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夫人”如同一朵靜靜綻放的牡丹花,俏麗在城頭,當城頭許多女眷都麵色蒼白身軀微顫之時,她卻顯得異常的平靜。


    見韓夫人沒有動作,蘇觀崖微咳嗽一聲,韓夫人身後的兵士便將手中長槍往前挺了挺。


    韓漠死死地盯著“韓夫人”,眼中神情極是怪異,隨即他看向蘇觀崖,那冷峻的眼眸子裏,寒光閃爍,殺意濃重。


    “韓夫人”終於緩緩摘下了頭上的鬥笠,麵紗掀開,她整個人就如同最美麗的牡丹花,嬌豔地綻放在刀兵林立的城頭。


    “碧兒!”當“韓夫人”取下鬥笠的一刹那,韓玄昌禁不住失聲道。


    韓漠望著城頭那美麗的女人,雖然他早已經猜出會是她,但是看到她美麗的容顏從麵紗顯露出來,他的心還是禁不住一沉。


    碧姨娘!


    那個恬靜的女人,此時卻作為韓夫人的替身,成為了叛軍的人質。


    沒有任何的畏懼,美麗的臉上平靜無比,城上城下千軍萬馬劍氣寒霜,可是這一切都無法讓這個外柔內剛的女人產生任何的畏懼。


    就仿若是在看著美麗的畫卷一般,這個溫柔美麗的女子,宛若站在雪山之巔的冰山聖女,純淨無比。


    她看了韓玄昌一眼,又凝視著城下的韓漠,看著韓漠也正望著自己,不由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是啊,既然她們都無事,就不必有任何的擔憂了。


    ……


    碧姨娘身畔,範筱倩終於也取下了鬥笠,她顯然有些緊張,那隻小手兒有些發抖,當麵紗掀去,露出了一張完全不同於範筱倩的臉龐來。


    這張臉龐充滿著稚氣,雖然有些緊張,但是眼眸子深處,卻還是充滿著堅定之色。


    “大人,這……這不是韓玄昌的夫人!”在蘇觀崖身邊的眾官員之中,忽聽得一人驚呼道:“下官見過韓玄昌的夫人,這位絕對不是!”


    蘇觀崖一怔,唐鳴梧更是麵色驟變。


    “大人,這也不是韓漠的妻子。”有一人叫道:“範小姐不是這般摸樣!”


    不等蘇觀崖說話,那邊老太君已經笑起來,老婦人凝視著扮成範筱倩的女子,讚許道:“不錯,我範家的人,都是有情有義有膽識,雲茜,老身沒有看錯你,你這孩子……是我範家的人!”


    這扮成範筱倩的,竟然是她的貼身丫鬟雲茜。


    蘇觀崖臉色變得很是難看,猛地拔出佩刀,便要往雲茜的肚子上戳過去,那是想看看雲茜那凸起的小腹是否真的是假。


    碧姨娘卻是毫不猶豫將雲茜拉到自己的身後,護在雲茜身前,平靜地看著蘇觀崖,並不說話。


    蘇觀崖眼中顯出殺機,他豁然轉頭,沉聲道:“這兩個女人,是誰去帶過來的?”


    人群之中,一名校尉驚恐無比地走出來,他剛才聽人說這不是韓夫人,已經知道大事不妙,又聽連範筱倩也是假的,臉色早已經麵如死灰。


    蘇觀崖惱怒地看著這名校尉,火上心頭,手起刀落,一刀便將那校尉砍死在刀下,城頭之上眾人噤若寒蟬。


    蘇觀崖握住佩刀,深吸一口氣,打量碧姨娘一番,冷笑道:“你究竟是何人?以你的氣質,絕非普通的丫鬟仆婦!”


    碧姨娘麵無表情,並不回答。


    “倒也是女中豪傑。”蘇觀崖冷冷一笑,“你代替韓玄昌的妻子作為人質,我想韓玄昌父子也不會不管你的死活吧?”


