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觀崖得知內閣官員被救出的消息,一直顯得極其平靜的臉,終於變得蒼白起來,而身邊的將領們更是顯出絕望之色。泡!書。吧*


    大家心中其實都明白,內閣官員實際上就是自己手中最後的王牌,如今最重要的王牌卻被人奪走,那麽此戰的成敗,已經注定。


    唐鳴梧臉色最為難看,盯著蘇雨亭,聲音極是不滿:“蘇指揮使,東城是你的人在守著,內閣官員也是在你鳳翔營的手裏,如今他們卻從你的部下手中走脫,你如何解釋?”


    蘇雨亭一直以來都是很少說話,神色自始至終也顯得很是凝重,此時見唐鳴梧一臉怒氣地向自己質問,冷然一笑,淡淡道:“你的火山營,似乎也沒有守住南康門!”


    唐鳴梧一愣,卻無話可說。


    鳳翔營的職責是控製東城的官員,而火山營的職責則是固守九門。


    鳳翔營固然讓內閣官員突出重圍,可是火山營也照樣丟失了南康門。


    “內閣官員逃脫,西北軍攻破南康門,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一名官員臉色蒼白,聲音都有些發顫。


    唐鳴梧看著蘇觀崖,終於道:“蘇尚書,事到如今,已經不可死戰,我們立刻打開西平門,從西平門撤出去……!”他指著城頭城下的禦林官兵道:“咱們手裏還有兩千兵力,隻能從西平門撤出京城了!”


    蘇觀崖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莫非你覺得韓漠會如此愚蠢,給我們留下一條路?”


    唐鳴梧快步走到外城垛,望向遠處,隻見城外那密密麻麻的火光一直未曾消失,隱隱見得遠處來回走動的戰馬武士。


    唐鳴梧緊閉雙唇,他心中此時卻也明白,韓漠進攻南康門,並不等於對西平門置之不顧。


    韓漠自然不可能不防止蘇家父子從西平門撤出燕京城,所以在西平門之外,必定埋下了軍隊,隻等著叛軍從西平門撤退,從而出擊攔截。


    唐鳴梧心中現在卻是極其的悔恨,如果早些從其他各門暗中出城,隻怕很有可能躲避這場災難,但是此時西北軍已經從各條街道湧向西平門,進退無路,隻能在此坐以待斃了。


    他固然憤怒於九門兵的暴動導致整個局勢陷入危局,但更憤怒的,卻是內閣官員從鳳翔營的手中走脫。


    若是內閣官員在手中,那就等於手中還留有最後的王牌,至少可以用這張王牌與韓漠進行談判,保住性命隻怕是不成問題。


    可是如今這種王牌不在手中,而且如今是進退維穀,這讓唐鳴梧既是憤怒又是絕望。


    ……


    蘇觀崖此時麵色看起來恢複了淡定,但是他的心中卻是低落到穀底。


    王牌一失,蘇家現在是真正地走到了懸崖邊上,甚至一直腳已經往懸崖踏了出去,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往皇宮方向望過去。


    蘇觀崖不是傻子,他內心深處十分清楚,皇宮之中的那位一直沒有動作,正是因為內閣官員在自己的手中。


    那位皇帝想看一場鶴蚌相爭的好戲,等到這場戲落幕的時候,皇帝才會露麵出來。


    但是內閣官員既然從鳳翔營的手中走脫,也就等於這場鶴蚌相爭的好戲已經唱到了盡頭,在這種時候,那個陰險的帝王必然不會繼續沉默下去。


    雪中送炭少有人為,但是落井下石卻是許多人願意做的。


    皇宮方向,顯然是有所異動,那皇城城牆之上的火光更亮了,駐紮在皇城右側的狼甲營營地,自一開始,便一直沒有動靜,但是此時此刻,那座營地卻已經亮起了火光,火光跳動,不問可知,那是狼甲營開始有所動作了。


    ……


    南康門告破,西北軍通過各條街道往西平門紛湧而至,而其他兩門守軍已然失去了鎮守的作用,也迅速往西平門方向集結。


    隻不過這兩路軍隊,還未抵達西平門,早就被西北軍分兵在大街小巷阻擋住。


    西平門下,火山營和抽調過來的小部分鳳翔營軍隊,加起來兩千人左右的兵力,列陣數道,刀槍在手,寒光閃耀,眼看著西北軍騎兵從城內的各條街道奔馳過來,在自己的陣前不遠勒馬停住,列成強悍的騎兵陣型。


    西北軍並沒有對西平門下的叛軍立刻發動攻擊,而是密密麻麻地集結在叛軍軍陣對麵,呈半弧形,超過五千勤王騎兵就如同一塊弧形鐵蓋子自內將西平門扣住,而那兩千名禦林軍,就像是被扣在盤中的肉,隨時都有可能被吞噬。


