“今日找我,可有事情?”


    年輕人自然便是韓漠,他微微一笑,道:“小水早便說過,回京之後,要請鐵鏢頭喝酒,鐵鏢頭難道忘記了?”


    鐵奎淡淡一笑,道:“你倒是很守信用!”


    夥計已經將兩壇子酒先捧過來,很快又將花生米和牛肉送上來,韓漠隻是將那碎銀子推過去,道:“不必找了,多的是賞錢!”


    這一塊碎銀子,雖然不算多,但是足夠買二十壇子酒,那夥計很是歡喜,畢竟在這樣的小酒館,像這樣出手大方的客人那是極少極少的。


    鐵奎也不客氣,拉過一攤子,拍開封泥,仰首灌了一口,道:“這酒烈,你們這些貴公子,瓊漿玉液喝得多了,隻怕喝不慣!”


    韓漠也不答話,拍開封泥,也是仰首灌了一大口,爾後放下酒壇子,便用衣袖拂去嘴角的酒水,麵不變色,笑道:“果然是烈酒,隻不過……我還喝的慣!”說完,伸手從大碗裏抓起一塊牛肉放進嘴中嚼咬,連連點頭,“這才是正宗的牛肉,有那股味兒!”


    鐵奎終於笑起來,道:“說吧,找我有事?”


    “有事!”韓漠肅然點頭道。


    “你說!”


    “英雄需要用武之地!”韓漠凝視著鐵奎道:“鐵鏢頭,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鐵奎皺起眉頭,有些疑惑地看著韓漠。


    韓漠微笑道:“沙場勇士,如今寄居於鏢局之中,也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鐵鏢頭,老鷹雖然可以在大樹上棲息一時,但總不能棲息一世,歇夠了,就該展翅高飛,翱翔於蒼穹之下的!”


    鐵奎左手握起拳頭,眉頭皺起,看著韓漠。


    “鐵鏢頭當初亦是西北軍中一員猛將。”韓漠凝視著鐵奎,緩緩道:“為何從西北軍中離開,在下並不知道緣由,不過在下相信,鐵鏢頭的心中,或許並沒有忘記過西北軍,更沒有忘記過與你一同出生入死的同袍。”


    鐵奎目中閃著異光,沉聲道:“你是誰?”


    “鐵鏢頭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韓漠緩緩道:“離開西北軍之後,一直到如今,都贍養著六名陣亡同袍的遺孤……!”


    “你究竟是誰?”鐵奎的拳頭緊緊握起,青筋暴突,雙目中的光芒更是極其犀利。


    韓漠看著鐵奎,平靜道:“我是韓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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