    此時城下,韓漠的眼眸子已經泛紅,看著碧姨娘在城頭挺身護住雲茜,他的心已是緊張到極點,而瞳孔深處,更是充滿著深深的殺意。


    他隻要大手一揮,身後龐大的騎兵軍團便會對叛軍發動進攻,而蘇觀崖也必死無疑。


    但是在這一刻,他卻不忍。


    城頭之上,雖然此時並無自己血親之人,但是碧姨娘的在韓漠的心中,卻是位置極高。


    他不會忘記自己對碧姨娘親口說過,會保護這個女人。


    此生,他也不會違背這一諾言。


    ……


    就在此時,卻聽得後陣又是一陣馬蹄聲響起,聽得一個粗重的聲音叫道:“聖上有旨,閃開道路,聖上有旨,閃開道路!”


    從軍陣之中,數騎護著一名傳旨太監而來,那太監倒是韓漠的熟人,正是與自己關係匪淺的淩磊,此時淩磊身著二爪青蟒服,騎在馬上,在數名持刀禦林軍的護衛下,來到了軍陣之前。


    淩磊翻身下馬,看了眾世家官員一眼,尖著嗓子道:“諸位大人脫險,聖上龍心甚慰!”


    眾世家官員也都下了馬來。


    淩磊又看了韓漠一眼,一個很隨意的眼神,二人都是心照不宣,他上前去,從袖中取出聖旨,身處在千軍萬馬之中,倒也表現的很為鎮定,打開聖旨,高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召曰:今有逆臣蘇觀崖,世受皇恩,蒙護聖蔭,不思報效朝廷,還恩國家,卻蒙蔽禦林將士,起兵作亂,意圖謀反,此等不臣國賊,人人得而誅之。然三軍將士,實乃大燕之忠誠良將,因蒙受蠱惑,才範此過失。凡見旨棄械者,朕俱都既往不咎,隻誅首惡。欽此!”


    淩磊的聲音尖利無比,聲音遠遠傳開,雖然未必人人都能聽到,但是城上城下許多人都是聽的清清楚楚。


    蘇觀崖在城上聽的清楚,冷笑著,目光投向皇城,冷笑著,輕聲道:“這天下最陰險無恥之人,便在那皇城之中了。”


    蘇雨亭與太子走在一起,進行謀劃,蘇觀崖和皇帝卻都是在幕後深知此事,兩人卻都是沒有阻止,隻是靜觀其變。


    那個時候,皇族與蘇家,實際上已經是暗中聯手。


    太子計劃失敗,形勢驟然大變,深宮中的皇帝,毫不猶豫地讓蘇家成為了替罪羊。


    蘇觀崖入宮,那是想做最後的努力,是想著與皇族聯手,與其他世家勢力進行一場大決戰,隻可惜蘇觀崖的心思並沒有得逞。


    皇帝隱忍許多年,太子實施計劃,而皇帝卻一直冷眼旁觀,本就是存著小心謹慎之心,沒有必勝把握不敢將整個皇族卷入這場動蕩之中。


    太子計劃失敗,皇帝自然更不可能在沒有必勝的把握之下,與世家進行最後的決戰。當得知內閣官員悉數被救出,皇帝為了平息世家的怒火,要與世家勢力達成妥協,便毫不猶豫地將蘇家作為了此次事件最終的替死鬼。


    範雲傲打馬上前,望著城下那列陣的叛亂禦林軍,沉聲喝道:“聖旨已下,你們還不放下兵器?聖上已是應允,隻要放下兵器,便既往不咎,難道你們想與國賊共赴黃泉?”