    望著城內雲集過來的西北軍,蘇觀崖臉上帶著冷漠的笑容,而火山營護軍參領唐鳴梧此時卻是臉色鐵青,眼眸子深處,顯露出絕望之色。


    當幾日前韓漠率領大軍擊破蘇家世家軍,唐鳴梧就知道是事態嚴峻,隻是他卻沒有想到,末日來得這樣快,一夜之間,西北大軍便已經破城而入,叛軍已經陷入絕路。


    城下西北軍刀槍如林,寒氣霜甲,黑壓壓的如同烏雲壓陣,看著令人確實十分心悸。


    人潮人海中,西北軍陣中緩緩分開一條道路來,數騎從那軍陣之中緩緩出來,當先一將銀甲銅棍,座下是那追風趕月的絕影神駒,正是此番勤王主帥韓漠,在他身側,則是竇善、肖木、秦洛等將領,這些將領的甲胄上全都沾染著血跡,那是同袍之血。


    一夜血戰,城內各處屍體橫堆,天已經蒙蒙亮起來,黎明也是近在眼前。


    望著城頭的叛軍將領,看著蘇觀崖一身戎裝儒雅風範站在城頭之上,韓漠的神情異常的冷漠,此番兵變主角之一燕太子已經死在天涯峰上,而剩下的幾名主角,此時便在城頭。


    無數將士的鮮血染紅京城,罪魁禍首,便是這些野心勃勃之人。


    蘇觀崖平靜無比,麵對著城下密密麻麻的軍隊,緩緩開口,對著城下的西北軍高聲喊道:“你等都是燕國勇士,怎敢助韓漠這個亂臣賊子?”


    雙方近萬將士肅然一片,除了戰馬偶爾嘶鳴,便隻有寒風呼嘯,但是蘇觀崖這一聲叫喊,卻是勁氣十足,遠遠傳開。


    韓漠冷淡一笑,沉聲高喝道:“蘇觀崖,事到如今……降了吧!”


    降了吧!


    這三字清清楚楚,沒有絲毫廢話,但是此時的韓漠,卻有足夠的資本說出這句話。


    蘇觀崖平靜一笑,撫須道:“韓漠,本官確實小看你了。隻是……你也未免太小看本官了,輸贏未分,本官憑什麽降了?”


    韓漠寒聲道:“你自己也該明白,此時不降,便不會再有機會。難道你想你們蘇家真的……斷子絕孫?”


    斷子絕孫!


    何其狠辣的話語,又是何等讓人毛骨悚然的威脅。


    “你若此時降了,我保證給你們父子留一個全屍!”韓漠手握血銅棍,緊緊盯著城頭的蘇觀崖,“如果你們還要負隅頑抗,我敢保證,你們的屍體最後連狗也不願意看一眼。”


    城頭的叛軍將領都是微微色變。


    韓漠的威脅,直白無情,那冰冷的語氣加上狠辣的話語,確實讓人身上流動著一股子寒意。


    蘇觀崖大笑起來,高聲道:“或許我蘇家真的會滿門被殺,但是我蘇觀崖做事素來公平!”他悠然抬起手臂,指向東城方向:“那裏會有許多人為我陪葬,後來的史書,固然會將我蘇氏一族寫得一錢不值,但是卻無法改變,那些人的死,你韓漠也是難辭其咎!”


    韓漠麵不改色,冷淡道:“古往今來,凡誅殺大奸大惡之賊,總難免犧牲!”


    “大奸大惡之賊?”蘇觀崖歎了口氣,道:“韓漠,世間的善惡,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清楚,這天下間,本就沒有絕對的善與惡。你今日風光一時,或許會榮耀無比,但是隻要我這邊訊號一發,東城刀光乍起,你的榮耀,將會失去很多人來欣賞。”


    韓漠臉色冷峻,卻沒有說話。


    就在此時,卻聽得西北軍軍陣之中有分開一條道路來,十多騎已經從人群中奔馳過來,韓漠轉過頭,卻見到當先一騎白須白發,卻是蕭太師,在他身後,則是其他數名世家官員,自己的父親韓玄昌正在其中。


    看到父親安然無恙,韓漠知道西花廳和風騎的突圍和接應計劃成功,心中頓時鬆了口氣。


    蕭太師一行人飛馬上前來,韓漠翻身下馬,上前去,顯得很是謙恭,向著蕭太師等人拱手行禮,而韓漠身邊的諸將也都下馬來,向內閣官員們行禮參見。


    蕭太師看著一身銀裝的韓漠,這個年輕人的甲胄上滿是血汙,冷峻的麵孔之上,帶著一絲絲疲憊,於是微微點頭。


    眾世家官員從鳳翔營手中逃脫出來,那是西花廳和風騎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換來,特別是西花廳,折損了幾乎近一半人員,傷亡慘重。


    而這兩支勢力,都是韓漠所掌控,換句話說,眾人能脫險,韓漠居功首位。


    也正因如此,眾人都是對韓漠投來了讚許的目光。


    韓漠看向韓玄昌,隻見韓玄昌衣衫嘍爛,身上依然血跡斑斑,顯然也是經過一場血腥廝殺才突圍出來,而韓玄昌此時正含著欣慰的笑意,溫和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但是父子二人都清楚,此時並不是說話之時,所以雙方隻是互相看了一眼,看到對方無事,心中俱都寬慰,韓漠便重新翻身上馬,目光再一次投到城頭之上。


    蘇觀崖看著城下內閣官員齊至,冷然一笑,背負雙手,緩緩道:“讓她們都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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