    韓漠身畔的秦洛高舉戰刀,怒吼三聲,隨即數千西北騎兵,亦都是高舉戰刀,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聲,壯觀無比,令人心悸。


    前有強敵,又有皇帝聖旨頒下來,更明言棄械便不予追究,眾叛軍將士麵麵相覷,終於,一名禦林叛軍丟下了手中的大刀,那大刀在地麵上發出了“當”的一聲響。


    這一聲響,就如同點在柴堆上的火苗,頓時讓整個叛軍的心理崩潰,接下來,劈裏啪啦的聲響在城下蔓延。


    禦林軍中,許多人在行動一開始,就感覺自己所作所為似乎有些不對勁,但是因為軍令之故,隻能奉命行事。


    此時皇帝的旨意下來,直斥蘇氏父子為國賊,而且麵對著強悍的西北騎兵,叛軍將士自然不會再猶豫。


    叛軍陣中,卻還有極少的頑固將領,那都是蘇雨亭和唐鳴梧的心腹將領,見到叛軍將士丟下武器,頓時都大聲咆哮:“聖旨是偽造的,都給我撿起兵器,我們禦林軍,豈能這樣投降?快,撿起你們的兵器……!”


    隻不過此時叛軍大勢已去,饒是他們聲竭力嘶呐喊,卻是無人理會,叛軍將士默默地扔下了手中的兵器,靜立城下。


    窮途末路,蘇觀崖不怒反笑,他看著城下叛軍將士丟下手中的兵器,歎道:“兵敗如山倒,果真是如此模樣。”


    他將整個蘇家這個賭注壓在太子和蘇雨亭的身上,當牌麵揭開,太子失敗,蘇家必輸的情況下,他依然通過各種努力想挽回敗局。


    但是到了最後,一切都是無法挽回。


    蘇雨亭神情漠然,他看著自己的父親,沉默了片刻,終於道:“父親,我們……敗了!”他苦笑道:“是孩兒害了你!”


    蘇觀崖溫和地看著蘇雨亭,搖頭笑道:“既然做過,便不要後悔,我蘇家的男人,隻做自己想做的。”他聲音變得柔和起來:“孩子,無論生死,你要記住,這世間許多事情,根本沒有對錯,當你做成了,即使是錯的,那也是對的,但是當你敗了,就算你做得對,那也是錯的。”


    蘇雨亭微微點頭,他抬起頭,目光朝著西城區的一處地方遙望過去,眼中充滿著遺憾之色。


    蕭太師看了韓漠一眼,緩緩道:“韓將軍,下令進攻吧,聖上旨意已下,要誅殺首惡,蘇觀崖……必須殺死!”


    韓漠並沒有看蕭太師,隻是望著城上的碧姨娘,神情冷峻。


    韓玄昌凝視自己的兒子,輕歎道:“漠兒,蘇觀崖是不會妥協放過她們的,聖上旨意已下,不可違抗聖旨……!”他也是抬眼望了城頭的碧姨娘一眼,搖了搖頭,“下令吧!”


    韓漠也沒有看自己的父親,他隻是緩緩催馬上前,望著蘇觀崖,高聲道:“蘇觀崖,你是否能信守諾言?”


    此言一出,許多人都是一陣驚訝。


    蘇觀崖本以為窮途末路,聽韓漠這樣說,本來已經失去光彩的臉龐,頓時顯出訝然之色,他看向韓漠,高聲道:“韓漠,你的意思是?”


    “我讓你出城!”韓漠緩緩道:“你不可傷害她們!”他心中默念著:“姨娘,漠兒說過要保護你,便不會違背誓言!”


    城上城下,無數人豁然變色。


    碧姨娘聞聽韓漠之言,嬌軀一震,她緩緩轉過頭,看著城下那個少年將軍,銀甲在身,英姿颯爽。


    她知道,他是要保護自己。


    美麗的臉上,幽然一笑,這個美麗的女人,忽地衝向城垛邊,嬌柔的身體,便要從城牆上跳下去。


    抗旨不遵,前途盡毀,而碧姨娘絕不想成為韓漠的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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